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懸空島(3)

第十四章 懸空島(3)

與雷電一番抗爭,孟凡姝靈力所剩無幾,再無法維持土遁。她悄然潛出地面,發現自己早已身在小院之外,入眼是濃煙陣陣,原本高大的樹木一根根被橫腰劈斷,一個機關人被炸的沒了腦袋,躺在地上不住地挺動,四處黑乎乎的儘是燒焦的痕迹。

孟凡姝咋舌,暗道:這傢伙瘋了嗎?我不過開了個玩笑,他就要把整個島都燒了。莫非那位天姬是他媽?看來真是禍從口出,師姐說言無禁忌早晚惹禍上身,天哪,居然被說中了。

師姐應該已經把那兩個女修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吧。我這般任性要救人,回頭她定要罵我。

她發現石南還在半空中綴着,顯然並沒有發現自己,便決定藉著煙火瀰漫,離開這裏。

剛行了幾步,卻聞得雷聲再次隱隱響起。放眼望去,只見石南左手掐訣,右手揮劍,指向雲天,大聲念道:“勝鈞聽令,氣貫九霄,起!”

他把飛劍拋出,那劍清鳴一聲,衝天而起,直上雲霄,很快便消失不見。

孟凡姝撇了撇嘴,小聲道:“最好別回來啦!天上有玄女娘娘,有許飛瓊,劍啊劍,跟她們去玩吧。”

過了片刻,只聽得一陣金屬的鳴聲,接着那飛劍穿雲而出,不知是經歷了什麼,已變得通體赤紅。

石南神情一凜,喝道:“雷霆萬千,飛刃流火,斬!”

飛劍得令,瞬息化作萬萬千千,鋪天蓋地,殺了下來!

孟凡姝感到強烈的危機。眼見漫天劍雨直撲而來,她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躲避的地方。自己的劍早就斷了,即便那劍此刻完好無損,也斷然不會抵擋的住。

靈力近乎枯竭,已無法使用遁術,何況石南撒下的劍雨正是針對遁術,又怎麼能自投羅網。

一把飛劍瞬息間殺到,孟凡姝奮力躍開,只聽身後轟的一聲響,她回首望去,發現剛才所站立之地竟被炸出一個深坑來。

來不及感嘆其威力,又是幾柄飛劍同時襲來,眼見無法閃躲,孟凡姝情急之下拋出張紫色的符來,此符正是當日不朽翁送的金甲符,金甲符一經發動,便直攖飛劍劍鋒,兩者相遇,如同水火相逢,激烈不已,只聽得一聲巨響,地皮甚至抖了三抖,孟凡姝受不住那衝擊力,直接被震飛,噗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可他根本她沒工夫顧忌那疼痛和鮮血,因為飛劍再次殺來,這次竟有數百把之多!

金甲符再次迎了上去。劍符相擊,又是轟然巨響,少女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飛出十幾丈,砰的一聲撞上了樹榦,摔落在地。

孟凡姝知道右臂斷了,因為完全抬不起來。肋下陣陣生疼,想必肋骨也斷掉了幾根。

金甲符已掉了一角。雖然它奮力救主,但飛劍實在太過強悍,兩次消耗之下,附着其上的靈力開始消散。符紙不斷褪色,由紫變藍,越來越淺,直到它突然“呼”的一下燒着,化為灰燼。

孟凡姝咬牙勉強站起,心想金甲符一毀,自己該如何面對劍雨攻擊。

石南看到那少女顫顫巍巍地艱難站立,顯然已沒了招架的能力,心中怒氣平息了少許。但他殺心依舊。收了劍雨,來到她面前,冷眼看着她,說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要怪就怪你不知好歹!還有你夜行者的身份!”

石南一直把孟凡姝當成了白夜門的人。說完不等對方言語,便一掌拍了過去。

這一掌是崑崙六丁六甲掌,剛猛無匹,有搬山之力,即便孟凡姝此刻靈力仍在,中掌也必死無疑。

只聽“砰”的一聲,少女身形晃了幾晃,閉目倒地。

石南終於出了這口氣,他看到少女沒了生機,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此刻的孟凡姝,一動不動躺在地上,胸口疼的厲害,心中恨的直罵。卻不是因為那道士痛下殺手,而是因為他拍在自己胸口。

假正經的臭道士,占我便宜!

她本以為自己必死,但那致命的一掌拍來的時候,衣服里有什麼東西突然動了一動,無聲無息,接下那一掌,並卸掉了九成以上的功力。

孟凡姝立刻明白是宮十七交給她的方巾,卻不知它怎麼跑到了胸口,並在危難之中救了自己。她順勢倒地,自絕心跳,藏起氣息。她甚至想演的更逼真一些,裝作被打的飛出老遠去,但苦於靈力枯竭,精疲力盡,又渾身是傷動一下都疼,如果演砸了就真的沒命了。

石南收到忍冬發來的訊號,趕了過去。幾位女弟子見到自家師叔,一個個憤憤不平地說起之前發生的事。原來,桂枝和草果真的逃了,被一位黑衣人救走,如今已經不在島上。石南聞言心中一動,想到自己剛才殺掉那女修也是一身黑衣。細問之下,對方果然也是用劍,擅長隱匿,但修為卻高出了很多,傷己方了一人,布下疑陣之後便不知所蹤。

石南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卻一時理不清頭緒。他又回想起自己那一式六丁六甲掌來。那女修的確是結結實實吃了一掌,可是……

他連忙御劍飛回那女修“斃命”之地,果然,已是空空如也。

他明白哪裏不對了:那女修修為低下,靈力全無,中了六丁六甲掌該被擊飛的,可她竟然退也沒退一步,直接倒在原地!

他是崑崙劍修,心高氣傲,已經太久沒與修為太差的人交過手,他不屑。正因如此,潛意識裏把那女修當做了旗鼓相當的對手,從而忽略了低修為的人中掌后該有的反應。

石南怒氣又生,心想那女修應是有寶物護身,自己一個大意,她便趁機謀騙!

又想到桂枝草果輕易就跟她們走了,搞不好事先就有勾結,更是怒火中燒,他一掌將身邊一塊大石打的粉粹,恨恨說道:“豈有此理!倘若讓我再遇到你,定斬不饒!”

他卻忘了,那少女僅僅是為了活命。一直苦苦相逼,不肯罷休的是他自己。石南有這樣的觀念,地位高高在上就可以仗勢欺人,實力強悍就能肆無忌憚,我打你左臉,你不把右臉伸出來就是在跟我作對。我打你,你躲開就是在挑釁,你若反擊,更是十惡不赦。

他認為,這是強者的權利。

少舞找到孟凡姝時,發現她已經昏了過去。

那少女躺在一片狼藉的焦土之上,身上的衣服被刮破了好幾處,頭髮散了下來,遮住半張髒兮兮的小臉,嘴角血跡已干,眉頭微微蹙動,顯然在昏迷之中仍在忍受着疼痛。

看到她手臂變了形,少舞的心像是被突然抓了一把,她咬了咬嘴唇,扶起孟凡姝,在她口中塞了丹藥,靈氣度了過去。

孟凡姝悠悠醒轉,看到少舞,送上一個自認為燦爛的笑容,說道:“師姐,那人……或許還會回來,我們……躲一下。”

少舞把她抱到一旁隱蔽之處,皺眉道:“這般狼狽,還笑的出來!”

孟凡姝頭貼在少舞頸肩處,聞到那似有似無的冷香,突然想皮一下,她身體稍稍後離,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少舞拍了拍她的腦袋,輕斥道:“快閉嘴,我幫你運功,有人來了。”

二人一同藏息守神,很快便瞧見石南的身影。

看到石南踱來踱去,一掌碎石,又揚言不肯罷休,少舞眼中並無波瀾,她知道那人是崑崙弟子,僅此而已!僅此足夠!什麼身份又有什麼關係!她表面平靜,暗下決心:我少舞定會取你性命!

石南恨恨而去。孟凡姝看他走遠了,對少舞說道:

“師姐,我一時任性,跑出去救人,以致暴露了行藏,你氣我嗎?”

“不曾。”

“即便救下的人毫不相干,甚至……她們有可能是惡人呢?”孟凡姝問道。

“姝兒,要相信自己的判斷。我並不氣你,卻有些怪你。但後來想明白了,這也許是你的道。你心地善良,看不得欺負弱小,喜歡鋤強扶弱,遇到修為高的強者,即便自己羽翼單薄,即便力有未逮,仍千方百計勉力去完成,這是你的本心,或許該叫做俠義之心。”

“我們修道之人,常說捨棄本心,磨鍊道心。若貪圖男女情愛,那麼就要修那斷情絕欲之心;若天生慈悲為懷,就要去修那冷漠無情之心。刻意與本心相左,姝兒你可知為何?”

看到自家師妹雖然睜着一雙大眼睛,心思卻不知放到了哪裏。少舞搖了搖頭,自語般繼續說道:

“因為捨棄本心是手段,磨鍊道心才是目的。未必沒有其他方法去增強道心,只不過,對那貪歡和慈悲之人而言,這種背道而行的方法更簡單直接。他們修鍊遭遇瓶頸,往往就會從本心着手,以此磨鍊道心。故而,若堅持本心就能磨鍊道心,行俠仗義,何樂而不為?”

“師姐你今天怎麼這麼啰嗦,就說不氣就好了啊。什麼俠啊義的,我可從沒想過,早知受這麼大的罪,我說什麼也不管。”

少舞微微一笑,說道:“只怕未必。”

孟凡姝並未反駁,嘆了口氣道:“那兩個崑崙女弟子真是可憐,尤其那個草果,突然一下就什麼都沒了。她們又沒有犯錯,為甚麼被這般對待?受到傷害已然十分不幸,還要遭同門厭惡,被師父嫌棄,崑崙派名頭挺大,但做事真不地道。”

“姝兒,我們修道之人,雖不似俗世那般將女子名節看的比天大,但若是被玷污,也是難立身於人前的。女子修道本就不易,遭人採補,修為盡喪,多半是要淪為他人玩物的。”

孟凡姝聞言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若有朝一日,我也如草果這般,被人捉住,師姐卻救不得我,那……”

“姝兒!”少舞打斷她的話,“師姐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她明白這個師妹雖有時候做事不拘禮法,但其實很有自己的原則。她性子剛烈,若是被辱,必定不會苟活。

但她沉默片刻,終是把那答案說了出來:

“若救不得,便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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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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