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姜家
“村長爺爺,這裏是15塊錢。”白玫說著從綠軍跨里掏出一個報紙包着的東西遞給王興發。
報紙里是厚厚的一沓錢,5分1毛2毛5毛的紙幣,從大到小整齊的疊成一沓,邊邊角角擼的平平的,看得出來這錢攢的不容易。
“這點兒錢你們姐幾個來的艱難,缺糧食就跟村裡說,每家省出來點就夠你們吃了。買啥買!”王興發看着手裏的錢和站在面前黑瘦的小孩子,心裏越發恨她那對缺德的爸媽。
“爺爺,村裡養了我們姐妹這麼些年,我們感恩!我今年9歲了,能掙錢了,不能再拖累大傢伙兒了。村長爺爺,您幫幫我們吧!”
王興發看出來了,白玫是真心實意的要靠自己。做孩子的既然有這個心氣兒,當大人的也沒有喪氣的道理。大不了實在不行,再多伸把手。想了想村裡各家各戶的情況,王興發心裏有了打算。
“走吧,我帶你去老薑家,錢你裝好了。”
姜家在村西,是村裏的富戶。一家之主姜愛軍,有兩個十七八歲的兒子,一家六口人,四個壯勞力。家庭聯產承包后,承包了很多田地,地多勞力多田地伺候的好,糧食產量自然就高,家裏的糧倉向來都是滿滿的。
可惜現在除了大型集市的時候,村集體可以拉着糧食去交易,其他糧食就只能自己留着吃。當然糧食誰也不嫌多。在農村糧食就是錢,可以換來絕大多數的東西,包括房子和媳婦。所以姜家的日子,在農村算得上是相當的紅火了。
姜家一個大院子,蓋了兩個紅磚房,正房住着父母長輩,廂房住着兩個兒子。
春天正是澆水施肥農忙的時候,男人們都下地幹活去了,家裏就只有兩個老人和女主人馮愛珍。
王興發領着白玫來到姜家的時候,馮愛珍正在院子裏削土豆皮,日子好的人家一天吃三頓飯,這都十點了,是要準備做午飯了。
“村長大叔,您咋來了,快進來坐!”馮愛珍看到進門的王興發,趕忙放下手裏的土豆,把人讓進了正房。
兩個老人聽到動靜也迎了出來,把王興發迎到炕頭上坐下。這麼多年為村民謀福利,王興發在村裏的威望那是相當的高。
“大兄弟,啥事啊還專門上門來說,你大喇叭喊一聲兒,我們還不就過去了!”姜爺爺送上一顆捲煙,遞給王興發,點上火。
“這煙好,還是咱們自己種的旱煙帶勁兒!”王興發接過煙抽了一口,深吸一口,對着老薑頭笑着說。
“沒啥大事兒,帶這小丫頭來你家認認門兒!”王興髮指了一下白玫道。
“這是小來弟?換了頭型這冷一眼還真沒認出來!”姜奶奶在旁邊插了一句。
“姜爺爺,姜奶奶,馮嬸子。”白玫衝著幾個大人問好。
“這孩子這幾天挖了點野菜,好不容易賣了點兒錢。心氣兒足了,今天來找我說要跟村裡買糧食,以後養着幾個妹妹,再也不要飯了!”王興發感嘆道。
“這不就想到你們家了。一般人家我還真看不上,也就你們家人實在,眼皮子不像那些人那麼淺!”王興發把事情說了一遍,順便表揚了一下姜家上下。
“缺糧食就說,買啥買!小丫頭能賺幾個錢,攢着買點好衣裳!”姜爺爺道。
被兩句表揚上了頭,做慣了老太爺的姜爺爺,有時候話趕話的就容易犯錯誤,這不被姜老太太瞪了一眼才想起來,現在當家做主的已經不是自己了。尷尬了看了一眼兒媳婦馮愛珍。
“可不是,那可是五個孩子呢,你一個才八九歲的小丫頭,可別逞能了。缺糧食,全村這麼多人,哪還能看着你們餓死嗎,嬸子這就去給你拿糧食去。”馮愛珍道。
哎,又要捨出去二斤糧,夠餵雞的了。
這真不怪馮愛珍小氣,平常關係,誰也沒有無償養着別人的道理。自己爸媽都不養孩子,憑啥讓沒血緣關係的人家出錢出力呢?這才是正常人情心理,誰也沒有資格站在老天爺的角度挑剔。
“馮嬸子,您先別急!”白玫站起來拉住馮愛珍的衣角。
“要是打算跟大傢伙接茬要飯,我也不會去找村長爺爺!您坐下聽我說。”白玫眼神堅定的看着馮嬸子道。
這麼多年,白玫帶着妹妹們討飯,從來都是低着頭,馮愛珍還是第一次看清白玫的樣子。
明亮的大眼睛清澈的沒有一絲遲疑,透露出的堅決和倔強讓這個孩子,看起來格外的不一樣。
“嬸子,這麼多年,您給了我和幾個妹妹很多糧食。去年大雪天,您家還送了兩筐煤,您的情誼恩情,我沒忘,都記在心裏呢。”白玫看着馮愛珍道。
幾個大人都沉默了,被她說的紅了眼眶,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沒好命。
“咱全村人對我們的好處,我們都感恩不會忘。可也沒道理就這麼一直拖累着大伙兒不放。”白玫道。
拿出包着錢的報紙,遞給馮愛珍:“嬸子,您的糧食可以賣給別人,就能賣給我!”
馮愛珍打開報紙,看着那些錢,眼淚就說什麼也忍不住了。
摟過白玫的小身子,摸着她的短髮看着她的頭頂:“好孩子!”
“行了,這事兒聽我的。你們呢,就按照給村集體賣糧的價錢,給來弟。這事就這麼定了。愛軍他媳婦,你跟孩子去稱糧食。”王興發拍了下炕沿,又對白玫道:“稱好了,我跟你去你家一趟。”
村集體賣糧的價格,比城市供應糧價格還要低三分,畢竟村集體要是把糧食運出去,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這樣算白玫用的是收購價,姜家也沒吃虧。
白玫的15塊錢,買到了超乎她想像還多的糧食。
玉米面8分錢1斤,裝了50斤。大米3毛錢1斤,裝了10斤。小米5毛錢1斤,也裝了10斤。土豆1毛錢1斤,正好裝了30斤。
給她分別拿袋子裝好,袋子都沒算錢,馮愛珍到底是心腸軟。
看白玫這邊糧食都弄好了,姜家做事確實講究,沒有讓王興發丟面子。讓他再次肯定,帶來姜家的決定是正確的。對着姜老爺子豎了豎大拇哥,王興發幫着提着兩個最沉的袋子離開了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