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裂痕
第二十章裂痕
“你在哪兒呢?”
“在你們小區里遛彎呢,一會兒就回來。我已經吃完飯了,你也趕緊吃吧,如果涼了就在微波爐里轉一下再吃。”
“你怎麼一個人到處亂跑呢?不是不安全嗎?趕緊回來!”楊輝咬牙,這個死丫頭就不能有一次聽話的時候嗎?
“好好好,我馬上就回去啊!”李萌說完也沒等楊輝再啰嗦就掛了電話。
楊輝一看時間,已經快八點半多了。想來李萌是早就起來了,吃完飯閑着無聊下樓去轉悠了。想起今天約了李萌的導師和師兄去逛D市的跳蚤市場,楊輝三口兩口地吃完了早餐,收拾了廚房,就上樓去洗漱換衣服。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李萌已經在樓下的沙發上等着他開拔了。
兩人開車一起去接另外的那兩隻。李萌上了車以後看了楊輝幾眼,楊輝色厲內荏地問,“你看什麼呢?不認識我了?”
“小輝哥,你昨晚沒睡好嗎?怎麼臉色這麼差?要不你把我們送到地方就回家休息吧,我一個人帶他們沒問題。師兄漢語說的挺好的。他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我只要看好老頭就行了。”
楊輝被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氣了個半死,還不能照實回答她,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轉回頭去繼續開車了。
見楊輝沒理她,李萌就換了個話題,“你和原來那個公司分利索了嗎?”
“已經全都辦妥了,該收進來的,也都已經收進來了,交接工作也都做完了,以後不用再過去了。”
“可以呀,小輝哥!”李萌豎起大拇指誇他,“效率可真夠高的呀!”
“那個,你其他的事情也都分利索了嗎?”李萌語帶戲謔,話有所指地問他。
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李萌指的是什麼,楊輝回答,“本來就沒在一起過,說什麼分不分的?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得清清楚楚的了,應該不會有人再來打攪我們了。”
“介意告訴我,你是怎麼跟她說的嗎?”
“我告訴她,她這樣對我,我覺得很煩,請她從我的生活中徹底消失。”
“哇塞,夠狠心的呀你!跟女孩子說話就不能柔和點兒?對了,你為什麼不拿我來說事兒呢?就說是我不讓她再繼續纏着你的?”李萌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
“我不希望她嫉恨你。如果她有怨氣,我希望她能衝著我來。”
“哎,你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恨你的,如果她非要恨一個人才能覺得舒服點兒的話,那個人恐怕怎麼著都會是我。”李萌感嘆了一會兒,轉念一想,這樣也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沒關係,恨一個人比對自己失望要容易得多,這也是人之常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楊輝心裏仍有愧疚,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早早地把這種事情處理乾淨,非要把李萌也牽連進來。書上說的不錯,不能給一個人承諾,就不要給這個人希望。以後在生活中和職場上恐怕都要引以為戒了。這種事情將來遇到的時候少不了。不光是他,李萌更是如此。他想着以後恐怕必須得打起精神來,很多事不能太想當然了,把那些還沒冒頭的花花草草都掐死在萌芽狀態中。免得將來這些種子一不留神,有哪一顆長成參天大樹,就成了禍患。李子一向都沒什麼安全感,恐怕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就會逃之夭夭。所以,以後他對其他女人的曖昧連聽之任之的態度都不夠,必須主動扼殺。他很幸運,早早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愛的是誰,明白自己要的是究竟什麼,又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可不能功虧一簣了。
接了教授和劉一帆,幾個人一同朝着跳蚤市場奔去。跳蚤市場是D市的一個非常有名的地方,那裏有點兒像北京的潘家園,但卻沒有潘家園那麼多昂貴的店鋪和古董。這裏擺攤賣的更多的是多年前的書籍、報紙、郵票、畫報、火花(火柴盒)等等各種各樣你想不到的雜物。李萌小的時候跟爸爸來過一次以後,就迷上了這個地方,待着沒事兒就愛到這裏來溜達。她喜歡這裏的市井氣息,看着那些不值什麼錢的老物件,感受着時光緩慢的腳步,淘換那些舊物的時候,彷彿在很多人用生命撰寫的故事,那是一種令人心醉到心痛的奢侈。這次帶了兩個老外過來,希望他們也能喜歡這裏,不過千萬別被忽悠了才好。儘管擔心那兩隻歪果仁,李萌卻不打算總幫他們砍價,讓同胞掙不到錢,但也確實不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熟人上當,哎,真讓人為難。
逛了一會兒之後,大家都看入了迷,誰也不想繼續組團逛了,一心盼着能把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看個夠。於是他們四個決定十二點半在大門口集合,就解散了四人組,各自行動去了。李萌帶着教授專門去挑那些老集郵冊。教授在美國有個老朋友從小就喜歡集郵,專門集那些和水有關的郵票。這下好了,他們兩個一老一小,搜羅了一堆的郵票,有船隻的,有江河湖海的,有橋樑的。李萌居然還在市場上淘到了一枚D大剛建校時期的老校徽,想着回去給老爸掛到他學校公寓的牆上去,能當個不錯的裝飾品。
時間飛一樣,嗖地就到了十二點半,結果,以為已經遲到了的李萌,拉着老頭跌跌撞撞地趕到市場大門口時,那兩隻居然還沒到。
等人終於到齊了,他們幾個開車去了一家粵菜館。這是D市最有名的粵菜館,老闆是個香港人。夏天有從中藥鋪里抓來的草藥熬成的涼茶,還有他們自己熬制的味道濃郁的龜苓膏,冬天也有用各種滋補的食材做成的葯膳。李萌考慮了一下在座各位的口味和忌諱,點了六個菜,又要了一壺陳年的黃酒,放在酒精爐上一直熱着,旁邊擺着小碟子,裏面放着薑絲和冰糖。劉一帆已經跟李萌試過放梅子的黃酒,聽李萌說過這種喝法,所以不太驚奇,教授卻看傻了。劉一帆賣弄地跟教授解釋了一番,教授才明白為什麼昨天他一定要買那兩壇分量不輕的酒。教授嘟囔着,如果好喝,他也要買兩壇帶走。
李萌想着這兩天他倆買了不少東西,又想起昨天吃完飯臨走之前,自己老爸送給他們倆的那些好茶,雙面綉擺件,真絲製品和茶具,忍不住樂出聲來,問他們是不是一會兒一起去再買個箱子?兩人明知道李萌是在調侃他們,卻還是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因為他們也意識到自己血拚和收禮的結果,恐怕還真得再買個箱子才能裝得下。
一群人歡歡喜喜地吃着飯,李萌跟他們念叨,昨天中午吃的是川菜,晚上在她家吃的算是本幫菜,今天吃的是粵菜,回頭再請他們去吃京菜和魯菜就把京魯川粵給吃齊全了。如果他們喜歡吃辣的,還可以去吃湘菜,那是一種與川菜的麻辣不同的香辣,還可以去試試陝北的菜肴,那是一種酸辣。直把那兩隻歪果仁聽得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快下來了。
聊完了吃的,教授開始談工作。他的意思是他們應該主動地去接觸一下Sam,對他進行更進一步的了解或者是刺激,如果靜觀不動對辦案不利的話,那麼打草驚蛇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否則,警局光是天天派人保護他們,負擔就很重。有天天做賊的,哪有日日防賊的?壞人拖也能把他們給拖垮了,速戰速決才是上策。幾個人聽了都表示贊同,只有楊輝在一旁雖緩慢點着頭,卻仍一臉的擔憂,雖然幾個人沒有談到案情的具體細節,言語之間也多有隱瞞,可他還是感到了其中的兇險。李萌見他變了臉色,當著外人的面也不好勸他,只輕輕地拍了拍他攥得死緊的拳頭,沒成想,楊輝反手就把她的手握進了手裏,李萌感到他的手冰涼,掌心裏全都是汗,知道他是嚇到了,往外抽手的動作頓住,任由他握着。直到吃完飯,楊輝起身去結賬的時候,李萌的手才被他鬆開。
幾個人吃完飯就散了,因為明天開始還有強度頗大的工作量等着他們,而且他們還需要再回去好好思量挑釁犯罪嫌疑人的方法。等車上就只剩下李萌和楊輝兩人的時候,楊輝的臉蹦得緊緊的,一言不發,把車開得飛快。李萌把手放到楊輝的胳膊上,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着,過了一會兒,楊輝的情緒似乎被安撫了,身體才慢慢地放鬆了下來,車速也漸漸地恢復了正常。李萌這才鬆了口氣,把手收了回來。現在小輝哥心緒不穩,不適合深談,一切等回家再說。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一路安安靜靜地回了家。
到家之後,楊輝一口氣跑上樓一頭扎進了自己的卧室,李萌抬頭看了一眼他緊閉的房門,決定順着小輝哥的做法先冷處理,讓小輝哥自己待一會兒,她自己心煩的時候也喜歡一個人整理思路,討厭別人來煩她。嘆了口氣,李萌從廚房拿了瓶水就直接跑到書房繼續寫她的東西了。結果這一寫就又忘了時間。等她感到雙眼酸澀,脖頸僵硬起身活動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擦了黑。李萌嚇了一跳,連忙看了下時間,竟然已經五點了,她剛才悶着頭一口氣寫了快三個小時的東西!李萌走出了書房,卻看見不遠處楊輝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看那樣子,做的都是她愛吃的。她心裏突然湧起一種複雜的滋味,有溫暖,有柔軟,也有愧疚。一時間,她釘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別傻站着了,過來幫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她的,楊輝從料理台那裏回頭叫她。
“哦。”李萌蹭了過去,看了眼楊輝手上忙活的事情,打起了下手。
沒多大一會兒,飯菜就上了桌。其實李萌並不餓,午飯吃的晚,她又吃得不少,可她卻不敢實話實說,總覺得不能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負小輝哥的好意。兩個人靜靜地吃了一會兒,楊輝就停了筷子問數着米粒下咽的李萌,“菜不合胃口?”
李萌趕緊搖頭,“沒有,很好吃,不過我不太餓。”
其實楊輝自己也沒什麼胃口,儘管中午的時候,他基本上沒吃什麼東西,當時他拿筷子的手一直握着李萌的手,而且當時心裏堵得厲害,想吃也吃不下。
“不餓就彆強吃,小心積了食。”
“嗯。”李萌聽話地放下了筷子。
楊輝不過又夾了兩筷子也停了下來。
李萌看着桌上剩下的飯菜跟楊輝說,“以後晚上少做點兒,晚飯吃多了不健康還影響睡眠質量。”
“嗯,都聽你的。”不知為什麼,楊輝的聲音突然就柔和了下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被他說得百轉千回、柔情四溢的。李萌哪裏想得到,此刻楊輝腦海里浮現出的是他倆以後都在一起吃晚飯的樣子。過日子嘛,當然要怎麼健康、怎麼自在,就怎麼來了。
李萌起身和楊輝一起收拾桌子,又歸置了廚房,才伴着洗碗機工作的聲音,端着茶杯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楊輝也端了杯紅茶,坐到了李萌的對面。
這是要詳談的意思啊!李萌心裏警覺了起來。她喝了口茶,靜靜地等着楊輝開口。
“李萌,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想把你鎖起來。”楊輝一開口就嚇了李萌一跳。有多久小輝哥沒連名帶姓地叫過她了?而且每個人心裏都住着一個魔鬼,小輝哥雖然一直都對她很好,可那並不意味着他心裏的魔鬼就沒有佔上風的時候。就像一直以為寬宏大度、萬事不上心的自己,不也因為有人給小輝哥獻殷勤而心生嫉妒嗎?到現在為止,小輝哥的表現都太過完美了,李萌潛意識裏一直都懸着心,她害怕會見到他黑暗的一面,卻也盼着能見到那一面。因為只有將一個人全部的好與壞都見識過,又覺得可以全盤接納,才可能一生都兩兩相安。
她一直有意無意展現給小輝哥的常常都是她的缺點。就像給一個人打分,人們在戀愛中的時候,常給戀人高分,等到結了婚,就開始從那個高分上往下扣。而李萌卻願意逆向而行,讓對方先給她打一個低分,然後隨着對方對她的了解,再往上加分。可惜的是,小輝哥認識她認識得太早,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他們失聯了五年,相聚后總有需要重新認識和適應的地方,所以李萌才抓緊了這個機會實踐這個理論。到目前為止,效果還不錯。可以說,包括她老爸在內,知道她最難以啟齒秘密的只有小輝哥。所以,此時此刻,李萌很期待能見到楊輝的另一面,就是西方人俗語中所說的“月亮的背面”。
聽到小輝哥說想把她鎖起來的李萌,只瞪大了眼睛,一聲不吭地盯着楊輝,等着下文。
“把你鎖起來,你就不會再走了,也不會再將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了。”楊輝繼續語調平和地說著讓李萌汗毛豎起的話。這一刻,她能感覺得到,小輝哥是認真的,他是真的想過要把她鎖起來。
“可你是那麼地渴望自由,不只是身體上的自由,還有心靈上的自由。不只是自己想要獲得自由,還願竭力幫別人獲得自由。把你鎖起來,你就不會再快樂,更不會再愛我了。”楊輝的話前半句讓李萌感動,後半句讓她心碎。
“可不關着你,我又總是提心弔膽、患得患失。不是擔心你會有危險,就是擔心你會遠走他鄉。李萌,你一向都比我聰明,現在,你來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你只要肯說,我就一定照做。”說完這話,楊輝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閉上雙眼靠着沙發背,不肯再看她,只安靜地等着聽她的回答。
這個問題讓她怎麼回答?她不可能辭職。拋開多年接受的教育不說,就工作本身而言,也能不斷地帶給她成就感和心靈的愉悅。至於說再次跑掉,平心而論,她不想再回美國了。即使是再回去,也只會是短期的拜訪,比如參加個研討會,或者做一段交換學者之類的。雖說世界上,對心理學的研究最前沿,應用最廣泛的地方就是美國,而中國才剛起步不久,但這也正是她可以在國內有所作為的原因。不是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嗎?她不會中斷和美國學術界的聯繫,但她的根卻在中國。再者說,老爸的鬢角已經開始花白,她也不忍心再讓老爸牽腸掛肚了。雖然她可能永遠都成不了承歡膝下的乖乖女,但她卻能不再遠赴重洋,只待在讓老爸可以安心的地方。最後,還有眼前的這個總讓她心軟無措的小輝哥,他的事業在這裏,她如果再走,他們兩個就沒有未來了。既然已經決定了要在一起,那麼付出和委身就是對雙方的要求,對她就更是如此,畢竟這麼多年都是小輝哥在單方面地等待和付出,她只有加倍地對他好,才能對他有所補償。
“小輝哥,我是不會再回美國的。將來可能會去參加個會議,做個交流什麼的,但不會再回去長住的。”說完這話,李萌看見楊輝的睫毛抖了一下,卻仍沒有睜開眼睛。這是要她繼續往下說啊。嘆了口氣,李萌只好繼續說下去。天知道,她口才雖然不錯,但在安慰男朋友方面她畢竟還是個新手不是?
“至於工作所帶來的風險,我保證會盡全力注意安全的。再說不是還有警察叔叔和你在保護我嗎?”李萌的聲調由嚴肅瞬間轉換成了賴皮。
李萌看見楊輝的胸口起伏加大,似乎是又被她給氣着了。李萌吐了吐舌頭,語氣恢復認真,“說真的,小輝哥,有我這樣的女朋友確實挺麻煩的。你是不是後悔了?你如果有一天真的後悔了,就一定要直接跟我說,千萬別委屈、為難你自己。書上說,一個人愛的其實是一類人,不是一個人,只不過這類人中你先遇見了我,僅此而已。所以你不用把這些看得太重了。”
也就是說,我也不過是你喜歡的那類人中的一個罷了!又何況你是我死皮賴臉求來的,喜不喜歡我還是兩說呢!否則怎麼一有個風吹草動的,你就總想着和我散夥呢?楊輝心裏原本就沒有褪去的怒火騰地竄了起來,烤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疼。李萌看着楊輝還是沒什麼反應,就有點兒蔫兒,低下頭蹙着眉琢磨,她到底還得說些什麼,才能讓小輝哥安心。正想得入神,李萌突然發現自己被一片陰影罩住,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小輝哥竟然走到了她的身邊,正紅着眼睛盯着她。本能地,李萌感到了危險,身子後仰,做出了個逃避的姿勢。動作剛做了一半,就被楊輝一把抓了過去,楊輝將她整個人拖上了沙發,就手一翻,李萌就變成了臉朝下跪趴着的姿勢。楊輝一隻手將狠狠地她按住,另一隻手用力地打她的屁股。
李萌這下可是真的懵了。從小到大,她就沒挨過打。近似挨打的經歷,有生以來也只有過那麼一次。那還是很小的時候,忘了是什麼原因,總之老爸被她氣得跳腳,抓起掃床的笤帚就要揍她,可她撒腿就跑,結果她這麼一跑卻把她老爸給氣樂了,也就不了了之了。今天小輝哥卻在打她!還是打她的屁股!!下手還那麼重!!!李萌拚命掙扎,終於掙脫了楊輝的禁錮,赤腳跳到了地上。
“你打我?你為什麼打我?你憑什麼打我?”李萌紅着眼睛吼着。
“我告訴你,李萌,以後你要是敢再提分手,提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楊輝也紅着眼睛吼了回來,“以後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什麼喜歡一類人,我喜歡的就只有你一個,以後都不許你再胡說八道了!”
兩個人都紅着眼睛,像兩隻鬥雞似的盯着對方。楊輝的氣其實已經消了大半,不過不想就這樣放過李萌,希望她能知錯,以後不再輕易地談到分手,無論以哪種方式都不行!可他剛才下手不輕,可能真的打疼了她。楊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瞧着李萌那又生氣又傷心的樣子,怒火變成了心疼,他朝着李子伸出手去,“打疼了吧,讓我看看。”
這算什麼?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嗎?他打的又何止是一巴掌!“我不幹了!我要回家!”說著話,李萌就往樓梯跑去,她要上樓收拾東西回家。其實原本李萌也打算回家取車的,下周可能還要再跑警局,導師和師兄他們又沒有車,出入都不方便,她還是把車開到單位那裏放着的好。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先被楊輝拉過去談話,最後竟然莫名其妙地挨了頓打,她真是要冤死了。
結果她剛跑進自己的卧室,還沒來得及關門,楊輝就跟着沖了進來。李萌回身拚命地往外推他,卻被楊輝一把扛了起來,拋到了床上,摔了個七葷八素,剛掙扎着要起來,身上一沉,楊輝整個人壓了上來,把她推搡他的雙手都釘在了床上,鋪天蓋地地吻了下來。李萌原本就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又被他狠狠地吻着,就更加缺氧。只能拚命地掙扎嗚咽着。等到楊輝終於鬆開她的雙唇時,李萌只剩下大口喘氣的份兒了,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楊輝並沒有停下來,楊輝鬆開了對她的禁錮,一隻手緊緊地握着她的纖腰,另一隻手卻從她的衣服下面探了進去,撫摸着她嬌嫩的肌膚,一路往上摸了過去。
李萌腦子裏的那根弦,嘭地一聲,斷了。以往對生母如何懷孕的種種推測之一就是她可能遭遇強迫才有了自己,一時間,李萌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她拼了命地去掙扎,一邊掙扎還一邊厲聲嘶吼着,“不!不要!不要!”
察覺到李萌的異樣,楊輝停了下來。李萌覺得身上一輕,便一下子往床裏面滾去,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喉嚨里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如同受了傷的小獸。楊輝大悔。他氣李萌不顧自己安危,也恨她不如自己一樣堅定不移地對待這份感情,像個隨時都可以撤資離去的合伙人。剛才一時激憤才打了她,下手很重,可能傷到了她。本來李萌從沙發上跳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好好教她就是了,他怎麼能動手打她。可她吼了一嗓子就要離開。她又要離開自己!她怎麼總想着離開!楊輝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什麼想法都沒了,就只想把她留下,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行。結果追到了李萌卧室門口,還沒等他開口,就被李萌拚命地往外推。等他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的時候,是李萌拚命的哭喊叫回了他的魂。他竟然差點兒就強暴了她!看到李萌受驚的樣子,楊輝的心都在哆嗦。他想過去安慰李萌,可一想到是自己把她給嚇成了這個樣子,就覺得李萌現在恐怕最不能承受的就是自己的靠近。於是便在床邊慢慢地坐了下來,輕聲地說,“李子,對不起。我剛才,我剛才…”他說不下去了,他剛才究竟是怎麼了?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來?難道那才是他潛意識裏一直都想做的事?他的確想要李萌,想得徹夜難眠,身子生疼,但卻從來也沒想過要動粗。今天他所做的一切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的,無論是動手打人還是……他不敢想下去了,只知道自己這次恐怕闖下了大禍。李子一直不能與男人親近,她信任自己,把原由解釋的清清楚楚,可他卻辜負了她的信任,而且他剛才的行為恐怕對她已經造成了莫大的傷害。
兩個人就這樣坐了很久,李萌一直都在流淚,好像是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光了似的。楊輝心裏亂糟糟的,腦子裏也是一團漿糊,舌頭更像是被貓叼走了,只知道傻坐着,懊悔着,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萌才抬起頭,哽咽着出聲,“你出去!”
“好,我出去,我這就出去。”楊輝聽到李萌說話,不由得鬆了口氣,站了起來,朝門口倒退着走了過去,到了門外的時候,他一手扶着門框,擔憂地望着李萌,囑咐道,“李子,你,你別做傻事啊。”
李萌沒理他,又說了一句,“把門關上。”
楊輝猶豫了一下,才輕輕地把門帶上了,卻沒有關緊,只虛虛地掩着。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聽着裏面沒有什麼動靜,想了一下,覺得還是讓她自己呆一會也好,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把自己摔倒在了大床上,開始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漸漸地,回想變成了回味,指尖似乎仍能感受到李萌柔嫩滑膩的肌膚,楊輝知道不應該,也不是時候,卻仍無法將心底的火熄滅。李子的體香淡淡的柔柔的,是他剛才吻她脖子的時候聞到的。她可真美!骨骼纖細,肌膚滑嫩,津液甘甜。雖然沒有別的女人作比較,可像他這個歲數的男人,又在大學期間與一幫血氣方剛的男生同寢四年,該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他一把撈過枕頭,抱在懷裏,側過身去呻吟了一聲。
楊輝關上門之後,李萌又在床上抱着自己發了會兒呆。其實,她心裏明白,小輝哥打她的原因,可卻不喜歡他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的做法,下手還那麼重。但剛剛在這間屋子裏發生的一切,她只要一想,腦子就是懵的。一向待她進退有度的小輝哥怎麼能,怎麼能……她整個人都是木木的。渾身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好不容易爬下了床,李萌軟着腿,抖着手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收拾完卧室里的衣物和洗手間裏的洗漱用品,李萌想下樓去書房拿電腦和書,走到門口,她頓了一下,輕輕地推開了門,把頭探了出去。二樓的走廊里沒有人。李萌抱着自己的背包,躡手躡腳地往樓梯那裏挪,生怕驚動了楊輝。下樓的時候,李萌光顧着注意周圍是不是有人,差點兒沒從樓梯上滾下去,嚇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可就這麼一嚇,李萌卻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腦子清醒了,力氣也回來了。她快步跑進了書房,把筆記本電腦和書一股腦地裝進了包里。
出了書房就往大門走去。她迅速地穿上了大衣和鞋子,想了想還是沒有把楊輝給她的門禁卡和鑰匙留下來,打開了門,悄悄地溜了出去。理論上,李萌能夠理解楊輝。在她接觸的案例中,有很多人都是非預謀犯罪,這種犯罪被稱為“crimeofpassion”,直譯過來就是“激情犯罪”,只是一時的激憤才做出的過激行為。心理學中還有一種現象叫做“temporaryinsanity(暫時性瘋狂)”,瘋子犯罪是可以不被判刑的,因為他完全沒有民事能力,可一個正常人有時候也會完全喪失理性,做出和瘋子一樣的事情來,但他們仍需要面對法律的懲罰。當然,這些理論知識學起來很有意思,卻也只是隔岸觀火,有種火燒不到自己身上的悠然自得。但今天,無論從理性上再怎麼能理解楊輝的行為,感情上,李萌還是難以接受所發生的一切。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別人對她用強,直到現在,李萌的牙齒還在輕微地發顫,儘管她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卻着實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楊輝躺在自己的床上胡思亂想了一陣子,腦子裏各種念頭互相爭鬥不停。他最大的擔心便是李萌會從此跟他生分起來,原本就對異性接觸排斥的李子,可能會因為他一時的魯莽而變得更加的難以親近。想到這裏,他再也躺不住了,一躍而起,跑到了客房的門口,房門仍然虛掩着,和他走的時候一樣,屋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動靜。楊輝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怕自己闖進去會招致李萌更深的厭惡,可對她的擔憂最終還是佔了上風。他抬手輕輕地敲了敲門,然後就靜靜地等。屋裏沒人應聲。李萌不想見他?還是她哭累了睡著了?他輕輕地將房門推開了一條縫,向裏面望去,床上沒有人!楊輝心裏一驚。他一把把門推開,發現李萌不在屋中。楊輝大步進屋,環顧四周,發現李萌的背包不見了。他衝進洗手間,李萌的日用品也不見了。她已經走了!楊輝的心沉了下去。
他拿出手機撥通李萌的電話,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電話終於被接了起來,李萌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喂?”
“李子,你在哪兒?”
“出租車上。”
“你去哪兒?”
“回家。”
“我現在就過來!”
“不要!我暫時不想見到你。小輝哥,咱們還是先分開一段時間吧。”
最害怕的事情終於成了現實。楊輝的臉唰地一下子蒼白了起來。他幾乎要握不住手機,“李子,讓我過來吧。有什麼話,咱們見面再談,好嗎?”他哀哀地懇求。
“不,你不要過來!聽見沒有!你不要過來!”平靜的聲調沒有了,聽筒里傳來的是李萌拔高了的嗓音,裏面充滿了懼怕。
楊輝的眼睛濕了,他終是傷到了她。“好,好,我不過去,你放心,我不過去。”楊輝哽咽着輕聲地安撫着李萌。
電話被掛斷了。出租車後座上的李萌,環住了自己的雙臂,將額頭抵到了膝頭上。
而楊輝一直舉着電話,貼着自己的耳朵,久久沒有放下。最後,他垂下手臂,愣愣地走到床邊,緩慢地坐了下來。床上似乎還留着李萌的氣息。楊輝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床單,不久前這個房間裏發生的那一幕在他的腦海中迴旋。
他想,那個時候的自己真的就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樣,完全地不受控制。那一刻,他的怒氣,彷徨,焦慮,愛意,嫉妒和憤恨全都化作了洶湧的慾望,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把李萌變成自己的女人!這樣他就可以不用再患得患失了,不用再擔心別人會搶走她,或者她自己再遠走高飛了!如果李萌成了他的女人,她也就不會再說那些軟刀子殺人的話了!可到了後來,他什麼都忘了,只記得身子下面的那個人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渴望,是他的命,而他當時僅剩的念頭就是要把自己的命也交出去。仿若大壩決堤般想要摧毀一切的瘋狂,他的身心叫囂着給與,也充斥着掠奪。但最終,李萌的那聲嘶吼還是驚醒了他。而醒了的他,現實中恐怕只剩下絕望和心涼。
他的指尖似乎仍留着她肌膚的溫暖,戀着那份細膩,嫩滑與柔韌,不肯回神。沒想到他的小李子竟然那麼地誘人!可他卻把一切都給搞砸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她用強。他真是得了失心瘋了!這個世界上最齷齪的事情之一就是用暴力去奪取女人的貞潔。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無比地厭棄自己。不僅如此,他的心裏還充滿了恐懼,這次恐怕是真的要失去她了!她不會再接納他,允許他親近了!以前隔着千山萬水,卻仍有盼望,但現如今,雖然相隔咫尺卻遠勝天涯,他們難道命中注定了要天各一方?恰恰是他拚命試圖留住她的行為讓他失去了她!真是諷刺!他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怎麼辦?他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的心?他還能挽回她的心嗎?他還能嗎?
李萌進了家門,逼着自己歸置完東西以後,一屁股跌到了沙發上就起不來了。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一直都繃著一口氣。人生真是活久見,誰能想到她今天會經歷這一劫呢?李萌自嘲。是不是還要跟小輝哥繼續走下去,她不知道。雖然她一直覺得在這段關係中,楊輝的付出遠遠大於自己的付出,但對方的付出卻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單方面做出的決定。如果非要把賬都算到她的頭上,她其實也挺冤枉的。記得以前看過的一本裏面,男主對一個自詡為他付出良多而逼迫對方務必要以身相許的女配的評價十分地中肯:她愛我,我就非得愛她嗎?我從沒讓她為我付出什麼,可她卻四處訴苦,並以此為由,逼我就範,我已經快被她逼瘋了。
這些話聽起來似乎有些涼薄,但也確實是事實。兩情相悅是需要兩個心甘情願的人才能做到的。戀人之間不能是債權債務關係。李萌原本以為,她和小輝哥之間的關係,總體來說還是挺健康的。儘管有時她會覺得楊輝對他們關係的發展過於催促,但考慮到他們的過往,李萌也就容忍了。誰承想,小輝哥會對這段關係患得患失到這種地步?不過是句玩笑話,楊輝卻不僅因此打了她,還差點兒..…這種不平衡的心理狀態恐怕一直都在蠶食着小輝哥,只是今天爆發出來了而已。如果這種心態一直存在於他們兩人的關係中,恐怕原本的美好都會被消磨殆盡的吧?即使進入了婚姻,恐怕這段婚姻也將註定了會有一個不太愉快的過程和一個不十分幸福的結局。他們的關係是否應該繼續?如果仍要繼續,又當如何走下去?這些問題恐怕都只能交付給時間去做答了。此刻的李萌覺得又累又冷,沒力氣再去思考那些問題。那種只想長睡不醒的累和靈魂深處空空蕩蕩、無依無靠的冷如洪水淹沒了她。她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強迫自己起了身,沖了個短暫的熱水澡,就早早地上了床。
酒店的公寓裏,四個男人剛剛從健身房出來,兩兩地回了自己的房間。和教授住同一個套間的肖龍讓教授先去沖澡,自己則拿起手機去查看那個受保護卻不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的下落。吃晚飯的時候,他曾掃了一眼,那人還在她男友的住處。可現在一看,她卻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都這麼晚了,這又是在鬧哪樣兒?幸虧他今天跟劉一帆把楊輝的電話號也要來了。他打開另一個頁面查看楊輝的所在。呵,有意思,楊輝的手機顯示他仍在自己的公寓。李萌是一個人回去的,看樣子還打算自己過夜。她的安全呢?這人怎麼就這麼不顧念自己!在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肖龍已經撥通了李萌的電話。
李萌已經習慣關機睡覺了。可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她一整晚都在努力地讓自己放鬆下來,好不容易醞釀出來一點兒睡意,剛剛迷糊起來。與以往不同,今天她把手機放在了客廳沙發中間的茶几上,忘了關機,也忘了拿進卧室裏面來。李萌被堅持不懈的鈴聲驚醒的時候才剛剛入睡不久,她爬起來的時候懵了一下,以為是門鈴在響,身子發僵,以為楊輝又半夜不睡覺違背承諾跑了過來。如今,讓她在深夜和他再單獨處於同一個屋檐下,她是無論如何都再也做不到了。因為那份不會受到傷害的安然與確信已經隨風逝去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客廳,開了燈,到大門聽了會兒外面的聲音,門鈴沒有再響,可屋裏卻一直有鈴聲。直到這個時候,李萌才意識到是手機在響。電話鈴終於停了下來。李萌鬆了口氣,慢慢地走過去,結果剛走了兩步,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李萌加快了腳步,走到茶几旁,一把抄起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個她不認識的號碼打過來的,一直堅持不懈地在給她打電話,恐怕的確有人有什麼急事,想了一下,李萌按了接聽鍵。
再說電話的那頭,肖龍已經是第四次按了通話鍵,電話卻一直都無人接聽。他只覺得自己的血壓不斷地飆升。他猜測對方可以是在洗澡,或者是屋裏的電視或音響聲音太大蓋住了電話的鈴聲;也可能李萌將手機調到了靜音模式,人又離得遠聽不見振動聲,可這一切的猜測都無法阻止他血壓的上升。他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念叨着另一種可能,萬一她出了什麼事兒……他不敢再想下去。所以,當李萌終於接起電話,說了一聲,“喂?”的時候,他禁不住脫口而出是,“你怎麼不接電話?”
李萌被訓的莫名其妙,再加上好不容易才入睡,卻被吵醒,心裏越發地不痛快起來,“您是哪位兒呀?”李萌用的是個雙關語,意思可以理解為,你是誰?也可以理解為,你是老幾啊你,管得着我嗎!
這個丫頭片子居然跟他耍京腔,肖龍被她給氣樂了,“我是肖龍。”
李萌驚了一下,態度立馬變得端肅無比,“啊,肖隊啊,您好,您好!我沒聽出來是您。請問您找我有事兒嗎?”
肖龍也沒跟她兜圈子,“你現在是不是一個人?”
李萌又被嚇了一跳,心中升起一絲私隱被侵犯的不快,“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監控了你們三個手機的GPS。”掐頭去尾的回答。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男朋友不在我身邊的呢?”刨根問底的堅持。
有時候女人太聰明了也不好,“我們也有追蹤你男朋友的手機定位。他現在畢竟是你的監護人,而如今定位顯示,他沒和你一起。”
他們也是好意。李萌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才壓下去心中的不快。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可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她卻不希望對方知道。於是她想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段對話,免得對方察覺到什麼。李萌的語氣變得冷淡了起來,“是我自己有事要回來的。”
“為什麼不讓他跟着?”
關你屁事!“不為什麼,不喜歡。怎麼了?”語氣開始向鬧彆扭的小孩子靠攏。
肖龍萬萬沒料到李萌會突然露出這樣的一面,愣了一下,覺得有點兒想笑,語氣不由得柔和了下來,“原來你們吵架了啊?不管怎麼說,你只要是落了單,就都要記得跟我們打聲招呼。這樣吧,我現在就讓杜若過去。”
“不用了,肖隊,真的不用。”李萌拚命攔着,“杜若應該跟您彙報過,我們小區的治安狀況非常好。進小區要刷卡,進樓要刷卡,上電梯也要刷卡,進我公寓的門更是需要鑰匙和指紋,所以,我這裏真的很安全。再說,我們那天也分析過,按照已知受害人和那位失蹤者的特徵來判斷,罪犯所偏好的應該是年輕的男性。雖說Sam的性向看起來有些雙性戀的傾向,但他本能地受男性的吸引卻是事實。我只是挑戰了他,他可能會與我爭鬥,但加害我卻並不能給他帶來他渴望得到的性滿足。所以其實我還是比較安全的。教授也比較安全,倒是我師兄可能挺合Sam胃口的。總之,千萬別讓杜警官過來了。我已經睡下了,她要過來,我還得費神等她。”
肖龍聽着李萌在那裏頭頭是道地講了半天,其實她說的這些他又哪裏不清楚呢?否則他怎麼會同意讓她的男友去替代杜若保護她?想了想,覺得她單獨住一宿兩宿的也沒什麼太大的危險,“那好,那我就先不讓杜若過去了。不過你要保證二十四小時開機。讓我們可以隨時都能找到你。”
李萌原本想說她在給人做心理疏導的時候必須關機,可轉念一想,覺得自己確實應該更好地配合警察的工作,人家畢竟也是為了她的安全着想,於是就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李萌掛了電話之後,把手機留在客廳里充上電,就回到了卧室。她擔心手機在她床頭柜上卻不關機,自己會焦慮得睡不着,就只能出此自欺欺人的下策了。可回到卧室,李萌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於是又起身回到了客廳,摸起電話,猶豫再三之後還是撥了出去。
教授的電話屏幕亮了。肖龍剛想把電話拿給浴室里的教授,就看見教授一邊擦着頭髮,一邊走了過來,就把手機遞給了他。教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CD(ChinaDoll“中國娃娃/瓷娃娃”)的來電,笑了一下,拿着手機回了自己的卧室。
“教授,很抱歉這麼晚了還打攪您。”李萌清亮的嗓音透着一絲疲憊。
“沒關係,出了什麼事?”
“電話里不方便詳說。我打電話是想求您幫我個忙。”
“哦?要我幫你什麼忙?”教授現在是真的好奇了,他那個有名的萬事不求人學生,竟然也有開口相求的時候。
“請您推薦一位值得信賴的心理醫生給我。”
“你這是要自己看醫生?”
“嗯。”
“你清楚自己的問題嗎?”
“清楚。就是無法自醫。”
“那好,我回頭找找看。”
“好,謝謝您。”
“你對這位醫生有什麼要求嗎?”
“最好是上了年紀的女性。”
“知道了。”
“謝謝您,教授。”
“不用客氣。”
“晚安。”
“晚安。”
和李萌結束了通話之後,教授踱到了廚房,打開冰箱從裏面拿了一聽啤酒出來。
回到客廳坐到沙發上,教授一邊喝酒,一邊琢磨李萌剛才的那通過電話。此刻的肖龍已經進了浴室,客廳里只有他一個人。這兩天的同住,教授早就發現這位大隊長的英語比人們認為的要好得太多了。所以剛才接電話的時候,他才回了卧室。李萌這麼晚還打電話給他,不是急事就是重要的私事,所以他不想讓第三個人聽到電話的內容。
李萌有心理問題這件事他很早已經就注意到了。只是這種心理問題並沒有嚴重到影響她學習和工作的程度,所以他也就一直都沒吱聲。大家都以為李萌是一個害羞的、保守的、傳統的東方人,所以她才會拒絕所有人的追求。只有他注意到,在有異性懷着心思靠近李萌的時候,她總會有一瞬無法控制的僵硬,所以她很可能有“intimateissue(親密困難症)”。如今李萌突然提出要看心理醫生,這恐怕和她新交的男朋友脫不了干係。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果想要健康發展,李萌的這個問題遲早都得解決。可為什麼剛才她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地疲憊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明天見到她的時候一定要問個清楚。如果他可以留在中國更長的時間,他倒是真想親自為她做心理疏導,可惜他不能。那麼他一定要她找一位最好的心理醫生幫她,這孩子真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