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戲
見武崇訓扼腕哀嘆,武華目光微閃,卻笑道:“郡馬不知,那鄒思明今日買了這大將軍卻還另引出一件事來……”見武崇訓被他吊足了胃口,他便笑道:“他和李三郎另賭了一萬錢,稍後便要在鬥雞坊中鬥上一場,說是要試試新買來的鬥雞王到底是如何威風。去看看。”
“什麼?他要用李三郎的鬥雞與李三郎斗?”
“可不是,我一聽這消息可不就回來和您說了嘛!這李三郎今日註定要顏面盡掃,被人用他一手訓出的大將軍斗敗了他豈不是讓人快哉?可惜,郡馬你竟看不到……”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已經被武崇訓一巴掌拍在腦袋上。
“如此盛事,我武崇訓不親眼看看,豈能甘心?”武崇訓跳下羅漢床,也不喚人來侍候,自換了衣裳,連靴子都還未穿好,便連聲催促:“快快快,咱們立刻便去鬥雞坊,我非要看李三郎輸得灰頭土臉才開心!”
被興奮沖暈了腦袋,武崇訓一鞭子抽倒攔阻的小宦官,拉着武華衝出門去,縱馬直奔安上門。
長安城中鬥雞風行,城中大街小巷都能見到鬥雞身影。可若說鬥雞最佳處卻還是安上門附近的平康坊中的鬥雞坊。平康坊位臨東市,本就是熱鬧之地,又因坊中多有教坊,鎮日裏笙歌不絕,實是長安城中娛樂盛地。這鬥雞坊開設於此,自然是佳客雲集,生意興隆。
衝進坊中,武崇訓躍下馬背,把手中馬鞭丟給門外的小廝,興沖沖地就往裏沖,口中不忘大聲喝問:“今日的賠率如何?”
早有機靈的管事陪笑上前:“郡馬可是來對了,今天這一場可是盛況空前,小人也有個幾年沒見到這麼熱鬧的賭局了!”引了武崇訓進入鬥雞坊,立在堂前豎著的看板前,他笑着指了指看板上的字道:“您看着了,那隻大將軍的賠率是一賠一,另一隻青風則是一賠二。”
武崇訓皺眉,“怎麼才是一賠二呢?李三郎那隻青風有什麼本事嗎?對上鬥雞王居然也只是一賠二!”
那管事聞言一愕,旋即笑道:“郡馬也知道臨淄郡王一向都是高手,雖然這次賣了手上的大將軍,可他手中的鬥雞也不是凡品。雖是沒有出過賽不顯聲名,可這一賠二已經算是……”嘿嘿笑了兩聲,他並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小心地問道:“郡馬可是要押臨淄郡王的那隻青風?”
因今日的鬥雞太過戲劇性,雖然對賭雙方並沒有賭多大,可是外圍賭局的檔口卻是開得極大,來往客人竟比平日還多了三成,又都是非富則貴之人,所以這管事格外殷勤。
這會躬了身,只待武崇訓一說出賭哪個,便立刻作票。卻不想武崇訓問了半天青風的情況,卻突然話鋒一轉笑道:“先給我押大將軍萬錢。我倒要看看這大將軍離了李三郎還是不是鬥雞王了!”
那管事臉上陪着笑,心中卻暗自滴血。一萬錢,雖然對普通人來說已經是不少,可這點錢對於平日動輒十萬、百萬錢作賭資的武崇訓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實在是……早知道剛才就去和旁人獻殷勤了。
也不去看管事的臉色,武崇訓在管事開具的票據上簽字用印,自有鬥雞坊的管事依票據前往梁王府中收錢。他自和武華往裏走去,一路上和相熟的郎君打打招呼,又有鬥雞坊中侍候着的侍女說說笑笑。待進了大堂深處,他遠遠看到一群衣着華麗的少年據於案上,便咧嘴筆了笑。大步走過去,揚聲喚道:“鄒十郎,你可是撿到便宜了!”
那一群少年年紀有長有幼,具都衣着華麗,神情倨傲,若是不知道的必會以為是哪家權貴紈絝,恭之敬之。可武崇訓卻知這群少年不過是長安富商鄒鳳熾的家人。
雖然鄒家豪富天下,甚至號稱家產以一匹絹買下整個終南山的樹還有盈餘。可無論唐、周,商人的地位卻仍脫不了士、農、工、商的排行,乃是最低等人物。武崇訓性本驕狂,自然就更不把鄒家放在眼中。
那鄒思明雖然吃武崇訓毫不客氣的一喝,卻也不敢現出不悅之色,反是笑着迎上前道:“郡馬也來看鬥雞嗎?說來也巧,某今天正要與臨淄郡王斗一場。”
武崇訓啐了一聲,毫不客氣地哼道:“若不是為著你撿了這麼個便宜又鬧出這檔子事兒來,你當本郡馬閑得無聊竟來看你鬥雞嗎?”
鄒思明哈哈一笑,也不着惱。只是目光在掠過武崇訓身後時眨了一下。武華看得分明,立刻會意,笑着同武崇訓招呼了一聲便轉身出去。沒過片刻,鄒思明也被武崇訓幾句話擠兌得笑應了一聲去抱了大將軍來請郡馬過目。
走出廳,鄒思明好似沒有看到倚在一旁廊柱上的武華一樣徑直走出去。武華四下打量了一圈,快步跟上,笑道:“鄒郎,我可是信守承諾把郡馬帶了來,怎樣?你答應我的呢?”
鄒思明回過頭淡淡一笑,也不多話。把手中一張票據遞到武華手中,平聲道:“你持此據自去我鄒家鋪中取錢便是。不過武將軍莫要忘了,這件事若是泄漏出去……”
不用他說,武華已先笑道:“不用鄒郎提醒,某自然會守口如瓶。若是泄漏此事,某比你鄒郎還要麻煩。”頓了一下,他忽然疑問道:“其實你鄒家豪富天下,又豈在乎那幾百貫,怎麼非要我引二郎來做甚?”
鄒思明垂目淺笑,只溫言道:“武將軍沒有被郡馬羞辱恥笑過,焉知某心中鬱結。”
他這樣一說,武華便笑了起來。雖然笑着安慰幾句,卻也不再追問。以武崇訓那個性子,得罪的人多着了。就算是他自己,表面上奉承迎合,可暗裏不也是恨得他牙癢。
揣着票據,武華笑着轉回廳中,坐在案邊,與武崇訓說說笑笑,也不顯出半分異色。稍候片刻,鄒思明便帶了一個抱着一隻鬥雞的少年走了進來。
武華一聲叫好,陪着武崇訓笑嘻嘻地迎上前,上下打量着那隻黑羽紅背頸上又夾雜着金毛的鬥雞。
武崇訓見那大將軍顧盼生威,端得是好大煞氣,不禁拍手叫好。連贊“之前連輸幾次卻是不冤”,伸手撫弄卻是被那鬥雞狠狠啄了一下。武華大聲喝斥,他反倒是擺手示意無事。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那隻大將軍,隱隱現出一絲貪婪之色。
鄒思明偷眼看他,見他嘴一張,忙出聲喚那抱雞少年:“還不快把大將軍抱去歇着,養好了精神一會兒才能打個漂亮仗!”
武崇訓張開嘴,伸手要叫卻又頓住,恨恨瞥着鄒思明,嘀咕道:“恁地小氣,當誰惦記着要搶他的寶貝似的。”說著話卻雙扭頭對武華道:“華奴,鄒思明這筆生意可是做得物有所值。”
武華一撇嘴,卻道:“值什麼?不過一隻鬥雞,就算是鬥雞王又怎樣?五十萬錢,比一品相公一年的俸祿還多上許多。”
武崇訓默然,大有同這武夫說不到一起去的感覺。
大周的俸祿依循唐例。官員的俸祿包含極雜,有祿米、職田、人力等幾樣。不過就是加上一起,一品大臣一年的俸祿也是不及五十萬錢的。只不過對武崇訓這樣的皇親貴戚說這些就是有些對牛彈琴了。坐亨榮華富貴,焉知錢帛難得?
不去武華,武崇訓捏着手暗自盤算着,掙扎着。他還未打定主意時,卻聽得人聲暴響。抬起頭,卻是一行人自大堂外緩步而入。為首的,可不正是今日的另一主角李隆基。手中還牽了一個扮了男裝的女童。不過此刻,武崇訓卻沒心思卻看李隆基,而是瞪大了眼去看他身後抱着鬥雞的小宦官。
被眾人擋住了視線,他直接撥開擋在前面的人,直接大步走到李隆基面前。也不招呼,徑直俯身去看那小宦官手中的鬥雞。只見那鬥雞卻是一隻黑羽青背的雄雞,尾巴上又有一些白色的絨毛。這樣的鬥雞卻有一個名堂,叫作烏雲蓋雪,卻也是上品的鬥雞。細細看過骨格、眼睛、雞喙,竟是不亞於那隻大將軍的好鬥雞。
武崇訓呶起嘴,暗惱這李三郎真是好命,手中幾隻鬥雞竟個個都是上品。只不知這隻青風與那大將軍哪一隻更厲害,他就算要買,也必要買最好的鬥雞才是。次等的他可是不要。
心裏打定主意,他抬起頭陰不陰陽不陽地衝著李隆基笑道:“三郎,怎麼樣?你今日可還有信心贏這場鬥雞嗎?”
李隆基淡淡一笑,“不過是場鬥雞,贏不贏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贏了固然是好,便是輸了也不過才萬錢罷了……”
“可是,我聽說你上午時賣那隻大將軍可是得了五十萬錢,便是輸了這一場手上還餘四十九萬錢呢,也夠付那崑崙奴的錢的!”說著話,他抬頭看看在隊伍後面的那個崑崙少年。又半俯了身笑道:“崇昌縣主想是很是開心,想要什麼你三郎哥哥便給你什麼。”
李元抬眼看着面前青年可算是俊朗的面容,雖然面上無異色,可心裏卻止不住翻騰。對於武家子弟,她本能地便有一種厭惡情緒。只是,再討厭也要放在心上。垂下眼眸,她笑得有些靦腆,“元元很開心,不只哥哥對我好,就是前日,還蒙裹兒姐姐割愛才能讓我得償所願。元元豈會不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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