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登封客棧
縱觀千古,趙宋雖然前所未有的富庶,卻也開了中原王朝向外族卑躬屈膝的先例。思及強漢盛唐,其中變化,讓人頗多感慨!
……
話說自太祖黃袍加身至今,趙家人已經坐擁中原這大好江山一百多個春秋了!當今的天子,乃是神宗皇帝的十一子,從哲宗手中接過皇位的宋徽宗。
徽宗雖是神宗的兒子,皇位卻不是從神宗那裏得來.並非嫡子的他本來並無染指皇位的可能,奈何他那短命的皇兄雖然一世英明,卻只活了二十四歲,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與他父皇相會去了。
哲宗年紀輕輕,還不曾留下什麼子嗣,無奈的趙家人只好從神宗的皇子裏重新選出一位接掌天下。不知還在哪家酒肆廝混的徽宗,就這麼不明不白登上了皇位。
此時已經是宣和元年,算起來徽宗已經執掌天寶十七年之久了,到如今趙家人已經漸漸明白當初的決定是多麼的荒謬,短短十幾年,徽宗已經將父兄辛辛苦苦積攢幾十年,相當於當時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財富花的一乾二淨。完全沒有政治天賦的徽宗直接將朝政扔與蔡京童貫之流去處理,整日飲酒作畫,卻不想蔡京童貫阿諛奉承的本事不小,敗壞社稷的本事更大,加上連年的天災,此時的宋王朝境內開始起義不斷。
朝臣們的心思此時已經全被宋朝各路的起義所吸引,完全不知周邊諸國,早已磨刀霍霍,隨時準備在大宋的疆土上割上幾刀。
且說河北嵩山腳下,有座令無數宋朝學子嚮往的學府,喚做“嵩陽”書院。
雖然如今的宋王朝充滿了外憂內患,但得益於幾朝大儒言傳身教,如今的趙氏天下,卻是人人盡知孔孟,人人皆讀《論語》,在宋王朝的版圖中,各種各樣的學院可以說是不計其數。可嵩山腳下的這座書院,依然力壓群雄,排在天下書院之首,與嶽麓山的嶽麓書院、江西九江的白鹿洞書院、河南商丘的睢陽書院並稱當今四大書院。像是范仲淹、司馬光之流,都曾在這書院中講課授學。
且不說這書院如何了得,卻說這嵩陽書院的門前,有座不起眼的客棧,喚作“登封”客棧。客棧並不算大,生意卻很不錯,專做在嵩陽學院讀書的那些豪門公子的生意。
能進這嵩陽書院的的書生,除了一些有真才實學的,剩下的便全是河南開封一帶的豪門子弟,這些公子哥年紀不大,出手卻闊綽得很,若是遇到什麼高興事,打賞個十兩八兩銀子的也不是沒有。
雖然學院中的學生們並不算太多,每月下來卻也讓客棧的主人賺了個盆滿缽溢,生生賴定了這塊寶地,從沒想過搬遷的事宜。原因卻也簡單,登封客棧登封客棧,雖然名為客棧,裏面經營的卻不只是客棧的生意,由於附近只有這家店鋪還像些樣子,嵩陽學院中那些自恃身份的學生們,很少有光顧其他店鋪的,幾乎是前腳邁出學院的大門,後腳便踏進客棧之中。
客棧的老闆自然不嫌錢多,只要是能和這些這些公子爺沾上邊的生意,客棧幾乎都有經營,上至衣食住行,下至筆墨紙硯,在這座不大的客棧中都能買到。
學院周圍倒也有十幾戶人家,都是祖上就在嵩山腳下定居的普通百姓,自這嵩陽學院建成后,這些人家的日子卻也好了許多。
對嵩陽學院,周圍的百姓還是打心眼裏感到自豪的。和這麼多讀書人住在一起,天長日久,周圍百姓也覺得自己身上比以往多了份貴氣。只是學院門前那座登封客棧,大家可就沒那麼喜歡了,怪只怪客棧的主人太不地道。
說來也氣人,登封客棧的主人喚作錢萬兩,原本也是這嵩山下的普通人家。錢萬兩的本名可沒這麼“富氣”,這名字還是有了些家財之後取得,原來的名字叫什麼,周圍的百姓明面上一般都不敢說,可是回到自家之後,還是會叫他田三畝。
自打客棧建成,慢慢有了些家財之後,錢萬兩為人便倨傲了起來,不但大逆不道地改了自己的姓氏,漸漸地竟然看不起以前的鄉親。幾年來,登封客棧慢慢有了個不成文的規矩:除了學院裏的讀書人,客棧誰的生意也不做!
其實周圍除了嵩陽學院的學生,也就那幾戶人家了,這規矩雖然氣得周圍人家心中忿忿,無形中卻使得客棧的生意越來越好,每次走進登封客棧,嵩陽學院的學生們都有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出手自然更闊綽了些。
鄉親們暗地裏的罵聲錢萬兩是不曾聽過,便是聽見了,也只會當做自家的狗放屁,學院中那些讀書人罵他的時候,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只是錢萬兩今日出門前似乎沒有看黃曆,登封客棧開業五年,終於迎來了“史上”第一批惡客……
錢萬兩如今歲數也不小了,早已沒有了年輕時的幹勁,如今已經日上三竿,他才懶懶地邁出自家的家門,如今在客棧中看管生意的,卻是已經雇了半年的小二。
店中的小二還沒將桌凳擦抹乾凈,便聽店外傳來一陣惡狠狠的罵聲,聽那話語肯定不是學院那些文鄒鄒的讀書人,可周圍十幾戶人家的聲音小二卻都記得,卻是沒有這人。
“他奶奶的,這少林寺到底在哪裏?老子已經將這嵩山轉了一圈了,別說寺院,連一個光頭都沒看到!”
小二放好手中的條凳,循着話聲向客棧的門口看去,只是這一望差點嚇破了他的小膽,只見三條赤着膀子,手裏提着兇器的惡漢正罵罵咧咧地向客棧走來。
已經幹了半年的小二自然知道客棧的規矩,店門口這三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讀書人,只是想讓小二上前去與那三人講規矩,那是萬萬不可能的,看到這三人第一眼,小二便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想要躲進後院,只是想起客棧里只有他一人,若是客棧有什麼閃失,雁過拔毛的東家肯定會把這帳全都算在他的頭上。
眼前這三人雖然有些駭人,但與掌柜的嘴臉一比,還是稍稍和藹一些的,小二遲疑了下,站在那裏沒動,有些畏懼地看着三個惡漢進了客棧。
“老實些,別發牢騷了,若不是你嘴巴碎,咱們也不會弄成這副模樣!”
現在剛開春沒幾天,河南還冷得嚇人,套着過冬時的厚棉襖,小二都還覺得有些冷,這赤着膀子的三人卻好像不知道炎寒冷熱似的,不但上身不着片縷,便是下身也只套着件薄薄的短褲。
三個傢伙一看就不是善類,**的上身密密麻麻的,全是鼓囊囊的肌肉疙瘩,看得小二直咽唾沫。更可怖的是這三人每人身上都有四五條傷疤,像一隻只肉色的大蜈蚣般,趴在三人的胸腹要害。
“老實些,別發牢騷了,若不是你嘴巴碎,咱們也不會弄成這副模樣!”
三條大漢兩高一矮,高些的兩位都扛着一把五尺長短的九環刀,刀柄卻是一隻黑黑的虎頭。矮些的大漢手裏提着根黃澄澄的銅棍,走路的時候往地上輕輕一杵,便是“嗵”的一聲悶響,一聽便知道分量不輕。
說話的是那提着銅棍的矮壯漢子,他的地位似乎最高,走在其他兩人身前,對身後呵斥了一句,掃了眼客棧的牌匾,便直接走了進來。
小二何時見過這陣仗,雖然這嵩陽學院就建在嵩山腳下,離那號稱天下武宗的少林寺只有短短十幾里,可學院周圍的這些農戶卻都是些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唯一有些武力的,就數村頭那個靠打獵為生的李老頭,其他的人這輩子,怕都沒拿過超過一尺的菜刀。
至於學院裏的那些公子哥,小二已經選擇性地將他們忽略,讓他們吟詩作賦還行,要說打架,怕連年紀尚小的小二都敵不過。
瞄了眼大漢肩頭的九環刀,小二再次咽了口唾沫,讓那些書獃子來,怕是兩人合力也舉不起這麼個大傢伙。
兩腿一顫,小二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一不小心將身後的條凳給碰倒了,只聽“噗通”一聲響,正在門口打量客棧的三人齊刷刷地向他瞧來。
一瞬間,小二隻感覺身上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就像小時候在山裏遇見野豬一般,只是門口這三人看起來要比當初那野豬兇惡多了,野豬只是樣子凶,哪像這三人,光是眼神就能把吃人了。
“小娃娃,過來過來!”
拿着銅棍的矮漢子在客棧中掃了眼,發現喘氣的似乎就眼前這小傢伙一個。都這時辰了,這客棧還沒有一點生意,掌勺掌柜什麼的全都不在,只有這店小二早早來打掃。
小二手一抖,不但沒聽他的話,反而向後退了一步,心思機靈地他從矮壯漢子的眼中瞄到了一絲不懷好意。
小二心裏可清楚的很,為了附庸風雅,自己東家在客棧的裝飾上可沒少花銀子,這個大家那個大家的字畫掛滿了整座客棧,雖然大多數都是贗品,但在不懂行的人眼裏,可沒有真假一說,他們只知道這些東西很值錢。
“向後躲什麼,小娃娃快些過來,你們掌柜的去哪裏了?”
千不該萬不該,矮壯漢子說話的時候一急,手中的黃銅棍‘“輕輕”搗了下地面,只聽咔嚓一聲,地上的石磚在小二的眼前直接碎成了幾塊。
見小二不應,一位持刀的漢子拿刀對他晃了一晃,一臉兇狠地吼道,“不想活了還是怎的,叫你過來呢!”
小二過了重陽節也才十五,來這客棧當小二不到半年,說到底還是個孩子,這人兩次喚他小娃娃,卻將他小孩心性喚了出來,只聽哇的一聲,小二竟直接哭了起來,再也不顧事後東家會如何處置自己,將手中家什一扔,大叫一聲“殺人了!”,便直奔客棧的後院跑去。
他這番舉動卻將堂前的三個大漢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了半天,三人這才哈哈大笑了起來,中間還夾雜着小二聽不懂地外地罵聲。
卻說小二一路飛奔,很快便穿過了狹小的後院,來到了客棧的後門。這廝心思夠活泛,膽子卻不夠大,經剛才那三個壯漢一嚇,竟然生出了不幹的心思,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哪怕老爹將自己的腿打斷,也再不回這裏當小二了。
那三個壯漢或許沒什麼的惡意,但他們看似隨意的舉動,無形中卻改變了這小二的一生。
當然,這改變最多也只是店小二到莊稼漢的跨越。
來到一扇高大厚重的黑漆門前,小二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手忙腳亂地在門栓上拍打着。
這扇黑木門雖然有些陳舊,但他已經開了不知多少次,若是平日,就是閉着眼小二也能輕易地將它打開,只是小二的兩隻手此時正抖得厲害,一時間這門栓牢靠的氣人。想想堂前那三個惡人,小二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瘦削的他竟然飛起一腳,直接將門栓給踹了開來!
卻說登封客棧的後門外,此時正站着一位十六七歲的小和尚,小二從店中衝出來,差點和他裝個滿懷。
這小和尚剛剛正想要敲門,卻只聽咣當一聲,黑色的木門竟被人從裏面踹了開來,小和尚腳下一動,身子向後微微一撤,才沒被木門撞到。
小二被突然出現的小和尚嚇了一跳,一直聽說江湖上的人高來高去的,他還以為堂前那三個惡人正在這裏等他呢,待看清對方似乎也是個小孩子,這才緩緩出了口氣。
小二定睛一瞧,這小和尚卻也有趣,長相倒是門清目秀,皮白肉嫩的,只是一身的打扮卻是古怪之極。
小和尚身上套着件肥大的僧衣,和他的身形明顯不服,奇怪的是,這僧衣不知為何被撐得鼓鼓的,裏面似乎藏着什麼東西,時不時還扭動兩下,看起來很是嚇人。嵩山周圍已經半個月不曾下雨,他的頭上卻戴着頂肥大的斗笠,像是來自外地似的。當然,最古怪的還是小和尚肩頭挑着的滿滿六擔柴,一看便是剛剛砍下的新柴,加起來少說也得上百斤,可扛在小和尚的肩上,卻像六根稻草一般,完全沒重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