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戴在他右手上的黑色戒指順着胳膊，滑落到地上不見蹤影。
突然。
傭兵的身子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沙文避開他的匕首，整理一下被弄亂的衣服，看着對方驚恐萬分的神情，不再理會，向前邊走了過去。
一隻雲雀也悄然落在他的肩上。
“我真想殺了那兩個蠢貨！深更半夜嚇我一跳。”
“他們人呢？”
“可能還在找我吧。”
駐足回頭，目光充滿惡意。
“既然如此，回去繼續休息吧，明天還得趕路。”
“你真準備放過他們？嗯...這可不像你。”
路過那名一動不動如同雕像般站在原地的傭兵，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沙文笑道，“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傭兵僵硬的點頭，然後拔出長劍往樹林深處走去。
女孩看着眼前的一幕，默然不語。
這傢伙肯定又用了什麼奇怪的手段！
思索片刻，決定還是不要多嘴詢問的好。
...
...
一夜時間匆匆而過。
第二天清晨，車隊出發前才發現隊伍中少了三個人。
於是老闆就讓手下的人去四周找找看。
大約過去五六分鐘。
一名車夫驚慌失措的跑回來，一邊擦臉上的冷汗一邊大聲道，“老闆！希爾...希爾他們三個人全都死在樹林裏了！”
“什麼？！”
“死了！是誰幹的？！”
這個時候，老闆的目光突然移到沙文和阿西婭身上。
昨天希爾三人恰好與他們發生了衝突，該不會是...
但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職業者，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那三個人。
無奈之下，車隊老闆只能先讓眾人原地等待，然後帶了另外兩個隨行傭兵進了樹林。
十幾分鐘后。
回來一人又喊過去三個車夫，拿着挖土的工具。
一直折騰到晌午，事情才算結束。
關於那三人的死因，眾人回來后議論紛紛。
但最後的結論都是希爾發瘋后襲擊了另外兩人，他也揮劍個看自己的脖子死在裏面。
因為在現場他們沒有找到任何打鬥的痕迹。
其中一具屍體是被人用劍直接從後背砍斷脖子，更好地說明是遇到了偷襲。
如果說是有專業的殺手伏擊他們，眾人不會相信。
他們還達不到有人雇傭專業殺手的程度。
雖然情緒低落，但車隊不能停。
坐在馬車裏，沙文摩擦戴在食指上的黑色戒指。
阿西婭小聲說道，“那三個人的死...是你乾的？”
“你想太多了，阿西婭，昨天晚上我不是一直都和你睡在帳篷里嗎？況且，他們死活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
和上一次簡直一模一樣。
法利安的事情，女孩一直都是猜測，因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沙文和法利安的失蹤有關。
這次也是。
不論如何她也想不明白，沙文是怎麼做到無聲無息弄死那三個人的。
難道原因出在昨天那個神色木訥的傢伙？
此時在她的眼中，沙文不僅是自己所愛之人，還多了一個危險人物的標籤。
一隻手扶着下巴，手肘搭在車窗上，轉頭看着外面枯黃的平原。
難怪默文院長總是喜歡讓沙文去做調查和潛入的工作，這傢伙...
“在想什麼呢？”
女孩回頭笑道，“啊...沒什麼。”
...
當天傍晚，眾人來到正義聖堂南部邊境城市根特。
支付給車隊另一半費用，眾人分道揚鑣。
按照佩德羅的記憶，沙文找到坐落於市政廳東邊六百米處的圖書館，可惜因為時間太晚，現在已經關閉，只能等明天早上。
簡單吃過晚餐，找到一家旅店暫時住下。
...
...
與此同時。
特尼斯，藍寶石莊園。
喬凡尼和星眸女士坐在會客廳的沙發上，夏洛特雙手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這樣的條件...恕我無法應允，殿下。”
“但這已經是唯一能救你和黑白鳥商會的辦法了，如果你拒絕，一周后，基石庭院就會派人將你帶走，就連母親也保不住你！
如果你被他們抓走，沙文和我會非常被動，夏洛特小姐！”
她能感覺到，喬凡尼是真的很喜歡她，只是為了利益的婚姻是她這輩子最最痛恨的事情，沒有之一。
“殿下能夠為我做到這種地步，我很榮幸。
但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我也不想太過悲觀，況且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去永夜迴廊，伊塔梅爾答應我可以去那裏避難。”
“夏洛特！”
喬凡尼表情嚴肅至極，他不敢相信這種話竟然會從夏洛特的嘴裏說出來。
就在氣氛凝固住的時候，星眸女士開口了。
“你的固執與堅持我能理解，但喬凡尼是一個好孩子，因為你的事情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我希望你可以同樣理解一位關心你的人的感受。
去永夜迴廊的事情，我不會同意。
這會影響沙文離開前與我商討過的計劃，帶來更多的不可控因素。”
夏洛特此時只覺得神靈和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金花城的時候，她不惜以生命的代價逃避正直婚姻。
來到特尼斯后以為所有事情都朝着最好的方向開始發展，但卻彷彿畫了一個圓，回到原點。
現在擺在她面前的依舊是一樁違背自身意志的婚姻。
即便喬凡尼非常愛她。
一旦同意與喬凡尼訂婚，她就是瑟銀王室的人。
兩人複雜的身份背景會讓夢境之森介入，同時也就達到保護她的目的。
至少不會讓她成為沙文計劃的一顆絆腳石。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個人的力量猶如螳臂當車。
夏洛特明白她現在的處境。
被捲入到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事件中，一雙名為命運的大手已經牢牢扼住她的咽喉，動彈不得。
一面是自己的夙願，一面是沙文的安危。
夏洛特承認喬凡尼非常優秀，但就是缺少了一些東西，對於這位王子殿下的追求，她更多的是想追尋自己的感覺。
被現實玩弄於股掌之中，能夠固執己見的事情並不多。
沉默良久。
似乎經過深思熟慮，女孩微笑道，“抱歉，我的內心還是無法認同，可能...這就是我唯一還能反抗命運的事情吧。
殿下也不用為我太過擔心，如果基石庭院真的想要以我威脅，死亡或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喬凡尼此時抓狂一般起身，來回踱步，大聲道，“老天！難道你就不能想到一些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要是你死了，我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沙文！
而且我在你的眼中就那麼不堪嗎？！”
“每個人都有至死堅持的信念，殿下，我希望你能夠理解。”
星眸女士制止自己的兒子。
沉默一會說道，“看來只有送你出去避難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你現在就去準備，天黑以後我會安排人送你去一個躲藏的地方。
但是不是絕對安全，我不能保證。”
喬凡尼實在氣不過，走到窗戶前，一拳搭在牆上，“這群該死的法師！才剛剛安定一年時間，又開始內鬥！
我真想...”
揮舞一下拳頭，喬凡尼轉身說道，“母親，夏洛特的安全就由我負責吧，那些該死的白袍別想在我的眼皮底下把人帶走！”
“喬凡尼，不要被憤怒沖昏你的理智。”
“可是！母親大人！”
“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件事就不用你參與了。”
現在夢境之森和正義聖堂的高層，繞過其他三個職業者組織，正在和煉獄那邊接洽，商討和平協議的事情。
如果因為夏洛特出現打傷或者致死執行法師的事情，無異於會火上澆油。
按照計劃，和平協議就算進行的一切順利，至少也需要半年的制定時間。
期間還得保證不能有任何差錯。
早在沙文向她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上次與亞托克斯接洽，那位岩漿海域之主明顯表達出了對戰爭失去興趣的意願。
那個時候雖然想不到和平協議，但也有了一些苗頭出現。
沙文不過是後面繼續推波助瀾。
也不知道那位年輕人用了什麼樣的條件，說服了亞托克斯和伊塔梅爾。
到最後，估計唯一的阻力就是凋零懸空城上的那個瘋子了。
...
另一邊。
真知學院。
一些來自基石庭院的法師還在進行沒有完成的交接工作。
而在院長辦公室里，布蘭東正和一名老法師相談盛歡。
“...真是想不到啊！默文上次帶你見我的時候還只是一個這麼高的小不點，現在都已經成為真知學院的院長了。”
“卡洛琳大師過譽了，不過是老師信任，所以才把院長的位置交給我，接下來我要學習的事情還有很多。”
年近六十的女法師眼睛一瞪，說道，“像你這麼優秀的年輕法師，阿拉亞可沒有多少，你現在已經三階了？”
“剛進階不久。”
“哼，我家那個小傢伙現在還在一階上撲騰呢，要是能有你一半優秀我就知足了。”
說到這裏，談話戛然而止。
過了好一會，卡洛琳臉上笑意不再，說道，“這次我會來，除了看望我的老朋友外，學院的事情......
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布蘭東微笑道，“我希望您可以再大議會上支持我擔任真知學院院長。”
“你現在不就是嗎？怎麼還需要我的支持？”
揣着明白裝糊塗。
雖然卡洛琳是默文曾經的情人之一，但人死如燈滅，他和這位五階大法師的關係可不怎麼親密。
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恐怕很難說服她。
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
“我想在學院和荒野小屋之間開展長期的交換生計劃，當然，資源方面也會有所傾斜。”
卡洛琳卻笑道，“以前默文也提出過，不過被我拒絕了，我那裏學生少，但資源充足，用不少這麼麻煩。”
“是這樣啊...”
布蘭東面帶微笑，接著說道，“沙文法師的事情您應該聽說了，其實他一直都是一位非常優秀，並且正直的法師。
這次是的事情完全就是一次誤會...”
話沒說完，就被女法師打斷。
冷聲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布蘭東，不論是出於何種理由，一位手裏掌握了大量資源的天才法師私自接觸煉獄之主。
要是放在一百年前，足夠把他綁在火刑架上。
現在庭院只在職業者內部通緝，已經是坎在默文的面子上，非常仁慈了。”
“你們都這麼說...”
布蘭東嘆了口氣，“還是等抓到他再說吧，關於剛才談到支持我的事情，我還是希望卡洛琳大師能夠多考慮一下。
至少能夠為您的學生的未來考慮。
現在我的手裏有阿拉亞世界最強大的情報機構，同時也和超過一半的大型傭兵團有合作協議。
雖然這樣說太直白，但我希望這樣的資源可以面向更多值得擁有的年輕法師，而不僅僅是真知學院。”
卡洛琳面色一沉，“布蘭東法師，你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蔑視我們嗎？”
“當然不是，卡洛琳大師，我只是認為...”
“哼！傲慢無禮的年輕人，我不想再聽你說了，支持你的事情免談！”
說罷便負氣離開。
留下布蘭東一人，暗自嘆氣。
原本他以為有默文的關係在，怎麼也能拉攏上卡洛琳，沒想到這個老頑固一句話都不進去。
昨天兩人就談過。
關於院長位置的事情，她一直都是閉口不談。
今天才剛剛開頭，就如此堅決的拒絕了自己。
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
卡洛琳本來就是中立派系的法師，不想惹上麻煩可以理解。
這次能夠回來也是看在默文的面子上。
荒野小屋是什麼樣子，布蘭東很清楚。
裏面的法師學徒如果丟進真知學院，恐怕入校考核都過不了。
資源就更不用說了。
合作的都是一些小型傭兵團，官方機構只有執行法師，而這種渠道是面向其他所有學院的，沒有任何區別。
就算是她自己的學生，如果天賦不夠好，未來的成就也很有限。
並不是所有五階大法師都能和默文一樣，手握重權，極具聲望。
她真以為以前的事情自己不記得了？
明明就是她提出要和學院開展交換生計劃，默文坎在老情人的面子上就同意了。
可惜只維持了兩年時間。
對方的生源質量太差，來到真知學院這種一年級開始就要外出實踐的地方，完全跟不上。
最後只能黯然退出。
看來希望只能放在其他中立派系法師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