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船也有幾兩釘,張氏相信王氏這次回來也必然是走投無路了,但又不能露財。但對余老太的做法也實在是寒心,「你也別怪我說話難聽,當年你們家能做那個大房子也是因為四叔去王家做了上門女婿。拿了人家那麼多錢,現在人家不過就是回來住幾天躲一躲,你娘都不同意?」
「這些事咱們也別管了,老四那也是滿嘴跑馬的人。還是想想過幾天趕集的事情吧!」
可你不找別人不代表別人不會找你?比如那位剛回家的四叔。他長的看出眾,至少比沙河村的人生的都要好,也挺會說話的,就不像五叔那樣一出口就讓人討厭。
「三哥,你們旁邊的地兒有人划嗎?」
余老三便道:「是我們買下來的。」
張氏聰明一些,馬上插言:「四叔家孩子多大了?好些年沒見了?」
余老四輕咳一聲,「我兩個閨女,一個十三,一個十歲。這是你家那個大的?」他指着余松道。
余松叫了聲四叔。
可余老四不會這麼容易被岔開話題,「我想着咱們兄弟在一處住如何?我就在你們旁邊搭個茅草房?等兄弟掙了錢就還你。」
余老三哪裏能做主?張氏肯定不同意的,「也不是我們不讓你住,可你看我家倆個兒子。我們松兒也到了年紀,我們這土屋也不是能住人的,我們明年出去做工掙錢想做房子。」
余家三房可不是軟的,余老四沒討到好就走了。因為余老四並不是村子裏的人,所以買宅基地是很貴的,而且村裡不一定會劃地給你。就像林秀才能落戶在沙河村,都是買的宅基地,外加他秀才的身份,旁人投田到他名下可以免租子。
余榕冷笑:「我們就過的這樣,四叔還能找來?不是爹你跟四叔說了什麼吧?」余榕最不喜歡的就是余老三的大嘴巴,舉凡有什麼事情他都藏不住話。
余老三看眾人都看他,連忙澄清自己,「怎麼可能是我說的,我就是去坐一坐。」
那就肯定是老屋那邊的人出的主意了,只是不知道是誰?張氏想了想索性又拋到一邊,畢竟干正事要緊。
「我這裏有兩百個大子兒,松兒你跟你爹一齊去草埔買點白面回來吧,順便弄點菜籽油回來,還有小爐子。我跟你爹過幾天趕集去賣煎餃。」張氏現在一門心思想着掙錢。
現在快過年了,一年到頭,手上有點閑錢的人也多了起來,張氏也想碰碰運氣。想起未來的生活,余松早就躍躍欲試了,他把錢拿在手裏跟余老三一起出門。余樹這個小耳報神從外邊跑回來,他氣踹吁吁的進來,「娘,不好了,五叔他跟大哥打架……說奶偏心,賣了十畝田呢?」
十畝田可不是個小數目,張氏嘀咕:「我說你五叔那個軟腳蝦敢跟大房的人吵架?」五叔是小兒子,這麼多年也只有餘蓓一個女兒,偏生因為余蓓的關係五房沒少跟着沾光,五房其實也是過的挺滋潤的。而且五房是最想靠着大房雞犬升天的,平時就對大房十分巴結,就是田氏也只敢在余老太面前說趙氏跟張氏,卻不敢說大房的任意一人。
「這不會也是為了三哥讀書吧?」余榕在這個地方生活許久,太知道她們這樣的農戶人家根本就不要想考科舉的事情,即便是林秀才家,人家家裏早年產業頗豐,考一場秀才下來也借了不少錢,更何況是余家這樣的人家。
像余奉這種靠着點兒天分能夠考上童生,可過三年下場,那還得去湖陽縣。而在這三年裏,余奉還得要去書院讀書,這個時候讀書,比如好一點的書院就得一年二十兩銀子不說,平時筆墨紙硯還得一大筆錢。
平時應酬交際,那錢用的更是數不勝數,所以張氏也雖然也疼兒子,但是並沒有這種奢望。可余老太跟余家大房也是不甘心吧,余榕也理解,但理解並不代表支持,「管他們怎麼樣?如今我們要做的還是自己的事。」
余家老屋現在一團亂,王氏原本是個養尊處優的婦人,可因為討債,身上穿的薄棉襖已經抵不住寒冷。王琳是長女,她個子比妹妹王雪更高一點,卻沒王雪懂事,她一個勁兒的嚷着要出去看熱鬧。
「娘,你讓我出去看看嘛!他們打起來才好玩……」王琳以前也是個小姐,身邊還有個丫頭伺候,尤其是王氏看重長女,還送她去女學讀了兩年。可家境突變,王琳覺得自己是落毛的鳳凰,回老家還被窮親戚嫌棄,自然是巴不得旁人過的越不好她心裏才會滿足。
王氏把她扯住:「你想我們被趕出去啊?」王雪也在一旁勸道:「大姐,別出去了,反正她們鬧的響動大,我們也聽得到。」
王琳這才巴着窗子往外看起來,見她不再鬧着出去,王雪才輕鬆一些。有這麼個姐姐可真是鬧心,不過,王雪也還是一個小女孩,看外面有個女人在地上滾,不禁捂住嘴,「娘,那個嫂嫂在地上滾,也不怕臟?」王氏最嫌棄別人村氣,其實她自家也是從村裡出去的,只是多年在城裏生活,所以很看不慣這種婦人撒潑的場景。
小李氏在地上滾了一圈,然後對着田氏跟余老五罵:「平時你家蓓蓓天天吃剩的留給我們綠豆吃,我們咋沒說什麼?現在這家還是爺和奶在當,五叔想跟三叔他們一樣想搬出去不成?」余大郎也跟妻子道:「就是,五嬸每年給田家多少糧食,我們誰又說什麼了?這會子馬上要好了,您二位又來這一出?」不得不說小李氏跟余大郎夫妻還真的是兩口子,余大郎也很擅長鬍攪蠻纏的。
余老太啐了田氏一口,要不是看她懷孕的份上,可能還要上去踹兩腳,她插着腰指着田氏:「小賤人,要走,好啊,趕緊跟我滾。看你那熊樣,你敢什麼都不要就出去嗎?」不得不說余老太這個人也有些佩服余老三一家,至少人家硬氣,人家什麼都沒要就分家出去了。
她也料准了田氏不敢走,田家窮成什麼樣,誰不知道?
這場架很快就平息了。
到了很晚,余榕家還亮着油燈,余榕打了幾個哈欠,張氏催她去睡,「你小孩子家家的,熬不得,快去睡吧!」余榕搖頭,「這又有什麼,爹他們說不定就快回來了。」
她們倆母女在一起真的有說不完的話,而且余榕的建議,張氏都很聽的進去。
「娘,我想着世人都說門當戶對,我們如今正是窮的。不如好好乾幾年,我也跟自己存點嫁妝,日後嫁妝豐厚,娘家又有依靠,要娶我的人自然也不差了。」這也是余榕的想法,余榕是沒怎麼做過農活的,若真的嫁個莊稼漢,大字不識兩個,說話都說不順。但是要嫁到城裏,必須自己有資本才行。
張氏一聽很是贊同,「我也覺得是。你看桃兒嫁的唐安,大夥都說她嫁的好。可連門都不回,你奶她們又最看重錢了,有了錢,哪裏還管桃兒。她嫁妝又薄,娘家人就是要撐腰,可拿人還手短呢!這如今就看桃兒能不能生個兒子了?可你要是出嫁,娘可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的?」
「娘,看你說的……」余榕害羞的低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