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煞 星 第十八章 雲遊老道
自從里長尹春華和幾位長老來過之後,白豆溫一直卧床不起。他輾轉反側,心緒煩亂,在惆悵和憂鬱中渡過了一天又一天。
村裡人都把白青雲當成了“災星”,在白豆溫看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他轉而又想,這也怪不得他們,因為那些奇奇怪怪的事兒總是跟雲兒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尤其是禿頂山滑坡那件事兒,為什麼在山神臉上胡摸亂畫的人偏偏就是他呢?現在,雲兒的存在已經成了他們的心病,他們要逼迫雲兒離開這個村子,這讓老夫很是為難。孩子這麼小,讓他到哪裏去呢?再說,一個人在外,誰來照顧?除非我們爺兒倆舉家遷徙,但我已到垂暮之年,行將就木,況且老伴和兒子的屍骨還在這裏,我實在是不想離開呀!
白豆溫明顯感覺到了來自雙泉村的凄涼和壓力,多日來,心情一直在這矛盾的糾結中痛苦地煎熬着。
一天下午,白豆溫正手握書卷指指點點,拿古訓家規絮絮叨叨地教導雲兒和甘毳讀書寫字,陸管家手扶門框甩腿跨進門檻,說有一位客人前來登門求見。
“誰?”
“一位從外地來的道長。”
“請他進來。”白豆溫道。
“好的,老爺!”陸管家又應聲拐了出去。
白豆溫走到客廳門口,見陸管家在院子裏陪同那位道長正向這邊走來。道長在前,陸管家卻一瘸一拐隨在側后,看上去就像是道長的跛腿寵物一般。
道長是位老者,一身素白道袍,後背上綉着一個碩大的陰陽魚黑白圖。他手執銀白拂塵,看上去鶴髮童顏,仙風道骨,銀髯飄飄,氣質非凡。
兩人相互打量了一番,都是皓髮白須,年紀相當,於是哈哈一笑,打躬作揖。
老道長自稱來自華山,為修道真人,道號肅靜。這幾年他登頂華山,夜觀天文,發現西南方天象奇異,於是一路尋訪,來到了這裏。
白豆溫將他請入客廳,讓座看茶。
他們分賓主就坐之後,一邊品茶,一邊開始談經論道。
“請問老先生,這是什麼地方?”華山老道拈鬚笑問道。
“這裏是陝西漢中的一個小山村,叫雙泉村。”白豆溫回答道。
“哦,這是一坨子好地方啊!貧道進村之前先到村口的那座山峰上登高俯視了一下,這個村子青山綠水,環山疊翠,地形地貌異常奇特,看上去就像一幅陰陽太極圖。哎呀呀,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呀!那真是奇妙無比,太神奇,太神奇了!”華山老道連連感嘆道。
“老夫早年正是看中這一點,才安家落戶到這裏來的。”白豆溫一臉的自豪感。
“哦,老先生真是好眼力呀!”華山老道稱讚道。
“道長過獎。要說這裏的神奇之事,還要數十二年前的那個中秋夜晚。”
接着,白豆溫將雲兒出生時的那個夜晚疾風暴雨,雷電交加的奇特天象細說了一遍。
華山老道聽后顯得十分激動:“天降太極雲圖與雙泉村地形地貌相吻合,老先生呀,這可是萬年不遇的氣象奇觀啊!”
隨後,華山老道呷一口茶,開始了一番高談闊論。
“先生有所不知,那太極雲圖中的白雲和烏雲是陰陽魚呀!那白雲即為陽,烏雲即為陰,陰陽魚首尾相致,緊密相依,預示着萬物均衡啊!”華山老道興奮的離開座椅,在地上來回走動,誇誇而談:“先生那天所見雲團周圍的五顆明星,是五行之精,五帝之子啊!”
“‘五行’是指金、木、水、火、土嗎?”白豆溫問。
“正是。”
“那‘五帝’呢?”白豆溫又問。
“五帝乃太皋、炎帝、黃帝、少昊、顓頊。在太微垣中,有一個五帝座,分別坐着五位天神。這五位天神是黃帝中央含樞紐之神,蒼帝東方靈威仰之神,赤帝南方赤熛怒之神,白帝西方白昭炬之神,黑帝北方葉光紀之神。”華山老道走到桌子旁,手捧茶碗猛喝一口,嗆得連咳幾聲,接着道:“先生所見五星是天之使者,常行於列舍,以司無道之人。若人君施恩布德,正直清虛,則五星順度,出入應時,天下安寧,禍亂不生;若人君無德,遠君子,近小人,無惡不作,則五星逆行變色,出入不時,揚芒角怒,山崩地震,川竭雨血,眾妖所出,天下大亂。老先生所見烏雲蔽天,五星閃耀,是五星犯列宿,守所勝下之象也。”
“何為‘五星犯列宿’?”白豆溫疑惑道。
“歲星守土,熒惑守金,填星守水,太白守木,辰星守火,是為五星犯列宿。”
“五星犯列宿又能怎樣?”白豆溫隨口問道。
“此乃不祥之兆啊!一則,朝廷賦斂眾多,徭役繁數,下民屈竭,莫之能供,導致下惡其上;二則,官府恃強凌弱,以眾暴寡,導致盜賊眾多,兵革並起。屆時,國家內憂外患,江山社稷危矣!”華山老道侃侃而談。
白豆溫愕然道:“星象預兆之事將會在何時發生,道長是否知曉?”
華山老道將五行生剋之數,五星虛實之理,默默掐指推算一回,說道:“奇異星象顯於令孫出生之時,此事必發生於令孫成人之後。”
白豆溫聽得有些不大舒服,於是高聲呼喚小翠進來續茶。
這華山老道盡說一些雲山霧海,神仙玄幻之事,聽上去撲朔迷離,讓天地鬼神也猜料不透,白豆溫更是聽得一頭霧水。
“道長千里迢迢來到此地,不只是為了雲遊觀光吧?”白豆溫很想知道他尋訪到這裏來的真正目的。
“俗話說‘深山大澤生龍蛇’。從令孫出生時的奇異星象來看,那孩子不是一般人,乃天降奇人也!”華山老道言罷,走到座椅前,一掀道袍,坐回到椅子上。
“那晚出生的又不只是我孫子一個。”白豆溫覺得這華山老道是在故弄玄虛,因此,有意把甘毳扯出來,用以戳穿他的謊言。
“怎麼?還有?也是在這個村子出生的?”華山老道吃驚地問。
“是的,還有一個,是和我的孫子同一時刻生的。那一晚的炸雷過後,劈下了兩道閃電,聽說另一道閃電將‘姊妹泉’的另一眼泉水激起了七八丈高的水柱。就在那一時刻,住在那眼泉水旁的人家也生下了一個孩子。”
“怪不得呢,從天象上看,理應如此。”華山老道沉吟片刻,又問:“那另一個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
“也是男的。”
“哎呀呀,這就糟了,怎麼會這樣呢?真不應該……不應該啊!”華山老道一甩拂塵,挺身離開座椅,在地上邊轉圈邊叨叨:“先生有所不知啊,這太極雲圖中的陰陽之分也為男女之別,陽即為男,陰即為女,男女愛慕,互相追求,天下才會太平,這同時出生兩個男孩,實在是不應該啊!”
“這有什麼問題嗎?”白豆溫有些困惑不解。
“唉!不瞞你說,這兩個男孩是天罡地煞轉世,一個是天罡星,一個是地煞星,由於同降一處,他們相生相剋呀!”華山老道連連搖頭嘆息。隨後,他沉吟一下問道:“那……另一個孩子現在在哪兒?”
“就在我家裏。”
“在你家?”華山老道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激動地抖動鬍鬚說道:“你看看,你看看,現在你讓他們兩個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實為不妥,不妥啊!”
聽到華山老道滿口的天機玄語,白老爺感到很是吃驚。他惶惶的問道:“道長有何化解妙招,望不吝賜教!”
華山老道沉吟片刻道:“先生若不見怪,貧道方可直言。”
“君子問災不問福,何須隱諱?道長但講無妨,但講無妨!”白豆溫道。
“這兩個男孩子不能同處一地,有一個必須從這裏消失。”華山老道一臉的神密莫測。
“道長何意?”
“恕我冒昧,貧道是想……收您愛孫為徒。”華山老道試探着問道。
“啊?你要帶我的孫子離開這裏?”
“老先生,不瞞你說,這正是貧道此行的目的。”
白豆溫似乎猛然醒悟,原來這華山老道親自上門來,就是想帶雲兒離開這裏。這怎麼能行呢?老夫堅決不能答應!
白氏家族代代單傳,現在就這麼一個孫子,卻叫他加入什麼道教,這不是讓白家絕後嗎?這萬萬使不得。白豆溫轉而又想,不過……這兩個孩子真要是水火不容,天天待在一起,也不是個長久之計。要不,讓甘毳隨道長去……唉!說起來這可憐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孫子,也是白家的血脈啊!
這兩個孩子屬同父異母,村裡人早有風言風語,只不過那僅僅是他們的猜測而已,而白豆溫卻是真正的見證人,這也是他永藏在心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