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我低頭思考怎麼跟他撕破臉,他這麼些年總是剋扣我賞金,導致我把錢投進必須花錢的項目后,窮得只去他的私人廚房偷吃。
我還沒組織好語言呢,他就開口提了,
“你可還記得,這麼多年你殺的那些人?”
所以,你是要把錢還給我嗎?
“勉強記得幾個,有宮內宦人,也有丞相黨的權臣。”
一堆表裏不一的笑面虎,表面上和善,笑眯眯的,背過身就給你一口,咬斷你脖子。
主上繼續道,“那些拾花帖的僱主皆是我,要你殺的目標,都是當年跟我父親一起枸陷葉將軍,殺害你兩位兄長的人。”
我噢一聲,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他咳嗽兩聲,帕子上沾了血。
“君上以我母親做籌碼,脅迫我父親同他一起對付葉家,雖說我父親是受人脅迫,只是君上的棋子,但他手上確實沾滿了葉家的鮮血,他是讓你家破人亡的罪人。”
“罪人就是罪人,你說得不錯。”
“罪人的兒子問你,父債子償,我代我父親還債可好?”
主上摘下臉上的易容面具,露出謝垣的臉,面色略有蒼白,嘴唇也沒什麼顏色,眼睛有些黯。
美人什麼的,粗服亂頭不掩傾城國色,就算病了,快死了,一臉憔悴,也是有着別樣風情。
還是我喜歡了很多年的人,我的心上人。
就算他白髮蒼蒼滿臉皺紋,拄着杖的手不住地發抖,我也覺得他是世間最好看的人。
“你做任務這些年,應該有暗地裏策劃弒君奪權罷,我將整個倚花軒交給你,你想做什麼就去做罷。”
我沒做聲,算是默認了。
他掏掏衣服,把代表頭目身份的倚花令和倚花印交給我。
“你坐過來些,別隔我那樣遠。”
我挪過去些,他還是嫌太遠了,又要我挪過去點。
直到我坐到他背靠那邊的床沿,他就不靠床柱靠着我,還要我扶着他。
我看在他是迴光返照,就要落氣份上,由着他趁機吻我,到底忍住了給他兩下,送他早點下去的衝動。
謝垣的嘴裏都是血味,又腥又甜,我很怕他就這樣落氣,我會在找第二春時有心理陰影。
就偏過頭錯開他的唇。
“吻夠了么?我覺得父債子償挺好的,謝丞相作的惡,你替他償了,我到時候不動謝家。”
他咳嗽幾聲,又要吐血,我掏了帕子出來給他擦。
主上凝着我看了許久,好像這樣看着,就能把我刻進心裏,下輩子不忘記。
他問我,“昀笙,你可知我為何叫連昀傾?”稍稍一頓,自己繼續道,“連垣結城,一念為昀傾。”
我嗤笑一聲,道:“謝垣,你臉真大,就算沒有你,我葉昀笙傾覆一個南楚是易如反掌的。
葉氏的女兒,雖然不喜歡舞權弄勢,不喜歡又不代表不會。”
“你當真以為我是被仇恨急紅了眼,才入的這倚花軒?我是知道了誰是倚花軒的主人,才刻意來的。我為你而來,以你,以這倚花軒做我復仇的鋪墊。”
他愣了愣,眼神又黯淡不少,嘴角勾起自嘲的笑,笑得那樣悲傷,看得我有些心疼。
“我以為我為你籌劃好了一切,沒想到,到最後,一切都是你自己拿下的。”
我勾住他的下巴,慢慢打量他的眉目,臉上掛上虛偽的笑意,“莊周先生說,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我一個人再厲害,我也只是一個人,不利用外界,怎麼復仇呢。”
打量完之後,我低頭吻他,說是吻,就是輕輕碰下。
我鬆開他,讓他重新靠回我的肩,等着他咽了氣。
淺止他們將主上置入冰棺,抬進倚花軒的地下冰室,等十年後再葬入墳冢。
我一個殺手,都不是高層,就這麼名不正言不順,成了倚花軒新主人,各處分部居然一點不服都沒有,紛紛來信祝賀我當了他們老大。
想必是,大家不服他,連昀傾無理由剋扣賞金的行為,引發眾怒很久了。
巴不得他早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