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后河救人
“爸，”阡陌搬了把矮凳坐在唐國富的對面，試圖跟他講明白自己的決心，“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是要念高中的，即便是你不給我學費，我也是要去。”
唐國富有些不敢看阡陌的眼睛，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他也有些心虛。
“上什麼上？你要是爭氣考上一高，哪怕是二高，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可你看看你，連個老城高中你都還差了兩分，還要多拿五百塊錢，你以為五百塊是那麼好掙的？老子每天兩頭見星星的干，一天才掙不到一百塊！”
阡陌很是羞愧，為自己之前的不爭氣。
“爸，我知道之前是我不爭氣，可高中我會好好努力的，我會考上一個好大學的。”
“高中都考不上，還談什麼考大學？”
無論阡陌怎麼說，唐國富堅絕不同意她上高中。
阡陌頓時感覺到了深深的挫敗感。
唐國富拿回來的那一千塊錢，不知怎麼的，到底還是讓人知道了，就像是貓聞到了魚的腥氣，唐老太太沒耐性等到第二天，晚飯前就來了。
“……幾個小賠錢貨上學有什麼用？上的學問再高，將來也是人家的，還不如讓金峰銀峰多讀點書，將來有出息了，你這當大伯的臉上也有光彩……”
唐老太太的話聽得阡陌心頭火起，她剛跟唐國富要學費受挫，唐老太太就說這樣的話，所以她頓時顧不上什麼尊老敬老的傳統美德了。
“金峰銀峰上學不時有二叔嗎？他們自己親爹老子活着，憑什麼讓我爸拿錢供他們上學？”
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唐老太太頓時又開始哭天抹淚：“……老天爺啊，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死了一個兒子還不夠，還要這小賠錢貨再詛咒死一個不成？……”
唐老太太有三個兒子，唐國富老大，老二就是金峰銀峰的父親唐國義，老三唐國良在一家私人小煤礦幹活時煤礦出了事故去世了，留下年紀輕輕的三嬸兒帶着不到五歲的兒子軍鋒。
所以提起早逝的三兒子，簡直就是往唐老太太傷口上撒鹽啊。
但阡陌卻是一臉的懵逼，她說什麼了嗎？
唐國富這次的反應也不慢，脫下一隻鞋子就攆着阡陌打，阡陌一時不妨，倒實實在在地挨了一下，身上的疼痛，再加上心中的氣憤使得她渾身打顫。
唐國富再打第二下的時候被她躲開了。
阡陌跑出家門，心中氣憤，也不想再回去聽唐老太太在那上演逼唐國富要錢的戲碼，就一路溜達到了村后的河堤。
村后那條河，有人說它本名叫“清水河”，唐家河村的人也稱它為“唐家河后河”，簡稱“后河”，起源於哪裏也沒有人去考究，夏天的時候在裏面洗澡的人很多，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大多會去裏面洗去一天的塵污和勞累。
此時天已經擦黑，河裏洗澡的人自動分成兩處，女人大多在離岸較近的淺水區，男人們藝高人膽大，會自覺地往河中央深水處洗。
孩子們大多是跟着媽媽的，但也有些男孩子，自覺地自己水性不錯，就會跟着爸爸往深水區去。
阡陌在淋浴間洗慣了，早就不習慣再在這河裏洗澡了。
所以她只是坐在河堤上，看着他們說笑，
這一看還真看出事兒了。
偏離了人群的地方，似乎有一個人在掙扎，看着像是個孩子。
阡陌顧不得太多，穿着鞋子就跳進了河裏，也幸好她前世去學過游泳，不然真不敢這樣去救人。
人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天太暗也沒看清楚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那群洗澡的婦女才反應過來，帶孩子來的忙喊自己孩子的名字，聽到答應的鬆了一口氣，沒聽到應聲的，一時腿都軟了，被人拖拽着上了岸，連衣服都忘記穿了。
有人帶了手電筒過來，忙打開對着那孩子的臉照。
阡陌一看，頓時變了臉色。
其他人則頓時鬆了口氣，有人喊着：
“快去叫香芝，是軍鋒！，已經沒氣兒了。”
有跟香芝相熟的，忙跑去喊人，更多的則是在旁邊小聲議論着：
“你說香芝是不是真的命硬啊？”
“就是，前些年才剋死了國良，這又剋死了兒子。”
“哎，你們聽說了，香芝正跟國棟打得火熱，聽說正準備結婚呢！”
“真的假的？這小叔子跟嫂子，估計三大娘肯定樂壞了吧？”那人說的不懷好意。
“三大娘是樂壞了，但二大娘可就要氣死了。”
“是呀是呀，老妯娌倆鬥了一輩子，結果老二家花錢娶的媳婦，要被老三家給勾走了，能不氣壞嗎？”
……
她們說的“二大娘”就是阡陌的奶奶唐老太太陳蘭，“三大娘”則是阡陌的三奶奶郭大妮兒，倆人是親妯娌倆。
阡陌忙着給軍鋒控水，去除嘴裏和鼻子裏的泥污，沒空搭理這些看人笑話的長舌婦。
剛清理完，香芝被人攙扶着走了過來，她家就在河堤上第二家，離這裏不到五十米，但她一聽說唯一的兒子出了事，腳都軟了，根本就走不成路。
“我的兒啊……”香芝噗通一聲軟倒在軍鋒的身邊，伸手就去搖晃他的身子。
“別動！”阡陌剛將軍鋒放平，正準備做心肺復蘇，自然不能讓她打擾了。
“我看看還能不能救活！”看着不管不顧就往軍鋒身上趴的香芝，阡陌解釋了一句。
周圍的人又開始小聲議論：
“人都死了，沒氣兒了！”
“上了幾天學就能耐的不得了了，以為能起死回生呢！”
“可不是，不知道國富咋想的，幾個丫頭片子都供應讀書，你看看都累成啥樣了？”
“誰說不是啊，聽說香菊嫂子又懷孕了，這胎還是個賠錢貨……”
“慧霞還沒香菊大，都當奶奶了，你們說香菊到時候真生下兒子會不會比外孫子都小啊？”
……
阡陌強忍着心中的怒氣，這些長舌婦真該被割舌頭，當著她的面都這樣的毫不顧忌，可見背後說的比這難聽十倍都不止！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情有可原，但這些人不僅沒有絲毫的同情心，還專愛看人笑話，一言一語都像刀子一樣往人心口上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