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絲
“小姐，這官差怎麼突然來了？”浮光望着遠去的官差身影，悄悄的趴在茯苓耳邊道。
“大約……是剛才在河邊就有人去京兆府報了案?”茯苓皺皺眉，其實她也想不通。
“哦……”浮光十分捧場的點了點頭，“小姐，您剛才可是太厲害了！”
“得啦，不過是湊巧而已，讓我發現了破綻。”茯苓調皮的眨了眨眼。
“官差是你讓南風引來的？”尹長春問道。
“對。”肖之禎挑挑眉。
“你怎麼肯定這事情有蹊蹺？”
“皇後娘娘曾經教過我一件事—真正想走的人，聲音最小。”肖之禎望着逐漸走遠的官差們。
“哦～原來如此！”尹長春恍然大悟，“今日是十五大集，若他們一心求死，怎會選在這熱鬧非凡的地方？”
“正是。那小郎中聰明伶俐，僅通過女子有孕，便推斷出過去種種，也是個人才。”肖之禎輕聲道，望向了在一旁低語的茯苓主僕二人。
陽光明媚又溫柔的灑在濟慈堂內，彷彿一切都回歸了平靜。
肖之禎此時與茯苓僅一步之遙，茯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她細膩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望了一眼茯苓白凈的臉頰，目光落在了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上——耳洞？他心頭一動，原來這小郎中真是女子！肖之禎不禁多看了她幾眼，她面龐姣好，唇紅齒白，鼻子高挺，眼神裏帶着說不出的明艷。
肖之禎將將十九歲，從小到大與姨母家的女兒——李敬瓷一同長大，敬瓷膽小又嬌弱，彷彿一吹風就會倒下。
在他認知里的女子多半都是那樣，現在王府里的兩個侍妾也是細聲細語低眉順眼。
而眼前的女子，明媚活潑，機敏過人，會扮成男裝來治病救人，也會為了素昧平生的人主持正義，真是有趣極了。
茯苓同浮光講完悄悄話，才覺察到有人正注視着自己，一轉身竟看到了剛才那位身着紫色錦袍的貴公子，她臉頰突然有點發燙，竟是害羞了，說到底還是個女孩子。
“方才多謝兄台出言相助，否則又要被那賊人狡辯一通了。”茯苓朝肖之禎作了一揖。
“舉手之勞，沈兄弟智勇雙全，拿下賊人，令人佩服。”肖之禎故意拖長了“兄弟”二字的音調。
“不敢不敢，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茯苓被這樣一誇，有些不好意思，趕快轉移了話題。
“在下姓肖，家中排行第五，朋友們都喚我肖五。”肖之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了謊。
切，哪個朋友敢叫英明神武的睿王爺，今上的第五子為肖五啊！尹長春在一旁腹誹。
“原來是肖兄，那今日來這濟慈堂可是求診？”茯苓微微一笑，嬌俏的小臉宛若初熟梅子，帶着的淡淡紅暈。
“是。”肖之禎並未多言。
“在下尹長春，是……是……肖……肖兄的同窗。方才，那位王姓郎中已經替在下診治過了，並無大礙。”尹長春走上前自報家門，並急迫的證明自己沒有病。
茯苓沖他行了個禮，一番客氣后，肖之禎道:“今日結識沈兄弟，也是不虛此行，今後有事，儘管可以到尹府找我，我們這就告辭了。”
茯苓心裏疑惑，肖兄難不成常住尹府？這樣通身貴氣的人還要寄居他人家中嗎？
但她並沒有細想，萍水相逢，有什麼抹不開的大事去麻煩人家，就隨口應承下來:“記下了，在下多謝肖兄。”
這邊睿王爺慧眼識破茯苓乃女兒身，那邊招親的朱小姐卻沒這好眼力。
說回茯苓方才巧破落水案時，正巧被朱小姐看了個明白，又瞧着茯苓面容清秀，又懂醫術，還聰明仔細，不由得芳心暗許，當即捂嘴一笑，對身邊的侍女道:“去將隔壁那玉面小郎中請過來，本小姐看中他了！下面那群人，都是些附庸風雅之徒！無趣極了！”
話說這朱小姐也是潑辣洒脫之人，婚姻大事自己十分有主意，於是才有了這拋繡球選夫的主意。
沈茯苓剛將肖之禎幾人送到門外，朱小姐的侍女就上前攔住了茯苓:“公子且慢行，我家小姐邀你至府上一敘。”
“在下並不認識你家小姐啊。”茯苓一臉茫然。
“公子不必在意，待會兒你們不就認識了？我家小姐中意公子，特命我前來請您。”侍女見茯苓一時沒轉過彎，以為這小公子是被這從天而降的桃花運砸暈了，便趁機追問:“公子可否婚配？”
“沒……沒有……”茯苓依然在震驚中沒有回過神來，就如實回答了。她確實未曾有過婚約。
她，沈茯苓，當今太醫院院正的嫡女，再過幾日，就要作為適齡的官女子，入宮考核。這次的考核，是為當朝聖上的兩個稍大的兒子——太子殿下和睿王殿下選王妃。可她第一次扮男裝，竟然被另一個女的看中了？這也太離奇了吧！
浮光一聽也急了，她家小姐可是女兒身，這像什麼話！於是她擋在茯苓身前問道:“憑什麼你家小姐看中了，我家主子就要隨你去？”
“公子若不肯去，那隻好抬您去了！”說話間幾個壯實的家丁便要上前拉扯浮光。
“住手！我隨你們去！”茯苓見氣氛有些緊張，忙喝住了家丁。待會兒見到小姐，與她講明我是女兒身，此事便可妥善解決。但若在此處說明，當著她家如此多下人的面，那小姐的顏面，豈不是掃地嗎？茯苓皺眉思考着，沒想到換了男裝竟然還惹了這麼個大麻煩，她有點懊惱的撇撇嘴。
這些小動作被肖之禎一覽無餘，他略一思索道:“你家小姐？可是今日招親的這位小姐？”肖之禎用手裏的摺扇指着招親的檯子。
“正是。”侍女見眼前的幾位公子個個一表人才，不由得低下頭害羞一笑。
“哦？只怕是小姐要失望了。”肖之禎抬手，在茯苓發間輕輕一揮，噹啷一聲，木簪掉在了青石板上。
只見茯苓濃密烏黑的長發如瀑布一般披散下來，愈發襯的茯苓明艷動人。她驚訝的看着肖之禎，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怎麼發覺我是女子？茯苓現在心裏疑惑不已。
“女的？！”尹長春驚呼。
“她可不是你們小姐的良人啊。”肖之禎勾了勾唇角，眼中帶着狡黠的神色。
“你，你們……”侍女看到眼前這一幕，氣的一跺腳，語氣中帶着憤怒與無奈，轉身對家丁道:“誰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看小姐不割了你們的舌頭！我們走！！！”
完了完了，小姐這回在下人面前丟死人了。茯苓心中默默想着，都怪這個肖兄！
“不送。”肖之禎道。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浮光撿起木簪，快速替自家小姐束好了頭髮。
肖之禎沒有走也不講話，好整以暇的等着茯苓開口。
她垂眸，語氣帶着幾分不友善，對肖之禎道:“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你是要跟人家回去再說明？”肖之禎好笑的看着她的樣子，剛剛那個咄咄逼人的推理神醫去哪兒了？
她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你如果當面講了，情況只會更糟。”肖之禎突然嚴肅了起來。
“你被選中，這招親自然就停止了，到最後才發現你是女兒家，小姐難不成還要再辦一次招親大會嗎？到時人們的風言風語，可比在她家下人面前丟臉來的更厲害。”
“嗯……”茯苓本來因為他當街戳穿她的女子身份有些生氣，但聽他如此一說，竟是十分有道理，她自詡聰明，卻連這點都沒有考慮清楚。再說這肖兄，竟能洞悉她的心思，絕非等閑之人。
她自己剛才態度不友好，自知理虧，聲音低的如同蚊吶，“對不起，肖兄，我，我騙了你們，咱們來日再會。”言畢，未等肖之禎回應，就拉起浮光的手逃似的走了。
這沈小姐，還真是能伸能屈，也不知道她穿回女裝是什麼樣子。肖之禎看着她倉皇跑路的模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