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九層之台,起於累土
“趙...趙姨娘。”陳留堂背後立刻冒起了一股寒氣,在臉上勉強勾起一個笑容。
他急忙運用靈識,去窺測玉璧,前天的那個趙姨娘已經被玉璧融了,白玉上染上了一絲血痕,代表着趙姨娘的執念,而在玉璧裏面正在消融老道的陰神。
老道道行高深,開了道宮,至少需要個半月才能將他完全消融。
他眼裏生出一絲警惕,自然的向後退了半步,手也止不住撫向腰間的信游劍。
“大公子真是謹慎。”趙姨娘捂嘴輕笑幾聲,從衣袖間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在了桌上,“老爺聽說大公子被妖道打傷,特意讓我送來一些傷葯,這是百年雪蓮煉製的雪蓮丹,對內傷有奇效,尋常武者打熬身子時將其用水化開,塗抹在身體上,也事半功倍。”
說到武者的時候,她星眸般的雙眼打量了一眼陳留堂,滿是好奇之色。
“父親有心了。”陳留堂將小瓷瓶打開,裏面有三顆雪蓮丹,白霜如雪,倒在掌心,都有一股清涼之感。
但他生來謹慎,又怎麼會輕易相信“趙姨娘。”
“老爺那裏還需要服侍,妾身就先走了。”趙姨娘對着陳留堂微微一福,挪着蓮步離去。
趙姨娘雖在陳家掌管內務,但她身份是妾,相較陳留堂這個嫡長子,自然需要行禮。
陳留堂找了幾句搪塞的話讓畫屏和一干丫鬟家丁退走,然後反鎖卧室,收拾細軟,就準備離去。
“這家是不能待了,趙姨娘肯定是死了,而我那便宜爹抱着什麼打算也不清楚。
或者說,便宜爹早就死了,有人李代桃僵。”他越想越是悚然。
他挎着行囊,提着信游劍走出了卧室,心中一動,將雪蓮丹切開半顆,餵給了黑犬。
等了半響時刻,他再用靈識勘測了一番黑犬身體裏面的情況,並未發現異常。
“大公子你這是?”在前院馬廄的趙生驚訝的看着陳留堂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
陳留堂從馬廄挑出一個不錯的駿馬,騎了上去,笑道:“我那房間剛才不知為何屋頂塌了,所以我先到縣衙去住會,前些時候吳捕快剛換了公廨的被褥,你替我通知老爺一聲,順便從府上拿些錢財交給我。”
說罷他不待趙生開口,直接夾緊馬肚,拉着韁繩從陳府前門走了出去。
“大公子這是?”趙生滿肚子疑惑,但大公子算是一家之主,他吩咐什麼自己也得照做。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去賬房找陳管家。
......
縣衙前庭,典史公廨。
夜色漆黑。
陳留堂手搭在膝上,雙腿盤坐,眉梢凝有一絲冰霜,只見從窗欞透進的月光化為一縷縷晶瑩的月華融入他的經脈,忽的他口中吐出一口寒氣,雙目乍露精芒。
“玄青子留下的仙宮構建方法果然玄妙,他那日見我說我兩階靈台構建的如同狗屁,果然不虛。”
他微闔雙目,意識再次潛入腦海。
忽然間,有一巍峨仙宮立在山峰之上,山巒聳翠,雲障遮掩,在其下有一逶迤小路,小路由石階構成,靠近仙宮時石階化成玉階,共有九十九層高,左右有祥獸浮雕,形成一高台,而仙宮正在其上,不過在玉階之上的仙宮隱蔽在氤氳仙氣之中。
玉階白暇無痕,仿若世上最美的寶玉。
在他的泥丸宮裏,玄陰之氣在靈識的擠壓下開始向兩道靈台下面匯聚,玄陰之氣越聚越多,在最中心生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漩渦,形如颶風,靠近風暴中心的玄陰之氣逐漸化作液體,一點一滴的開始積累。
在外界,無人看到在典史公廨中,月光如抽絲剝繭一般分出層層銀色月華,吸引到了陳留堂的身邊。
過了一個多時辰,一汪玄陰之氣便在靈台下面匯聚而成,如同銀光灑在清泉裏面,點點碎光,流動間的美態讓人心醉。
然而過了半響,流動的“銀光”便如同岩漿一般化為岩石,但和岩漿充滿雜質不同,玄陰之氣化成的液體很是純粹。
但在陳留堂的控制下,一縷縷液體在靈識的交雜下,化為一粒粒漆黑的土壤,最終化作三尺方圓的地基。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
靈台境構建九層靈台,搭鑄通往仙宮的階梯。然而若是沒有累土,就如同無根之基,大道自毀。
前期積累越是深厚,才能得攀高峰。
陳留堂微微一笑,並未收功,接下來反倒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他收斂靈識,全部凝聚在第一道台階,那虛幻的火紅狐狸身上。
只聽火紅狐狸一聲嚎叫,全身像是染上了一層火光,在四蹄下面的靈台猛地暴漲了兩階,它全身向新生的台階一撲,很快靈台又生長了一階,再也不動,而火紅狐狸的虛影也印在了台階上面,如同畫像。
“第一道靈台總共三階,看來這續頭術第一層只能算小神通。”陳留堂暗嘆了一聲,但沒過多久心裏又有了些許期許,續頭術共有三層,他現在修鍊的只不過是第一層欺人,江湖把戲的玩意,但那日還是欺騙了赤袍道士,逃脫升天。
而續頭術第二層惑地,可以欺騙地府,將靈魂交換,如那狐妖一般,狐首人身,第三層瞞天,自行造出頭顱,瞞過天機。
靈台境分為九層,一層一靈台,九層靈台可觸仙宮,化為登仙梯。每一靈台上刻印一道神通。以靈台為基,可至多衍生出九層靈階,小神通至多衍生四層,中神通六層,大神通九層。
九九八十一層靈階,乃是靈台境大圓滿。
“像我那便宜師傅只有五十六層靈階,但也在正陽派傲視同輩弟子,靈階多少只能代表天賦,和突破無關。”
登仙梯越長,代表成仙機會越大。
仙,在天上!
陳留堂稍稍收轉心思,繼而專註第二層造畜之術,不出意外,造畜之術頗為玄妙,是中神通,靈台五階,但並未臻至完美。
剛一收功,他臉色微變,一冷笑道:“誰在外面?快點出來,本公子已經看見你了。”
他右手摸着信游劍,似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樣子。
但過了良久,四周依舊靜謐。
“小心使得萬年船。”陳留堂心裏稍安,打開窗欞四周瞧了瞧,自從那個詭異的“趙姨娘”出現后,他警惕心越來越重,剛才只不過是一種自保手段。
如果有人,可以第一時間防備。
他將劍放在桌子上,然後挑起煤油燈,從胸口掏出《牛魔大力拳》仔細翻看了起來。
“道法未成,續頭之術是自保手段,昨日將牛皮煉製成法器,好不容易有點對敵手段,可......”陳留堂苦笑一聲,牛皮被跳蚤帶走了,它彈跳高度可達到自身三百五十倍左右,都快升天了,剩下的也只有浩然正氣了,可浩然正氣被玄陰之氣吞噬下只剩半寸,雖說能慢慢恢復,但眼下危機漸近。
《牛魔大力拳》雖然有些厚,但只有四式,牛魔頂角、牛魔踐踏、牛魔鼓皮、牛魔甩鞭。每一式都有近百種變化,複雜多變,但修行都是由淺及深。
陳留堂本是修道之士,淬鍊靈識,記憶強大,只需看了幾遍,便將第一式牛魔頂角熟記於心。
他倒出半顆雪蓮丹,用舌尖壓在下顎,隨着津液慢慢流轉到四肢骨骼。
在公廨裏面,燭光微搖。
陳留堂一前一後站着,彎下身體,雙手扣住自己兩條小腿腱子肉,骨骼發出脆響,他手肘頂住腹部,向前一頂,跨出一步。
這一動作,抓小腿,向前頂,果然形如一頭大牛頂出去一樣,充滿炸裂力量,卻不是簡單的邁步。
這就是牛魔大力拳的牛魔頂角中一個起手式。
陳留堂一連做了數個動作,只覺胳膊和大腿腱子肉鼓起,有了明顯的發熱,於是聚精會神,精神集中在右臂拳頭之上,向前猛地一擊。
嗨!
他只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隨着這一拳顫抖了一下,拳頭之上充滿了酥麻的感覺。
可下一瞬間,陳留堂的腰際又傳來刺痛感覺,額頭泌出虛汗,但玉璧又滲出一股暖流將他全身疲憊一掃而空,雪蓮丹藥效也流到腰腎那裏,補缺虧空。
但在蔡店村被女屍一吸,陽氣已經丟了一乾二淨。
“除非達到武者中的練臟境界,但那已經是一流武將了。”陳留堂嘴角泛苦。
忽然,一陣雞鳴,天色大亮。
縣衙前庭里傳來一個沉穩的腳步聲。
他推開窗欞的糊紙一看。
來着是皂衣黑袍的鄭縣尉,他沉着臉,身後跟着幾名挎刀捕快,“陳典史,開門。”
見陳留堂不理他,他面含慍怒,但忍了下來,笑道:“陳典史,城西三里青雲崗發現通緝大盜關長生,作為典史,理應捉拿要犯!”
典史職責看管監獄,緝捕盜賊。
“關長生?”陳留堂腦海又一絲印象,在案牘上的公文翻看了些許,終於看到了一塊粗布上寫的通緝令。
粗布上面用炭筆畫著關長生的相貌。薄唇白面,頷下無須,臉頰瘦削,相貌堂堂,一幅儒生模樣。
“屬下知道。”陳留堂開門抱拳道。
縣尉相當於公安局局長,而他是派出所所長,理論上要服從鄭縣尉的安排。
“劉明,吳岩,你們兩人既然跟了陳典史,那麼久隨陳典史一同出城緝盜,不得有誤!”鄭縣尉臉色嚴肅道。
劉明、吳岩苦着臉抱拳稱是。
“陳典史還需要人手不?”鄭縣尉又和顏悅色的看着陳留堂。
“需......”陳留堂想着人多力量大,可看了一眼鄭縣尉身後的幾名捕快,皆是縣卒出身,唯鄭縣尉命令是從,這等下屬還不如不要。
“下屬只需要他二人即可,不過鄭縣尉可曾與鄒校尉打過招呼?”他微微一笑。
“鄒校尉雖是五品校尉,然涿縣之事他無權干涉,莫非陳典史還要違抗公務不成?”鄭縣尉話語一轉,言辭鋒銳。
“不敢,屬下這就動身。”陳留堂道。
“那就和,可別想什麼歪心思。”鄭縣尉冷哼一聲,帶着縣卒和捕快走開。
陳留堂也不敢多耽誤時間,換了行裝,一身皂衣黑袍,和鄭縣尉有些相似,上身穿着一層軟甲。
“吳岩,你先去和鄒校尉打聲招呼,讓他注意鄭縣尉行蹤。”他低聲吩咐道。
眼下鄭縣尉有爭奪涿縣縣令的意向,然而陳留堂子承父業,又是涿縣第一豪族,是競爭縣令的有力人選,再加上盧中郎弟子身份,便成了鄭縣尉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不得不防!
鄭縣尉想要除他之心可比除陳英豪更重。
“屬下遵命。”吳岩知道事情輕重緩解,抱拳走開。
“你我二人走。”陳留堂和劉明分別騎着駿馬朝着城西的青崗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