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 至交好友
姜羽凡被那君青藍一句話給徹底噎着了。
說的是呢。貞容大長公主是他的母親,當著這麼些下人的面拚命同自己母親搶人的確……非常不合適。更何況如今離着外宮門不遠,尚有許多的禁衛軍和小黃門不斷出入。
更不好叫外人瞧見了笑話。
“你……。”姜羽凡抿了抿唇:“小心。”
瞧他眉峰緊顰,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君青藍只覺好笑:“你的母親,還有什麼不能放心?莫要叫外人瞧見了笑話!”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姜羽凡斂眉頷首,不再言語。
那一頭君青藍登車,規規矩矩坐在貞容大長公主側手後方,幾乎一個顛簸便要跌出馬車去的位置。
貞容大長公主端坐不動,眸色沉穩神色如常。手中捧着一盞熱茶,茶水暖融融的煙霧慢悠悠蕩開了去,將她眉目氤氳了幾分,整個人瞧上去似也溫和了許多。
“若是冷的話,也來喝杯茶吧。”
君青藍朝着車中小几上瞧了一眼,那裏擺着只雨過天青色的茶盞,杯盞蓋的嚴嚴實實,瞧不見裏頭的光景。
君青藍只淺淺道了聲謝,並沒有動彈。貞容大長公主的車上生了炭盆,用的是上好的銀霜炭,將整個馬車都熏得讓人如同墜在了溫暖的春日裏。上車之前的嚴寒,早就被趕至九霄雲外去了。
至於茶水……君青藍並不認為,大長公主殿下的茶水是如她這般身份的女子,能夠隨隨便便端起來的。
瞧她坐的嚴謹,貞容大長公主並不在意。淺淺抿了口茶才再度開了口:“你可知,我為何要與你單獨談話?”
“談話?”君青藍微微愕然,一時並未弄明白貞容大長公主這麼開場是個什麼意思。
“若不是為了方便與你講話,你以為你憑什麼能與本宮同乘?”
對於那人的高傲君青藍並不在意。她本就是天之驕女,與生俱來的驕傲早就刻入骨髓。而君青藍自己,也從不是以叫人看得起,來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
“我想……是為了宮中的事情。”
貞容大長公主挑眉瞧她一眼,似有些意外:“你倒是通透,也難怪能將我姜家兩個孩子都玩弄於股掌之中。”
“我想殿下大約有些誤會。”君青藍吸了口氣緩緩開口:“我從不曾玩弄任何人的情感,人與人的情感素來是相對的。若靠欺騙手段得來情感,也只能是……。”
“本宮今日並沒有打算同你討論這些。”貞容大長公主緩緩放下茶盞,似對君青藍的話有些不耐,直接打斷了:“本宮今日只問你一句。在你心裏,你將姜盈和姜羽凡放在什麼位置?”
這話君青藍並未立即回答,沉吟了良久方才開口:“他們是我此生至交好友,定不會相負!”
貞容大長公主眸色微閃:“果真……只是好友。”
她微微掀了掀唇角,笑容裏帶着幾分譏誚卻分明如釋重負:“也好,這原本也是本宮需要的結果。君青藍……”
貞容大長公主抬眸,一瞬不瞬盯着君青藍,令她避無可避。目光犀利如刃,仿若要破開她的肌理骨肉,直直刺入到她心中最深處去瞧瞧。
“本宮願意相信你的話。所以,今日宮中發生的一切,你該知道回去以後怎麼同六郎言講!”
她語速和緩平靜,卻分明暗含着幾分威脅。
君青藍亦抬眼瞧向了她,眸色微動,也回了她一個微涼的笑:“所以,方才在皇上寢殿之中,殿下您果真是故意的!”
貞容大長公主含笑不語,眸底意味深長。
“您……。”君青藍似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咬牙繼續開口:“您是想讓我去死么?”
“誰說的。”貞容大長公主再度端了茶盞,那蓋子輕輕撥弄着水面上的茶葉沫子。神色悠閑端方:“劉全忠對你步步相逼之時,本宮多麼維護你。”
“呵。”君青藍淡笑:“您維護的真的是我么?若非我在內宮門在同您說了那秘密,怕是這會子已經死在禁衛軍手裏了吧!”
貞容大長公主眸子一縮,漸漸顰了眉頭。儼然對君青藍這般直白的質問,很有些介意。
君青藍並未等她答話,又再度接着問道:“我並沒有要找您問責的意思。只想向您詢問一個問題,當初在寢宮的時候,您是不是早就發現紗帳後有些不妥。所以才急於找機會查看?”
在寢宮中時,貞容大長公主將君青藍推入紗帳后自然是有意的。她當然清楚窺見天顏是死罪,明知死罪還定要作為,一定是她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這件事情她急於尋求答案,為此不惜搭上一條性命。當初在殿中的只有四人,她自己不能去冒險。姜羽凡和姜盈又是與她至關重要的親人,權衡利弊之下,唯有她這個本就不招人待見的外人被選來犧牲最合適。
所以,她誘哄自己上前,然後將自己推入紗帳后。再之後,她自然可以順理成章的假借責問的機會,直接穿過紗帳。
貞容大長公主眉峰微挑,君青藍繼續說道:“我當時可險些丟了一條命,卻還是配合殿下完成了那一出大戲。而且您要求我不得將此事詳情告知姜小爺,少不得得拿出些什麼籌碼來買我心甘情願不是?畢竟,我可吃了大虧!”
貞容大長公主靜靜瞧着她,目光由最初的犀利漸漸變的平和。終於嘆了口氣說道:“罷了,你騙得我兒對你言聽計從,本也不是個蠢笨之輩。這事我不說怕也不能瞞你。我的確疑心紗帳后的皇上是被人李代桃僵,方才急於查看。”
雖然君青藍早知此事的答案,對於過程還是很有幾分好奇:“覲見之時我始終在場,紗帳后那人的聲音與皇上一般無二,甚至連大病初癒的無力亦不似作偽。殿下如何能立刻得知,當中有詐?”
“只因一個稱呼。”貞容大長公主聲音略略頓了幾分,眼底漸漸生出幾分悵然,便與方才覲見時在紗帳外的神情一般無二:“本宮與皇上並非一母所生。本宮的生母是父皇昭告天下,風光迎娶的元后。本宮第一次瞧見皇上的時候,他都已經十八歲了。”
大長公主聲音又頓了頓,眸色漸漸變得幽遠,似又回到了當初那動,亂的年代:“分明是個十八歲的男兒郎,卻黃皮寡瘦的叫人瞧着着實可憐。本宮一時憐憫,便將康媽媽剛剛送來的桂花糕統統送給他吃。他大約也是餓得很了,一口氣便吃了整整一籃子。皇上是個重情的人,自那以後他瞧着本宮再不似從前一般畏懼瑟縮。每每瞧見本宮時都會親切的喚本宮一聲容姐。本宮雖然心知這稱呼粗俗不妥,但念他從小經歷特殊便也不與他計較。故而,直到他登基之後,也始終胡喚本宮為容姐。而在方才,他對本宮的稱呼卻是長姐!”
君青藍吸了口氣,懂了!
大長公主尊貴非常,本就是先帝嫡長女。天下間任何一個人都會以為,皇上對她的稱呼必然會是長姐。容姐這樣的私稱也只有他們姐弟二人自己才會知曉。十多年養成的習慣,怎麼可能輕易改變?
誰能想到,僅憑一個稱呼,貞容大長公主便對紗帳后說話那人生了疑心,這才有了後來那一出。
所以皇上實際上始終未曾醒來。那麼,方才在紗帳后與他們答話的又是誰?劉全忠在此事中扮演的又是個什麼角色?
這事可越發的蹊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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