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釘耙
承恩侯府的大門前,陸陸續續停了三輛馬車,江瑜桐今日穿了一身粗布麻衣,正站在馬車前看着府里的護衛從府里的窖藏里搬出來一壇壇的罐子,每一個陶罐上方都用濕泥密封好,那濕泥不是平常的淤泥,其中混雜着江瑜桐多日實驗好的培養基。
江瑜桐催促着護衛:“快一些,不要讓罈子被日光照射到,唉——前面那個,你動作輕些,輕拿輕放!”
怎麼輕拿輕放?
這裏面裝得是石頭嘛?這麼沉!
護衛們要兩個人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夠將一個罈子抬起來,額上青筋蹦起,咬着牙將手裏的罈子抬上馬車,這三輛馬車外面也被密封上了,帘子也是釘死的,力求一絲縫隙也沒有漏出來。
今日跟着江瑜桐出府的是白朮,此時也是一身粗布麻衣,正好奇地看着護衛們搬着陶罐,自家小姐這幾日都在昏暗的地窖里不知道在搞些什麼,這陶罐便是成品么?
“小姐,這些東西真的要運到書院裏去嗎?護衛會不會把馬車攔下來?”
江瑜桐看着護衛妥善地把六個陶罐搬到三輛馬車上,才轉頭跟白朮說道:“不用,馬車不用進書院,咱們另有事兒要辦。”
自家小姐今日不是要你去書院授課么?
白朮更加困惑了,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
“小姐,咱們就這樣走過去嗎!這,這——”
江瑜桐理所當然地看向白朮,道:“不然呢?咱們侯府一共就只有四輛馬車,得留一輛馬車府里備用,現在三輛馬車上都裝了東西,咱們不走着去,怎麼過去?”
江瑜桐拍拍手,對侍衛喊道:“好了,你們先回府吧,給我留三個馬車夫就可以了。”
侍衛長江三拜有些疑惑江瑜桐的命令,上前問道:“可是——大小姐,小的是否要派幾個人跟您一路,這些東西到時候也好卸下來。”
江瑜桐擺擺手道:“不用,到時候有人自會幫我搬下來。”
江三拜最後還是留了兩個侍衛跟着,以防待會兒大小姐有急用,不多時,江瑜桐主僕四人跟在馬車后朝着清溪書院而去。
沒過半刻鐘,西府的江二小姐江瑜姍到了府門前:
“你說什麼?大姐把所有的馬車都駕走啦!她到底要幹個什麼!本小姐怎麼出去?我可是約了少詹事府家的二小姐!”穿着打扮極其精緻的江瑜姍捏着帕子,聽了侍衛的話,差點跳腳。
江瑜姍向來嫌棄自家府里的馬車不夠華麗,凸顯不出她承恩侯府二小姐的雍容華貴來,從來都是蹭的東府的馬車,東府四輛馬車江瑜桐一個人就用去了三輛,她怎能不氣?
“還有一輛呢?你把那一輛馬車給本小姐牽出來!”江瑜姍頤指氣使的命令道。
可惜侍衛畢竟是東府的,更何況承恩侯府的小廝丫鬟誰不知道西府就是空殼子,紙老虎,東府向來是不把西府放在眼裏的:
“那對不起了,二小姐,府里剩下的這一輛馬車,府里有規定,不到非常時分不能動用。”
“放屁!我這事兒難道不急,得什麼事兒才急!”江瑜姍的丫鬟被自家小姐的驚人之語嚇了一跳。
自家小姐在房裏這般粗魯也就罷了,怎麼出門也不注意些?
侍衛公事公辦道:“回二小姐,得生了重病什麼的,才算是特殊情況。”
江瑜姍眼裏怒氣翻湧,眼睛都氣紅了,揚起手指着侍衛道:“好你個狗東西!你敢詛咒本小姐生重病?你個下賤東西!”
眼看着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江瑜姍的丫鬟趕緊拉住失了理智的江瑜姍:“小姐,這裏是大街上呢。”
江瑜姍自然也注意到周圍圍過來的昱都百姓,頓時對圍到門前的人喝道:“看什麼看!閉上爾等狗眼!”
沒想到周圍的人不僅沒走,有人還笑出了聲:“什麼大家小姐,如此粗魯,丟人現眼!”
眼看周圍情勢不妙,江瑜姍帶着自己丫鬟匆匆進了府里。
不僅如此,方才還閉嘴不言的侍衛朝圍過來的百姓道:“那是府上二小姐,各位可不要認錯了啊!”
江瑜姍都還沒有走遠,自然也聽到了侍衛的話,頓時雙眼冒火,就要返身回去與那侍衛說道說道,好歹被自家丫鬟給拉住了。
江瑜桐幾人連帶着三輛馬車停在了清溪書院對面的街道邊,她讓兩個侍衛跟三個馬車夫停在原地,自己帶着白朮進了書院。
這還是白朮第一次跟着小姐來書院,自然欣喜地四處張望着,一邊還對江瑜桐問道:“今日小姐怎麼讓奴婢跟着來,奴婢性子愚鈍,可沒有白薇姐姐跟白芍有用,怕是要丟小姐的臉了。”
江瑜桐笑得神秘:“你家小姐叫你來,自然有吩咐,不僅今天,以後你怕是也要與我一起來書院了,你們四個人中,就你力氣最大了。”
白朮愣了:“哈?”
幸好江瑜桐一大早便起來吩咐護衛搬東西,這才沒有誤了時間,到學舍的時候,眾學子也才陸陸續續坐到自己位子上。
清昕書院雖然也有學子宿舍,但管理並不嚴格,可以宿在書院裏,也可以回自己府上,不過一般昱都的世家子都選擇每日坐馬車回府,留書院的一般是外來的學子,或者是家境貧寒的那種,因為清溪書院財大氣粗,不收住宿的費用,只要求學子把房舍打理乾淨便行。
江瑜桐站到了學舍的講台上,宣佈了她今日的安排:
“今日天氣晴好,為了不辜負這美好時光,夫子我決定帶你們出去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眾學子以為如何?”
書院也不時外出舉辦採風活動,所以戊一班的學子們也只以為夫子安排的是去哪座山頭賞景然後即興作詩文罷了。
這才開學沒多久就要採風?
被自家皇帝表哥威逼利誘強壓着安排過來護衛皇嫂的秦徵陽有些疑惑,但是能夠不上課,對於把不學無術奉為人生追求的他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江瑜桐注意到學舍里還有些來旁聽的學子,笑吟吟道:“你們也要跟我們一起出去么?”
清溪書院還有一個比較人性化的規矩便是,學生覺得想去上哪家夫子的課,只要管事兒的堂長同意,以及每年年末測評的時候過關,便可以自行安排。
生怕完不成表哥的任務,到時候被無情鎮壓的秦徵陽急道:
“當然要去,書院規定的,只要自己願意就可以!”
一盞茶后,秦徵陽看着跟着自己一起來的同窗遠去的背影,心裏狠狠道:友情都餵了狗,說翻就翻!
可望着自己手裏握着的沉甸甸的釘耙,秦徵陽眼淚差點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