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來了
好不容易憋着忍着走到了家門口,卻發現自己並沒帶鑰匙,也沒有手機,賭氣般把拎在手裏的鞋甩到一邊,眼裏的溫熱再也壓制不住全涌了上來。
開始時嗚咽不停,接着淚如雨下,最後把臉埋進手臂里泣不成聲…
是啊,都忍了一晚上了...
父親的忽然親近,簡嬌眼裏的防備,都應證着林琴說的確實是事實…
那個家,她終究只是一個外人而已了…工具而已…為了面子而已…
……
天空的雨似乎越下越大,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地打在茂密的樹葉上。一個小女孩蹲在忽閃忽閃的樓道里,埋頭痛哭,偶爾還能聽到一聲喃喃自語:媽媽…
“吱呀。”隔壁老舊的防盜門打開了,簡心抬頭,長長地睫毛上還掛着幾滴晶瑩的珠水,眨巴幾下,晃晃悠悠掉了一兩顆下來,通過朦朦朧朧的水氣,依稀看見一位穿着老式布拖鞋的老太太走了出來,頭髮稍微有些花白,慈眉善目給人感覺特別和藹可親,
“小姑娘,你怎麼都渾身濕透了呀。”老人的聲音和她的樣子一樣,讓人覺得親切,“你是不是這屋的主人啊,家裏沒人,你沒帶鑰匙對吧。”看着簡心的狼狽樣,倒是讓老人挺心疼的。
“姑娘,我是今天剛搬過來的。本來下午想和你們打個招呼的,但我看家裏沒人。你放心跟我進屋先坐一下不?”看出了簡心的遲疑,老太太馬上補充道,“家裏就我一個老太太和小孫子,小孫子剛轉到一中附小讀6年級。”
老太太的善解人意倒是讓簡心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點了下頭,剛想站起來,發現由於蹲久了血液不通,差點沒摔一跤。
“蕭驍,蕭驍,快過來扶人。”老太太往屋裏喊着。
“姥姥,怎麼了?”從裏面傳來男孩爽朗朝氣的聲音,話音剛落地一個瘦小的男生跑了出來,剪着小平頭,兩道濃眉下一雙清澈的大眼,上身穿着一件普通的白T,配着一條長到膝蓋的鋪滿花朵圖案的大褲衩,看到五顏六色鮮艷欲滴的大花朵,簡心的眼神不由得楞了一下,
少年,你知道你穿的是啥么?
看到這兒,簡心心底的難過似乎也被這條大花褲帶走了一些~
看出了簡心的眼神,少年顯得有些不自在,沒想到外面有人,
“姥姥,怎麼了?”
“快扶一下這個姐姐進屋,你看她渾身都淋透了,這個天不趕緊換個乾爽的衣服,很容易感冒的。”姥姥着急地說道,
“年輕人不要老是仗着底子好任意糟蹋身體,哎…我去看看家裏有沒有生薑啊…”說著進屋去了。
屬於老年人獨有的嘮叨,卻讓簡心聽着特別的順耳親切。
這個叫蕭驍的少年趕緊上前扶簡心站起來,待她覺得可以走路的時候扶她進了屋。
樓道老舊的路燈依舊還是一閃一閃的,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堅守着自己的崗位…
蕭驍扶簡心坐在了門口的餐桌上,其實家裏目前也只有這個地兒可以坐人。因為今天才剛剛搬家的緣故,很多箱子還沒開封,一些傢具也只是隨便擺在客廳里等待着主人的安放。
“小姑娘啊,你趕緊把身上的臟衣服換掉吧,”姥姥從卧室里出來,手裏還領着一些衣物,但簡心就是一下子眼尖瞄到了熟悉的花朵圖案,眼珠一轉,和少年大褲衩的花色一摸一樣…
說著老人還專門拎起了大褲衩:“這些是我前兩天市場打折新買的,都還沒穿過,所以姑娘你不要嫌。你看着短褲還鮮艷的,你們年輕人就應該穿鮮艷一些…”說完還專門瞅了一眼自己的小孫子,甚是滿意。
兩個年輕人此時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少年不忍地撇開了眼睛,簡心默默地接過了老人手裏的衣服…
所以有的時候不要嘲笑別人,報應是來的很快的…
換好衣服出來的簡心,聞到了屋裏一陣生薑味,客廳也沒有人,就逕自走到廚房。這個老小區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所以簡心也一點不陌生。
婆孫兩人都在廚房裏,灶台上咕咕地煮着什麼東西。
看見了簡心,老人瞬間覺得自己的品味猶存,這大褲衩當時還真買對了,又有點後悔沒多買一條。不過話說回來,老太太以過來人的眼光覺得這小姑娘確實長得好看。
“小姑娘…”
“阿姨,我叫簡心,我的朋友都叫我小單,因為簡簡單單就很好。”老人的關心和照顧讓簡心不自覺想要親近。
“哈哈哈,能簡簡單單活一輩子還真的是福氣啊…”飽經滄桑的聲音流露出那麼一絲透徹,活了一輩子才發現能簡簡單單地活着就是福氣。
“這是我的孫子,叫蕭驍,你就和他一起叫我姥姥吧。我們能做鄰居看來也是有緣的。”心裏覺得這小姑娘挺招人喜歡的,話語中不覺就更加關懷備至,
“等下薑湯熬好了你都得喝了,不然你明天肯定頭疼。”說完想起一個事兒,“對了,你是不是忘帶鑰匙了?…你爸爸媽媽呢?
猶豫了一下,簡心回答道:“我家人住在另外的地方。我目前在一中讀初二,和你的孫子也算校友。”對着旁邊的花褲少年笑了一下,“以後學姐罩着你。”就…就看在同是天涯花褲人的份兒上吧。
笑完接着對姥姥說道,“今天去參加別人的生日party,忘帶鑰匙了…”說完有些擔心,不知道怎麼辦。
“哈哈哈,小孩子忘性大。現在有點晚了,我擔心鎖匠都下班了。”
才上初中就自己一個人住…應該吃了不少苦吧,姥姥看着簡心的眼神便帶着一絲心疼和暖流,
“要不你今晚在這裏將就住一晚,明天一大早我就讓蕭驍打電話找人來開鎖。”
簡心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於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蕭驍,你現在去收拾一下你的屋子吧,今天就讓簡心住你那屋,你就在沙發上睡一晚上吧。”
”不用那麼麻煩,我睡沙發吧。”今晚已經夠麻煩別人了,怎麼好意思讓老人的孫子睡沙發,她這個外人反而睡床呢。
“一點都不麻煩,今天剛搬家,本來就是要收拾的,”透徹乾淨的眼神透露着一點點狡黠,“你就放心吧,學姐!”
喲,這小子年紀輕輕就知道經營人脈了,果然上道,孺子可教也。
雖說是不客氣了,但也幫着蕭驍一起收拾整理了一下客廳的沙發,確保蕭驍晚上睡覺不會不舒服。
喝完薑湯躺在床上,心裏暖暖的。床頭的梔子花飄來淡淡的香味,簡心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佳眠…
簡心是在一陣想味中被餓醒的,昨天晚上那種混亂的情形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又折騰了一晚上,胃裏早就空空如也了。
蕭驍的房間就在餐桌旁邊,簡心開門一出來,就看到姥姥和蕭驍坐在餐桌前看着自己,想到自己竟然睡到自然醒,簡心有些不好意思垂了下眼瞼,道,“早啊,姥姥,…學弟。”
“哈哈,看你的臉色就知道昨晚睡得不錯,那就好。我還擔心你今天會發燒呢。”
說完熱情地招呼她,“快坐下吃早飯,熬了點粥。本來想等粥涼一點再叫你的,你現在起了也正好。”
簡心見桌上擺了三碗粥,走到空着的那個位置坐下了。桌上還有熱氣騰騰的包子和色澤鮮艷的小鹹菜,看着真讓人食慾大動。
怕簡心拘謹,姥姥親手拿了一個大肉包咬了一口,吹了吹粥,呼啦啦就喝了一大口…嫌不夠,看夾了一口鹹菜塞嘴裏,瞬間包子,粥和鹹菜融合在一起…好吃!
蕭驍看着吃相豪邁的姥姥,心想難道今天的包子特別好吃?咬了一口,和平時的一樣啊!
不行,男孩子吃飯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還是按照之前學習的用餐禮儀,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簡心看着這婆孫兩,也漸漸放鬆了下來。夾了一個包子咬下去,一口就吃到肉餡兒了,看來真是自己包的,比外面買的實在多了。又端起面前的粥,吹一吹,喝了一口,稠稠的特別好喝,夾了一點鹹菜配在粥里,鹹菜的咸香更突顯了白粥的甘甜,好吃地停不下來了。
一頓飯下來,簡心喝了兩碗粥,吃了兩個包子。要不是昨天姥姥拿的衣服比較寬鬆,一定能看到她此刻圓滾滾的肚皮…
簡心對自己的好胃口有點不好意思,幫着蕭驍一起收拾,洗碗。
姥姥滿意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兩個孩子在廚房忙活,老人覺得孩子能吃說明就有福氣,並且她吃得痛快淋漓,就是對她這個做飯婆的最大讚美,怎麼會不開心!姥姥嘴角咧開像月牙似的,簡心這孩子入了她的眼了,真是越看越喜歡。
飯桌上手機響了起來,姥姥趕緊叫道,
“蕭驍,來接電話。肯定是開鎖師傅來了。”她讓蕭驍在吃飯前就打電話找了人了。
剛說完,門口還響起了敲門聲,肯定是開鎖師傅了。
蕭驍擦了下手,小跑開了門,
見師父耳朵邊掛着手機還打着電話呢,“師傅,是您打電話嗎?您可以掛了。”
“誒,好的好的。”說著掛了電話。昨夜的大雨並沒有降低這個城市的溫度,今天依然炎熱,師傅頭上還佈滿了汗珠。
“你們已經開鎖了?”回過神來,師傅有些錯愕地看着開門的少年,
知道師傅應該是理解錯誤了,“不是這個門,”蕭驍彬彬有禮地解釋道,“是隔壁的需要開鎖。”
不一會兒,門就打開了。簡心看着熟悉的屋子,想了想昨晚進不了家的場景,還是有點感慨的。
簡心忽然想起什麼趕緊衝到門口,蕭驍已經送師傅到樓梯口往回走了。
“蕭驍?”
”嗯?”蕭驍停住,困惑地看着她。
“那個開鎖多少錢呢?”
原來是這事兒,蕭驍釋然道,“姥姥說沒多少錢,你不用惦記這事兒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萍水相逢能做到這樣,簡心真的很感動…
看來老天爺還是仁慈的,留了一扇窗給她…
覺得過意不去,簡心說道,“那,那這樣,我先洗漱一下,等下和你們一起收拾屋子。”說完“啪”地關上了大門,逕自洗漱去了…
蕭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