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要不要跳下去
古正的真實身份，現在在BATF內部已經不再是什麼秘密了。鑒於這種情況，新的煙草槍炮管制局沒辦法重用他。他是國家安全局的英雄，甚至對莫寧來說，也是關鍵先生。但是在BATF，他和叛徒兩個字幾乎是畫等號的。
六個潛伏在BATF的TCSS特工，都是。
不過對古正來說，這些都不算事。在煙草局他呆了幾年，同事也很多，只是現在他都不記得了。這些人的臉擺在他面前，他也會一臉茫然。背地裏說閑話的人肯定有，而且還很多，但古正不在乎。
他的新工作在兩周內敲定了下來，還好，沒有發配到西伯利亞去守倉庫。
古正在莫寧總局的走廊里便走邊看自己的調任書——古堡分局行政局長。
他翻過了那張紙，後面沒有什麼感興趣的東西。
行政主任是個什麼東西？
“阿列謝！”一個聲音在他對面響起。古正抬起頭，看見尤素里雙手插兜，站在那滿面春風。
“夥計，找你半天了！”尤素里晃蕩着兩條腿，走了過來，瞄了一眼古正手裏的調任書，然後吹了聲口哨：“喲！不錯喲！行政局長……”
古正把命令收了起來，問道：“你怎麼在這？”
尤素里嘆了一口氣，在走廊邊的長凳上坐下，說：“我也是BATF的人啊，你忘了？”
古正恍然，尤素里也是他們六個當中的一個。
“你都和老伊萬一起指揮行動了，他們國家安全局都不要你？”
“一刀切，殺無赦。”尤素里在脖子上做了個殺雞的動作，說：“對了，你的那些夥計今天還問起過我，他們找不到你，不知道你住哪，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
“我沒和他們說。”古正也坐下，從尤素里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包捲煙，點了一根，兀自抽了起來，“他們怎麼樣？”
“你還和以前一樣，扣！”尤素里把煙從古正的手裏搶了過來，放回自己的兜里，然後才說道：“王子退休了，蓋寧和娜塔莎不知道目前在幹什麼。但是我聽說他們有新的任務，軍情局你知道的，臟活累活一堆一堆。”
古正笑了笑，他想起來老王子跟他說過，等這次任務完成了，就算是天大的好處他也不想幹了。他的那張老臉一直在古正的眼前晃，他看上去怕死，但其實是個猛人。斯米爾諾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他才是老狐狸，明明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但卻知道示弱，表現得人畜無害，而且懂得見好就收。
古正想起他的時候，眼神里泛着光，臉上帶着微笑，尤素里在一旁看得莫名，心裏想他的搭檔和那些野路子的夥計呆一起，總共也就十天的時間，怎麼一提起來，像磕了春藥似的。
古正收回了思緒，問尤素里：“你調哪了？”
尤素里就笑，“古堡！”
“逗我呢！？”
尤素里拿出自己的調任書，交給了古正，道：“你是我的上司，局長先生。”
古正打開那張疊的整整齊齊的命令紙，粗略一讀，果然不假。尤素里的新任命是古堡分局市場監督主任。
監督什麼？
尤素里聳肩，攤着手說：“如你所願，你指東，我往東，你指西，我往西！你說不讓擺煙草攤子，我就帶人去砸了，你說管制槍支，我就去槍鋪里吊銷他們的營業執照。”
“呵呵……”古正笑了出來，尤素里這表情似曾相識，在內心深處越來越強烈，他終於相信，他面前的這個大大咧咧的男人，是他曾經的搭檔。
四天後，古正和尤素里從莫寧國際機場起飛，經過三個小時的飛行后，來到了他們闊別不久的古堡。在飛機上，古正看見了古堡郊區那連成片的樹林。夏天的森林，蔥蔥鬱郁，滿目生機。一下飛機，古堡分局就有專車迎接，甚至他們連辦公室都重新粉刷了一遍，所有的辦公用具都是全新的，他們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只等着這兩位大人物履新。
古正看着面前的辦公桌，久久沒有回過神來。他甚至覺得，他會就這麼在古堡過一輩子，每天坐在窗明几淨的辦公室里，審批一些煙草、槍支和爆炸物的批准文件。合適的時候，帶上幾個警察，到街面上去抄家，配合抓那些偷稅漏稅的，或者不用這麼勞累，可以夜夜笙歌，腐敗到底，直到退休。
窗外不遠就是那座有着千年歷史的古堡，人群在這座城堡中遊逛，他們看不見在高樓中凝視着他們的古正，他正穿着西裝，打着領帶，手裏端着咖啡杯，高高在上地思考人生。
BATF的工作古正並不陌生，相反，他去過很多國家交流學習，知道煙草槍炮管制工作的重點，也懂得其中的一些關鍵。比如古堡靠海，他還得打擊煙草走私。街面上的555、萬寶路，都是他打擊的目標，他必須保證國產煙草的銷路和銷量……再比如，古堡所有的槍支售賣店，還有炸魚的、炸礦的爆炸物銷售點，有沒有慘雜軍用炸藥，有沒有私制炸藥，他們的每一筆買賣有沒有登錄BATF的管制網站登記……
最重要的，他們有沒有報稅。
古正把百葉窗放了下來，轉身把咖啡杯放回到了辦公桌上，坐下，在電腦上打開WORD文檔，寫下了一行字：沒有靈魂的人生和沒有靈魂的職業……
告別了跳飛機、跳電線和跳海，丟掉了AR、沙鷹，他拿起了筆。
想想都覺得糟心。
內心衝動地讓古正想從三十樓上跳下去。
他甚至都打開過他的窗戶，爬上去站在那吹了很久的風。抬頭看藍天和白雲，低頭看茫茫眾生。他們往來奔波，就是為了好好地活着，而古正第一次感覺到，他失去了他的靈魂，從樓上跳下去，才是他的永生。
他不止一次這麼想，也不止一次這麼做。每當想起伊娃的時候，他就爬到打開的窗邊，坐在那把兩條腿伸出去晃。
直到最後一次，他差一點就跳下去了。
但就在那一刻，一個電話把他從窗邊拉了回來。
電話是王子打來的，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古正徹底放棄了自殺的心。
“阿列謝，我親愛的夥計！我想我必須得告訴你，斯米爾諾，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