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袁騰飛此人
袁騰飛看着妞走進了家門，默默轉身，向大伯家走去。時光已近深秋，馬上就要入冬了，冷風嗖嗖得鑽進他的衣褲，直入他的身體。他的腳上還穿着一雙綠色的膠鞋，鞋包裹着他裸露的腳，快入冬了，自己連一雙襪子也買不起。自己雖然住在大伯家，但大媽是城裏人，是厭惡他的，燒火挑水的事情都是他做，但還常常吃不飽飯，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有時晚自習回來，躺在床上，肚子餓得咕咕叫，就看書硬抗。看書看得太晚，大媽會叫罵：“短命神，那電不花錢？能學出個甚來？到頭來還不是回家種地各！”他就要趕緊關了燈。漆黑的夜裏，餓着肚子，一抹臉全是淚水，他就暗下決心：“要努力混出樣來，不能再回農村，不能讓這個女人瞧不起！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只要卯足了勁兒，幹完這三年，能考入理想的學校，跳出農門，他就是有希望的。
他雖然出生農村，雖然穿的，用的土地掉渣，但他聰明，不自卑，也很想融入這些城裏孩子的生活。他有着他們這個年齡的孩子所沒有的成熟和穩重。開學這麼久，自己很快認住了班裏所有的同學。他在短時間內用優異的成績，靈敏的思維迅速抓住老師的眼球，贏得老師的好感，爭得了班團支書的位置。他發現校長1的女兒和自己竟然同班，他就努力接近，萬一對自己以後的學習有所幫助。他發現這個女孩兒文靜的外表下卻長了一顆愛幻想的心，一天痴痴傻傻就知道寫詩，理科卻差得很，他就主動請求老師和她同桌，幫助她提升理科成績。可沒想到這個女生真的是笨的要死，一個晚自習一道物理題也算不出來，搞不懂電流的正負極，講死她也聽不懂。但他還是要耐心得講下去。在他的幫助下，那個笨女生的理科成績居然還提升不少。雖然笨，雖然自己有時也很煩這個女生，但誰讓她是校長的女兒呢？只要是和自己前途利益有關係的，自己就一定要緊緊把握。可是“陽陽”呢？自己一來就被那個漂亮略帶憂傷的女孩所吸引，總感覺她一定是有故事的。默默地坐在那裏，眼睛常常痴痴地看着窗外，像一座美麗的石雕。“陽陽”也應該是喜歡自己的吧！要不那麼多喜歡她的男生，她都置之不理，獨獨喜歡和自己在一起呢？可是自己配得上她嗎？她那麼優秀，那麼美麗？她看見我今天送妞回家，會不會誤會我？會不會生氣？......袁騰飛的思緒就如這深秋的風一樣的纏綿，在這纏綿的思緒里，他摸黑進了屋，摸黑上了床，摸黑進入了夢想。
第二天早自習，妞剛進教室，佟翠花就撲上來，詭秘一笑：“聽說，昨晚鄉巴佬送你回家了？他看上你了？”妞直愣愣看了佟翠花半天，然後朝她臉上啐了一口：“佟翠花，還好朋友，好姐妹兒呢？我膽子小你不知道呀？把我一人扔下，我要是敢回，我用那麼委曲求全。”佟翠花嬉皮笑臉道：“我就這麼一說，你要是正看上那小子，我就看在你面子上，不和他過不去了，若沒有，我就接着報我的仇，雪我的恥。佟翠花把後面這幾個字說得很重，很大聲，眼睛向門口瞟去。袁騰飛從門外進來了。披着一身寒氣，站在燈光里的時候，妞第一次發現袁騰飛是那麼與眾不同，妞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他，只知道他聰明睿智，學習很好。但今天妞才發現，有一種與別人不一樣的氣質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這種氣質是農村的寒酸衣服所不能遮住的，硬朗的外表，也許是在農村老家勞動的原因，他的身體顯得比城裏的孩子，要健碩的多。妞的心竟然怦然一跳，有種莫名的歡喜，妞趕緊甩甩頭，心想：怎麼可能，自己就是一個絕緣體，怎麼會對那些不恥的男生動心呢？於是她趕緊調整會原來的樣子，拍拍袁騰飛的肩，笑道：“謝了，同桌，謝你送我回家！”
佟翠花看見妞並沒有因為誰改變什麼？過去也拍拍袁騰飛的肩：“小子，咱走着瞧！”袁騰飛嘴角輕蔑一笑：“把你的手，拿下去，好男不跟女斗！你是女的，我不想欺負你！”佟翠花望着她，呵呵冷笑幾聲，不再說話，回到自己的位置。袁騰飛用餘光去搜尋陽陽的影子，陽陽正在看書。他習慣的摸了一把桌子，桌子上全是灰，今天陽陽並沒有給他擦桌子，他既歡喜又擔心。他歡喜的是陽陽是不是因為昨天送妞而生氣，說明陽陽心裏還是有他的，擔心的是陽陽要是誤會他，不理他怎麼辦？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拿出英語書，假意讀着，眼睛不時飄向陽陽的座位。陽陽還是專心致志地看着書，他更是焦躁不安。於是他拿着書走到陽陽跟前，假意問道：“陽陽同學，這個單詞怎麼讀？”他連續喚了兩聲，陽陽才從嘈雜的讀書聲中回過神來，看見是袁騰飛，眼神里滿是幽怨和疑問，沒有理他，低下頭，繼續讀起書來，他自討沒趣，悻悻回到座位上，無精打采，思緒亂飛：“陽陽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竟然異想天開，太可笑了。他懊惱地抱着頭，趴在桌子上。妞看見難受的袁騰飛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我帶你去我家，讓我媽給你“扎”一下，一定就好了！”袁騰飛沒好氣地說：“沒事兒，不用你管！”妞詫異極了，這位同桌太古怪了，真是狗咬呂洞賓。妞不再理他。
一連幾天袁騰飛都現在無盡的愁緒中，陽陽一直不理他，本來陽陽就話不多，現在更是默默不語的坐在那裏看着窗外發獃。她有着別的女孩兒所沒有的美麗和恬靜。“大白鵝”也美，但美得浮躁，而“陽陽”的美，如夏日盛開的一朵美蓮，是那麼的醇香迷人。很多男孩子故意挑逗“大白鵝”，但對於“陽陽”，男生只是“遠觀”，而不敢“褻玩焉”。袁騰飛不知道自己如何惹了她，更不知如何去討好她，安慰她，只是心裏默默惦念，痛苦不堪。
轉眼寒冬已入，家家戶戶要生爐子了。教室里也不例外，這生爐子的事就交給學生自己了。生爐子之前要打“煤糕”。在秦老師的帶領下，大家幹得熱火朝天，鏟媒，倒水，和煤，攪拌，然後用鐵鍬把煤分塊兒，然後拍成圓餅狀，放在太陽底下暴晒幾天，等幹了，就抱回教室，堆放在一處，那就是一冬天群取暖的材料了。教室里餓火大家是要輪流值日的，誰把火看滅了，第二天大家就要一起受凍了。妞本來就不會看火，佟翠花自告奮勇，信誓旦旦說自己會，非要和妞一組。妞只好應允了。沒想到輪她倆值日，佟翠花根本也不會。晚自習等大家都走了，才要封火。封火是有講究的。封不好，火第二天會死，還得重生火。
教室外天寒地凍，兩個女生折騰了半天也沒有把煤和好。不是太稀，就是太干，等大家都走光了，校園裏風呼呼得吹着，窗戶被颳得在風中顫抖，“砰砰”亂響，妞的心揪得緊緊的，埋怨道：“佟翠花，你說你會的！害得我現在也回不了家！就剩咱倆女生，我都要怕死了！”
佟翠花正在拿鐵鍬調煤，滿頭是汗，頭也不抬：“我說大小姐，我好意跟你一組，幫你，你別不領情啊！怕啥？有我你怕啥？”
妞沒好氣地說：“我怕鬼，行了吧！我從小就怕鬼，我要給你講講我以前的經歷，你就會理解我了！”
佟翠花直起身子來，把鐵鍬立住，嘿嘿一笑：“鬼怕啥？我拿槍崩了它，你見過槍嗎？我見過，我爸爸就有槍！”
這時風一吹，門“啪”得被風吹開來，妞驚恐得叫着，躲在佟翠花的身後，冷風呼呼得灌進教室，教室外是無盡的黑暗。妞嚇得要哭出來了：“佟翠花，你關門去！”佟翠花也沒有剛才的威風，戰戰兢兢地說道：“我不敢去！咱倆一起去。”妞閉上眼睛，佟翠花拉着她，哆哆嗦嗦向教室門口走去，這時冷不丁閃進一個黑影來，妞和佟翠花一起尖叫起來。妞閉着眼睛不敢睜開，這時傳來哥熟悉的聲音：“別叫了，是我！”妞睜開眼睛，原來是袁騰飛，妞帶着哭腔說：“你都要嚇死我了！”佟翠花正要一腳飛過去，妞趕緊攔住：“算了，好歹是個男生，我現在心裏安穩多了。”
袁騰飛從衣兜里掏出幾個紅薯來，高興地說道：“我剛才馬路上撿的，真的撿的，我今天走大運，我們把它烤了，特別香。還沒有封火吧！”
佟翠花怒道：“想得美，我們還要封火回家呢！”
袁騰飛失望道：“我餓了，多可惜呀！烤吧！特別香！”
妞一看，也央求道：“翠花，烤吧！一會兒讓袁騰飛封火！”
袁騰飛拍拍胸脯：“包我身上，我太會幹那活了。”
佟翠花扔下鐵鍬，拍拍手道：“好嘞！烤紅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