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564混不吝
徐翀又念叨了一句“生不逢時”,便長長的嘆息一聲。
他還是吃了年紀的虧,且資歷比起那三位將軍也有些淺薄。換做他有二哥這個年歲,那在水師中也早就博出頭了。
若真是如此,閔州水師提督之位舍他其誰?
不是徐翀他吹牛,他看着是混不吝,但他關鍵時刻最靠得住。他不缺決斷的能力,手腕亦不遜色於人,且他性情豪爽,水師中一半將領與他兄弟相稱,加上他苦讀兵法戰略,武功也是奇高,像他這麼完美的人,天生就是主宰一方,為軍為將之人。讓他屈居人下,實在是委屈他了。
徐翀又長長的嘆了口氣,還是怪自己出生的晚了。若是能早幾年,若是能早幾年!
徐翀說,“我要是早幾年出生,別說沒老路老李老方什麼事兒了,就是趙猛,這閔州水師也和他沒什麼干係了!”
這話牛氣的,跟他多能耐一樣。可事實卻是,有本事你早出生幾年啊!你連自己出生的時間都不能掌控,還在這兒做些春秋大夢,閑的不是?!
徐二郎瞅都沒瞅三郎一眼,倒是長安、榮哥兒和宋玉安,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忍住胸腔中的吐槽和笑意,繼續做出孝順子侄的模樣。
長安這人也促狹,他見他三叔長吁短嘆個沒完沒了了,就壞心思的說了一句,“三叔,您想上位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啊。就像您說的,您就是吃了年齡的虧,才沒辦法角逐水師提督之位。可您之前也說了,路將軍李將軍和方將軍都不是水師提督的好人選,若他們上位后,閔州水師節節日下,這對您來說不是好事一樁么?您現在能升三品,過兩年那提督之位您就可以肖想一下,屆時您威望隆重,聯合您的親信揭竿而起,那水師提督之位不還是要回到您手裏?現在只是那三位將軍先替您保管一下,您說您急什麼,是您的跑不了,不是您的,也強求不了啊。”
長安話落音,徐翀就一個茶杯摔了過去,“我去你個揭竿而起。老子是良民,是忠臣,你以為老子和趙猛那混球一樣,是包藏禍心的孬種啊。”
長安一邊利落的接過三叔丟過來的茶盞,一邊呵呵笑着讓他三叔小心些。這府里的東西可都是花三叔的銀子置辦的,三叔不心疼的話,那就可着勁扔吧。
長安面上笑嘻嘻,心中卻若有所思,剛才三叔說了趙猛是“包藏禍心的孬種”,看來趙猛反叛這事兒果然不像面上表現的那麼簡單。
長安又看向榮哥兒和宋玉安,果然那兩人也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今在場的都是自家人,長安想問什麼自然就問了,他道,“趙猛之事,三叔可否詳細說說。”
徐翀一愣,隨即一揮手,“別問我,這事兒你們二叔經手的,他知道的更清楚,你們問二哥去。”
長安幾人都看向徐二郎,就見以往很是樂意給他們解釋的二叔,此刻面容有些冷肅,“這事兒你們不要多問,此事攸關重大,陛下稍後會派暗衛過來詳查。你們只當是趙猛不遜,不服從朝廷懲罰繼而反叛就是。至於更多的,該你們知道時,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徐翀見不得二哥打官腔,就拆他二哥的台,“說這麼多,還不是因為你們沒抓到趙猛背後的黑手。唉,我說,二哥你去殺趙猛時,都沒在他營帳里好好搜查搜查。指不定他與某些人的通信就在營帳某處或是他身上藏着呢。”
這話透漏出的信息更多了,長安幾人這才知道,原來趙猛是二叔親自殺的。
三人心都提的高高的,即便趙猛已死,二叔如今安然無恙就在他們身邊,由此證明當初刺殺之事應該進行的很順利。但是,要在幾十萬兵馬中取敵人首級,那裏是三兩句話那麼簡單。
二叔如今看着風淡雲輕,可之前刺殺趙猛時,不定場面多麼兇險。那可是一着不慎就要身首異處的,可二叔仗着藝高人膽大,竟然真的跑過去刺殺了。
長安和榮哥兒捂着胸口,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長安一臉后怕,“二叔,您怎麼能親自去。那也太兇險了,一不留神您可就……”
榮哥兒更是紅了眼眶,眼淚都要跑出來了,“爹,知道您這樣做,肯定是有自保的把握。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再精密的盤算也總有疏漏的時候。您說,萬一您出事怎麼辦?這事兒娘肯定不知道,不然指定哭暈給您看。爹,您可是咱們家的頂樑柱,是兒子心中的主心骨,您若是出點事兒,兒子都不敢想像後果。”
徐二郎聽著兒子和侄子的話,比聽見三郎的念叨還頭疼。這事兒確實是做的魯莽了些,但卻是最快制敵,最快解決閔州危急的辦法。
他嘆息一聲,“形勢逼人,逼不得已。”
榮哥兒也不信這話,“即便形式緊迫,您可以派暗衛去刺殺啊。爹您常常教導我們,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您做的事兒完全與您的教導相悖。”
長安也道,“二叔,之後若還有這種事情,還希望您萬望以自己的安危為重。危機遲早能解除的,叛軍不成氣候,不會真的對朝廷造成重創。反倒是二叔您,您如是再涉險……”
徐二郎就道,“放心,沒這種機會了。”
長安心中嘀咕,怎麼聽着您很遺憾似得。
不過這話到底沒問出來,長安明智的閉了嘴。
幾人又說回之前的問題,徐二郎道,“趙猛住處我之前已經探過兩次,包括他早先的府邸與族地,能尋的地方都尋過了,也沒找到趙猛與人勾連的證據。這些證據若非早就被毀滅,便是被藏在其餘秘密的地方,不是一時半刻能尋到的。再浪費時間尋找怕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且趙猛已經開始攻城,便留不得他。”
徐翀聞言齜牙齜牙,“趙猛老奸巨猾,心思狡詐,這人怕是早就想着這一日,因而早就把可能成禍患的東西都清理了。”又道,“即便如此,當初也該活捉他,指不定威逼利誘,能將幕後之人揪出來。”
徐二郎意味深長的看一眼三郎,“趙猛伏誅,他的家眷卻至今不見蹤影,你以為這是何故?”
徐翀一噎,隨即明白了二哥為何當機立斷斬殺趙猛,換他也會這樣做。
趙猛的家眷怕是早就被他送到安全之處,更或者是,到了幕後之人手中。那趙猛真就沒有留着的必要了,畢竟他為了給後人留一條後路,也不會出賣那人。
所以,還是殺了乾淨。不然整天面對那麼一張“忠正不屈”的臉,換誰也膈應的慌。
徐翀接連罵了好幾聲娘,還說來了這閔州地界從來沒痛快過。打倭寇打的窩囊,還在趙猛手下受了不少鳥氣,更憋的慌。想着不破不立,期望閔州水師之後會有一個好未來,可老路老李老方三人沒一個能辦大事的,水師的未來比之前好不到哪裏去,水師大營中烏煙瘴氣的氛圍如今已經略有苗頭,想想以後還要在這裏熬上幾年,徐翀就暴躁的想打人。
他冷哼幾聲,“老子這心裏不痛快,他們誰也別想給我痛快了。明天重整旗鼓,我們先去把倭寇的老巢打下來。等辦完這事兒,我好好給老路他們添些堵。一想到之後水師的景況我就頭疼,我都不好受了,他們還想風光得意,呵呵,哪來那麼好的事兒。”
徐翀陰陽怪氣的模樣可着實不好看,再看他那氣勢,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妥妥一個大反派。
即便覺得這是自家三叔,應該維護一下他的形象,長安幾人面上沒說什麼,但他們心裏可都腹誹開了。
三叔還不痛快?他還憋屈?
興許二叔還在河州任職時,三叔是有過憋屈和不痛快。但是自從二叔調任兩江總督的調令一出,別說整個江南了,就是整個大齊,敢給自家三叔氣受的還能有誰?
二叔轄制江南,就連趙猛這樣的水師提督,名義上也要受他管束。
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趙猛又不傻,他不把三叔當祖宗供起來就算了,還給三叔找不自在,趙猛有那麼傻么?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怪自己三叔矯情。
人家都把你捧到腦袋上了,你想幹麼幹麼,儼然就是軍營里的祖宗。就這你還說你不自在,還說被人找你不痛快,這可真難伺候啊。
不過這些話心裏想想也就算了,可不敢說出來。自家三叔又矯情又喜怒無常,整個家除了二叔能鎮壓他,別的誰的面子他都可能不賣。這三叔就是個混不吝,他們惹不起,躲得起。
徐翀的話題告一段落,徐二郎又簡單說了幾句江南一地最近可能會有的動靜。
趙猛反叛不是一人之力,別的州府中也有官員參與。這些都是需要清理的蠹蟲,但因為他們撤退的及時,徐二郎又無暇分身去徹查他們,所以之後工作的重點,應該就是將這些居心不良的人揪出來。
再有,朝廷的人也該過來了。
因此番閔州之亂涉及到兩個正二品朝廷官員,允文帝不會坐視不理。那些對兩江心存肖想之人,也會趁此機會發難。總得來說就是這次來的人不會少,且有敵有友,需要用心應付。
徐二郎簡單提了兩句,就不再詳述,反問長安三人的學業。他興之所至,還考較了幾人幾句,長安三人也都是刻苦勤奮、天資卓絕之輩。他們肚裏有墨水,回答起問題來也有章有法,條理清晰。
即便最小的榮哥兒,在面對父親的考較時,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而他的智慧與學識與他此時的模樣成正比,這讓徐二郎非常欣慰。
對比起徐二郎的欣慰滿意,徐翀就有些百無聊賴了。
二哥詢問的問題他都能聽懂,但該如何破題,別問他,問就是早先的學問都還給夫子了。
徐翀沒破題思路,聽侄子們不緊不慢的給出驚艷的回復,心裏就有些不得勁。
眾人都學識淵博,就襯得他跟個智障一樣。這落差擱誰身上也受不住不是?
而徐翀又最是個不會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聽不懂,何苦在這受罪。他乾脆就站起身,徑直往外走。
“我就不陪你們嘮叨了二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陪陪佳玉跟我兒子去。明天就出發打倭寇了,再回來不知什麼時候,我先走,你們聊。”
話落音人已經沒了蹤影,看得長安幾人瞠目結舌。
徐二郎顯然對徐翀的脾性了解至深,到沒有表現出異樣。他又仔細詢問過幾個孩子這段時間的功課進度,以及長洲長暉的情況,便問他們何時歲考,年底假期在何時,有多少天假。
這個問題宋玉安最有發言權,就聽他說,“歲考在這個月十二到十八中間幾天。通常書院二十二會放年假,直至來年元宵過後再開學。”
如今已經初三,距離十二還有幾天時間,但算上路上浪費的時間,他們在府里呆的時間也不過短短三兩天。
徐二郎心中有數了,就叮囑他們這些時日若無事就在府中複習功課,若是煩悶了也可到街上去。不過如今趙猛埋下的釘子還沒清理乾淨,恐會有動亂髮生,讓他們出門時盡量不要顯示身份,且身邊要帶隨行下屬。
長安點頭,“放心吧二叔,我們心中都有計較,不會出事的。”
徐二郎點了頭,看時間不早了,便放他們離開。
等幾個孩子都遠去后,徐二郎在書房中處理了兩份公文,便出了書房門去尋瑾娘。
瑾娘此時在和長樂三姐妹說話。
小魚兒着實喜歡宋玉安這次過來給她捎帶的幾幅畫卷,覺得其中一幅刺繡成大氅肯定會非常出彩。
正好年關了,要給各處長輩送年節禮了,小魚兒就想着是不是綉一件大氅給祖母或是外祖母。
瑾娘聽到小魚兒的話,用一種“你怎麼這麼想不開”的眼神看她。
瑾娘:“你要是自己綉藝高超,你想怎麼綉我都不管。可你自己捻不起針,還提這麼多意見,你以為要給你找個能處處讓你滿意的綉娘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