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識身份
是個年輕貴族,十七八歲的年紀,銀色鎧甲在火光中亮得耀眼,頎長身材在晦暗月光下拖出很長的影。腰間別著一把鞘上鑲滿漢白碎玉的劍,清冷得像剛從廣寒宮中出來。
他五官長得極淡,像水墨圖中的江南湖山。春山眉像籠罩在煙雨中,隱約地恣意飛入雲鬢。眼間帶着幾分寒意,眸如濃墨染開,把血光相輝的混亂場面殆盡收其中。
年輕貴族目光冷淡,揮掃着被收押的乞活幫眾人,眼中的寒霧像要把酷熱夜晚中的焦灼流亂全部凍僵。半晌,淡如朱門褪色的薄唇半開半合:“誰是主謀?”
“我!”沐昧大喊一聲,“此事我一人策劃,你放了其他人!”
“亂講!你一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能有什麼主意?”侯伏駱厲聲打斷沐昧,憤恨瞪向年輕貴族,“若有眼睛,就該認得你爺爺姓甚名誰,也該知道放誰留誰!”
年輕貴族聞言,把目光挪到侯伏駱身上,不禁微眯了雙眼:
眼前的人,不正是燕北羯族王室唯一的血脈,羌渠部少主侯伏駱么?
琅琊王府向來與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麼要行刺自己?
莫非,司空侗真的與余萬年暗中勾結,給自己設下埋伏,而侯伏駱作為余萬年的堂侄,也暗中幫着余萬年對付自己?一個小小的西涼河畔,入住司空侗營帳的第一日,就碰到這種情形,西涼城龍潭虎穴,可真不讓人省心啊。
年輕貴族想着,上上下下打量侯伏駱的行裝,見他破爛的粗布領口露出半塊樹皮,隱約浮現規律而熟悉的刻痕,心中猛然一動,揮劍挑破侯伏駱胸口布衫,把樹皮拉回手中。
精細而準確的軍營佈防圖,讓他愈加懷疑侯伏駱與司空侗暗中勾結。
年輕貴族肅聲詢問:“這圖哪裏來的?”
“我畫的!”沐昧脫口而出,“要殺要剮,沖我一人!”
“瞎扯!”侯伏駱斷然喝住沐昧,“明明是我偷的,你亂認什麼?!”
“我畫的!”沐昧依舊咬牙堅持,直勾勾看着年輕貴族,“我早說了,今天的事情,與其他人都沒有關係。你放了別人,我交代畫的事情,要殺要剮都依你。”
“呵呵,你倒硬氣。”年輕貴族踱步審視着眼前的女孩兒。
尚未成型的小人兒,依然胡亂梳着兩個羊角辮,看上去跟年幼垂髫的孩子沒有兩樣,卻露出一股不服輸的倔勁。細嫩的臉蛋被蹭得髒兮兮的,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裝着視死如歸的壯烈。自顧不暇,卻忙着為同伴出頭,真不知刺殺王爺,搶劫軍糧,能定怎樣的罪?
年輕貴族冷聲一笑,抖動着佈防圖:“那你就好好解釋解釋,你怎麼畫的這圖?”
“這圖是我偷窺軍營佈防測繪的,我恨透了你們這幫爭權奪利、放着流民不管不顧的官老爺,想殺了你們,為民除害!”沐昧瞪大眼睛,不輸氣勢地直視着年輕貴族。既然已經落入他佈置的天羅地網,求饒告命,怕都沒用,倒不如硬氣些。
“你觀察得來?”年輕貴族寒目微眯,腦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念想。
莫非,她就是母妃臨終前託付自己照顧的那個人?
“阿珩,發生了何事?”一個滾圓的身影喘氣跑來。
沐昧聽到聲音,氣血就直往上充,看到那身影的時候,簡直要從衛兵的伏押中掙脫出來,用最大的力氣把他打倒在地,將他碎屍萬段。司空侗!那個毀了白薤谷的司空侗!
沐昧眼眶發紅,顫抖着從袖口摸出小刀,正要衝向前去,卻被人一把摁住。
“若想活命,別做出格的事。”年輕貴族摁住沐昧,悄聲警告。
“你說什麼?”沐昧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對方。
年輕貴族警告看了沐昧一眼,迎向司空侗。
司空侗白嫩微胖,滾圓的贅肉套在鎧甲中稍顯滑稽。一雙吊梢的三角眼在混亂的場面中打量一番,看到侯伏駱,微微吃了一驚,但很快鎮靜下來,假裝毫不知情的模樣。
最終,司空侗把目光落在他的皇侄司空珩身上:“阿珩,你沒事吧?”
“沒事”,司空珩輕描淡寫地說,“周圍的流民飢不擇食,來偷糧食而已。”
“豈有此理!”司空侗大怒,跳着腳指着侯伏駱,“我早說流民不安分!如今,果然被我說中!把這些不知好歹的流民都給我殺掉,掛在城門示眾三日!”
“慢着!”一名中年軍官帶着個穿官服的白須老頭兒匆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