第278章 迴轉之地
越是往西北走，風沙就越大。
最近的天氣也不好，昨日出發的時候陰天颳風，今天雖是艷陽高照但是風吹的更大了。
魏搖光眯着眼睛靠在車廂上，耳朵里聽見呼嘯而過的大風，心中頓時就煩躁了起來。
她非常討厭大風，尤其是有沙子的情況下。
“大人！”
季桃撩開帘子朝裏面喊道。
“怎麼了？”
季桃一個人坐在前面趕馬車，夏侯明騎馬跟在魏搖光的馬車旁邊，他們的人手非常精簡。
“殿下託人告訴您一聲，今晚可能會在外面露宿，因為咱們着急趕路馬上就要進入草原了。”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搖光睏倦地朝季桃揮揮手，等到季桃放下帘布轉身繼續駕車后她才扶着車廂坐直了身子。
“天都要黑了啊，走的還挺快。”
默默計算了一下今日的車程，搖光才猛然發現它們快馬加鞭地走來快兩日竟然已經要進入草原區域了，這也意味着他們已經正式進入了正陽郡的範圍。
西北這一片地界，西面與北面都是連綿的山脈，又深處大陸內部，年降水量感人，尤其是在駐紮着軍隊的姜陽關口西邊是一片無人居住的沙漠地帶，氣候條件非常惡劣。但是老天也不是要絕人之路的，依靠連綿山脈的正陽郡有豐沛的雪山融水，同時這裏也是洛水的上游，分支眾多的水流在平陽城彙集成一條大江奔騰着向東南方向流去，最後在江東郡入海。
這是一片神奇而又肥沃的土地，有沙漠、草原、綠洲，也有珍貴的森林，雪山之下的是碧浪白水，草長鶯飛烈馬馳騁的自由之地；雪山之上的是潔凈的冰雪與擁有空靈藍色眼睛的雪豹，雄鷹在斷崖上起飛，烏色的土地上擁有太多的戰鬥和繁衍。
同時，這裏也有整個齊國最大的文人集團。
天下文人出兩地，東南江東郡和西北正陽郡。
作為長孫十七的故鄉，姜家出了一個皇后，不僅是因為他們坐擁西北眾多的礦產資源，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姜家是文人世家，歷代大儒不比李家少到哪裏去，並且在西北了除了他們家以外還有一個家族也非常具有底蘊——蕭家。
此番去西北直接目的是接十九公主殿下和勸說盛則名回京，而實際上只要一到那個地界就必然還會有其他事情發生，三年前魏搖光到西北的時候，蕭家就已經很張揚了，此行只怕是要不善。
“大人，我們到地方了。”
斷斷續續繼續晃悠了半個時辰，在風聲逐漸停歇的時候馬車也終於停下了向前奔跑的腳步。
季桃率先跳下馬車繞到車後面去下馬踏放在馬車前面，夏侯明下馬靠近馬車預備扶着魏搖光下車。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走走。”
搖光拒絕了夏侯明的好意，自己彎着腰鑽出馬車小心翼翼地邁着已經麻木的雙腿走下來，腳踏實地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嘆出一口氣，伸了一個懶腰之後轉身就看到了姜十七。
“殿下！”
搖光沖他喊了一聲，而後端正姿態朝他行了一禮。
畢若看見后嘲笑了一聲，被魏搖光聽見了，她回擊一個眼刀。
“玉衡，出門在外，不必拘泥於禮儀，你大可輕鬆一些。”
“是，殿下，的確是臣太死板了。”
魏搖光對此從善如流。
她站直身子環視四周，這才發現這處地方竟然是靠水的一片草原，河面寬度甚廣，平靜地向著圓日落下的地方奔流而去，差一縷炊煙就成了“大漠孤煙直”的低配版畫面了。
“這地方誰找的？可還真是個不錯。”
畢若抱着一卷毯子走了過來順口回答了搖光的疑問：“是顧命找到的，我們這一路都是順着洛水往上走的，只不過方才為了避風而偏離了原先的道路進了一片稀疏樹林裏面，如今繞了出來自然是要回到水邊的。”
“哦，原來是這樣。”
魏搖光做捧讀狀，姜十七在一邊低笑。
“這裏已經是草原了吧，那晚上是不是會有狼？”
三年前來西北是為了拿到某樣東西，時間緊迫路程儘是撿着方便快捷的走，這片草原哪裏會有時間停留下來賞景呢？如今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來到了西北，自然是要好好瞧一瞧西北異域風情的，當然她的好奇也顯得她非常捧場，這就很讓畢若滿意。
畢若蹲在草地上鋪平了他手中的毯子。
“主子，您與燕大人現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吧，屬下去打獵準備今晚的吃食。”
姜十七淡定點頭，一揮袖子便要盤腿坐在毯子上了。
畢若帶着夏侯明外出狩獵，顧命在安安靜靜地汲水煮茶，季桃好奇地跟在他身後到處蹦躂，而其他搖光不認識的隨行者也都很有默契地繞開姜十七坐着的地方，有條不紊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和放鬆休息。
魏搖光站在毯子邊仔細思考了一下若是與觀行殿下關係很親近會是什麼下場。
腦補到的結果讓她不寒而慄。
有點可怕哦。
“玉衡在想些什麼？我瞧着你面上的表情很是有意思。”
姜十七隻有在參加特殊宴會時才會佩戴面具，而當他摘下面具用自己原本的相貌和魏搖光相處時，搖光就總會生出一股奇怪的背叛感……
“讓殿下見笑了，臣只是忍不住遙想了一下十九公主殿下的事情罷了，在來之前鹿鳴先生曾告訴過臣有關公主殿下的事情，提到了公主殿下的師父盛則名將軍，以及公主的性情，等來到這正陽郡之後便覺得公主的性情應該會是很不錯的，至少對於臣來說是這樣的。”
聽了搖光的話，姜十七托腮沉默了一下而後拍了拍他身邊的空位。
“玉衡，坐下再說，仰着脖子與你說話我會很疲倦的。”
“呃……好。”
魏搖光坐在了毯子邊緣，為了不弄髒毯子，她抱膝而坐又將下巴擱到膝蓋上，做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模樣。
“你能這麼想小十九，我還是很驚訝的。她啊，在京城的時候並不太受京中閨閣女孩子們的歡迎，小十九剛剛及笄不久，便要跟父皇請旨會西北就是因為她覺得京城裏的生活非常無聊，她很小的時候就來到了西北跟隨盛則名將軍習武，見慣了草原雄鷹自然是覺得盛京城中的女子都太小家子氣，包括那些個優秀的公子哥們，她也不大瞧得上眼。”
談起他的妹妹，姜十七倒有了幾分皇子的感覺，彷彿這塵世之間也是有紅塵的線將他系住。
“我自己其實很希望你能夠與小十九相處愉快。”
他深深地望進了魏搖光烏黑色的瞳孔之內，話語之中飽含的情感如溢滿之水，這是真摯地希望魏搖光可以和未見面的十九公主相處好，甚至可以概括為他希望魏搖光能夠照顧與保護好長孫十九。
這其中的緣由搖光探求不到，而深層的理由她一時迴避去思考。
“好，殿下的話臣記下了。”
她原本想說的是：我會與十九公主好好相處的，話到嘴邊突然覺的不妥當便立即更改成不出錯的承諾。
魏搖光有自己的顧慮，她有時候不願意去猜想姜十七是不是也知曉陛下的意思，從目前的徵兆來看陛下已經在把十九公主往自己跟前推了，這究竟意味着什麼？只要不是太單純的人想必就已經猜到了，要不然那些先前說過自家女兒對自己有意思的大臣們怎麼都整齊地閉了嘴呢？
皇家的暗示大家都會猜，並且是隨時密切關注着的。
她魏搖光作為一鳴驚人的三元及第狀元，在家世背景都不顯赫的情勢之下，早就是各家權勢天平上的籌碼了，一塊兒炙手可熱的肥肉。
嘖！這種待價而沽的感覺真是令人不爽。
對搖光的情緒有所感知的姜十七，在她沉默着的時候，在其餘人不知為何都沒有往這邊看的時候，悄悄靠近了魏搖光。
前太子殿下愛着一身寬大白衣，面容雅俊，氣質出塵，又驚才絕艷聰慧過人。
幾乎全天下的女子都會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被京中幾名俊美的皇子或者權臣看上，可以麻雀變鳳凰一步躍上枝頭。
而現在她們的幻想對象卻在小心翼翼地親近一名偽裝男子。
“瑤光。”
“嗯？！”
魏搖光從思索中回神驚訝地側頭去看突然叫她真名的姜十七，下一瞬卻被對方靠得過於近的臉龐嚇到了。
“雖然這裏不是京城，但是眼線也不少，你最好還是叫我玉衡為好。”
搖光低聲囑咐他。
因為要小聲說話她就不自覺往前湊近了一點，呼吸相聞的那種近。
“沒事，鋪雲早就將那些人排除在外了，他們是絕對不能靠近我的。”
姜十七說話的聲音從來都不高，聲線泠然如澗泉，從容又富雅。
“你聽我說。”
“嗯。”魏搖光點頭。
“我先前在你府上說的話不是假的，心情也不是假的。至於十九，勸你與她相處好是為了你的安危，警告你遠離她也是為了你的安危以及我自己的心思，瑤光，你記住我寫給你的最後一句話：家臣最後。我永遠都會是你的迴轉之地。”
魏搖光感覺到了自己的世界這一瞬是寂靜的。
天地停轉無聲息，只剩下心臟的跳動之聲，催促着回應真心。
“我……”
“主子！燕大人！我們抓到了幾隻兔子！”
是畢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