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得計
第十一章得計
雖然是奉令行事,可那小宦官仍心存顧忌。去看看。戰戰兢兢地吩咐手下把那些雞都圈入雞籠,又用竹籬圍出一方天地,卻只是放了大將軍和那烏羽進入籬中,並不催促兩雞相對。待李隆基一聲冷喝,這才推了一把大將軍,令其直面那隻烏羽。
那大將軍被自后一推,離那烏羽便近了幾分。立刻狠狠地盯着那隻烏羽,脖子上的細絨炸開如刺,翅膀也張了開來。好似見了仇人一般,連一雙小眼都瞪得溜圓。
可那隻烏羽卻是微微偏了頭,竟象是有幾分不屑之意地睨了一眼大將軍。雖然也有警惕之意,可從外表上看卻比大將軍更悠閑幾分。
李隆基雖然見過不少鬥雞,這時也不禁贊道:“這隻烏羽倒是有點意思!”又喝道:“再激!”
那小宦官無奈,只得又呼喝着重重自后推了一把大將軍。這一推,大將軍便徹底被激怒了,撲棱着翅膀直衝那烏羽撲去。烏羽卻是把頭一偏,竟是不慌不忙地閃避開去。雖是閃開,可神態卻不再似剛才一般悠閑,而是炸起脖毛,緊緊地盯住大將軍。
兩喙相對,直如兩把隨時要短兵相接的兵刃。大將軍犀利霸氣,烏羽沉着而冷靜,竟一時僵持不動,都象是在等待最佳的出擊機會。
李隆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再喚那小宦官,而是自己親自上陣激那大將軍上前。
被李隆基一激,那大將軍暴起撲向烏羽,兩隻鬥雞翅膀相擊,利爪互搏,一時間塵土飛揚,細羽亂飛,清嘯凄鳴不絕於耳……幾番交鋒后,兩雞俱都羽毛凌亂,可目光卻越發凌厲。踱步緩移,目光卻不離敵手雙目,竟也似武林高手過招一般互以眼鋒較力。
看得性起,李隆基拍手叫好:“果然是大妙,不想這樣瘦小的雌雞,也能與大將軍一戰。”
李元雖不諳鬥雞,可在旁默默看着,卻有一念忽躍於腦中。還未等她理清頭緒,場中激戰又起。
大將軍奮力攻擊,那烏羽卻仗着身輕伶俐,閃避如飛,又忽地轉到大將軍身側,竟是躍起身來一口啄在大將軍的雞冠上,竟就此不撒開口。被啄得痛了,大將軍的叫聲越發凄厲,奮力想要甩開烏羽,烏羽卻是死不撒嘴,翅膀“啪啪”有聲,狠狠拍打着大將軍的腦袋。
眼見着一滴滴鮮血自烏羽喙上滴落,大將軍也漸漸失去驕狂之色,顯出些許萎靡之色。眾人便知這場爭鬥有了結果。
李隆基還在嘆息,一旁的李元已經出聲叫那小宦官分開兩雞。“這隻烏羽你好生照料,還有,把大將軍的冠子上些葯,最好不要讓人瞧出曾經受過傷來。”李元轉過頭,看着李隆基有些疑惑的目光,忽地盈盈一笑,“三郎哥哥可想好了要和哪家郎君鬥雞?”
看着她的笑臉,李隆基一笑,順手捏着李元的鼻尖笑道:“為兄倒是沒想好,不過看來我們元元卻是早已有了成算。”
李元笑得有些小得意,“我看,這滿長安城裏卻再沒有比武崇訓更好的對手了!”
李隆基點頭應是,卻又嘆道:“只可惜怕是這幾日裏武崇訓那廝卻是沒有心情來與我鬥雞的。我就是派人送貼子過去也要被人丟出來。”
李元搖頭笑道:“誰說三郎哥哥要送貼子過去武府的?既是要斗,自然是要讓那武崇訓自己送上門來才是。”說著,便踮起腳來,附在李隆基耳邊低語數句。
李隆基邊聽邊點頭,未了忍不住拍手大笑:“此計甚妙,我看武崇訓那小子必是忍不住的。”又贊道:“我就知道元元必有妙法。”
李元垂下頭,臉上泛上一抹羞紅:“若不是為我,哥哥也不會急在這一時了。”
李隆基皺起眉,抬手就捏上李元的臉頰:“若再妄自非薄,便是這樣下場。”
被捏得疼了,李元抓着李隆基的大手大喝:“三郎哥哥真是無禮,看日後你娶了嫂嫂進門,我怎樣從她身上討回!”
撲哧一笑,李隆基寵溺地揉着李元的手,柔聲道:“隨你討還便是。只是,你家三郎哥哥此時還不知要討哪家的小娘子為妻,只怕到時候討個又凶又悍的反讓小妹你吃虧了!”
李元聞言,皺了皺眉:“你若娶到了母大蟲難道就要偏幫着她不疼我了嗎?”說著,竟是垂下頭低聲盤算:“哥哥再過兩年便要行冠禮,不如在這之前,我便把每家小娘子都看個遍,自己選個好嫂嫂如何?”
李隆基笑而不答,只由着李元在一旁細細低語。直到她終於收了聲才溫言道:“計雖是好計,但執行起來卻還要另找人做才行,要不然恐怕效果就要打折扣了。”
看看李隆基,李元狡黠一笑:“三郎哥哥又來誑我,難道不是自己心中早有人選嗎?要不要我說出你心中所想之人來看看對不對?”見李隆基揚眉微笑,李元也不說話,只拉過李隆基的手掌,在他掌心寫下一個名字。“可是此人?”
李隆基但笑不語,可看向李元的目光里卻儘是讚賞之色。
且不說李家兄妹究竟定下何等樣的計謀,卻單說梁王府中,寂寂深庭,雖沒有搭設靈堂,也未曾懸白掛喪,可到底較平日裏沉寂許多。
雖是無服之殤,可粱王府中卻停了歌舞宴樂,又閤府茹素,以示哀痛。梁王武三思素知自己這個兒子向來孟浪,恐他失禮,特別叫了他去囑咐這幾日莫要外出鬼混。
雖然夭折的小公子未足三月,連名字都沒有取,不過是葬於郊野茺墳。可這哀哭三日的禮數卻還是不能少了的。武崇訓應得好好的,也真信守承諾留於家中。可第一天還好,第二日便有些坐不住了。
倒在羅漢床上倚着“隱囊”上,他歪着頭斜睨着正坐在梳妝枱前攬鏡自照的李裹兒。涎着臉湊過去半擁了李裹兒,就上手去拉扯她身上那件棗紅色的襦裙。“好裹兒,你今天真是明艷動人,令人心神傾倒。”
李裹兒挑眉一笑,撥開他的手,冷冷道:“你這個做阿爺的不為兒子傷心,可我這個阿母還覺心疼呢!”說著,人已甩開武崇訓轉開身去。
武崇訓討了個沒趣,小聲嘀咕:“心疼?若真那麼心疼還會這樣塗脂抹粉?小賤人,沒嫁過來時還有些情趣,現在卻越來越象個木頭人。”口中罵著,卻仍是暗自咽了下口水。其實他心裏清楚得很,自己這位娘子不是木頭人,也甚是有情趣,只是現在卻是不屑對他這個郡馬賣弄風情罷了。
低聲咒罵著,他突地跳起身大聲呼喝:“外面有沒有活的?進來陪本郡馬下盤雙陸棋。”
便有一個小宦官應聲入內。武崇訓皺了皺眉,雖然厭惡進來的不是俏麗的侍女,卻也忍了,“就是你,還不快去……”
那小宦官遲疑了下躬身回道:“郡馬,大王那裏……”一句話還未說完,武崇訓已一腳踹了過去:“混帳東西!少拿大人來壓我!現在我已老老實實困在家裏,難道下盤雙陸還不成了嗎?”
那小宦官吃痛,不敢再說,連滾帶爬便往外跑去,口中只道:“奴婢這便去取棋盤來。”卻在門口和正往裏來的一個侍衛模樣的青年撞上。那青年大聲喝罵了一聲,推開那小宦官便大步入內,笑着拱手道:“郎君,卻有一好笑事與你說。”
武崇訓打了個哈欠,沒什麼精神地皺眉道:“有什麼好笑的事?你不看本郡馬現在被困在家裏,哪兒都去不成嗎?華奴,你來得正好,便陪我下雙陸棋作耍吧!”
這武華本是武家遠房親戚,只是得了個千騎從九品下的陪戎副尉頭銜,便在武家有些頭臉,得以時常出入梁王府。平日裏卻常與武崇訓廝混討些好處。
這會兒聽到武崇訓叫,他卻現出為難之色。囁嚅着道:“五郎,今日鬥雞坊里卻是有一大盛事,我正要去湊個熱鬧。”
“鬥雞坊?”武崇訓聞言,立刻跳起身來,精神十足,一掃剛才的萎靡之色。“你且說說,到底是有什麼盛事?莫非是那李三郎又斗贏了?”
武華咧嘴一笑,“好叫五郎知道,李家那三郎也不是什麼常勝將軍!不,比這個還慘!”被武崇訓一拉,他就勢胡坐在羅漢床上,口沫橫飛,大講今日李隆基因為缺錢使竟把手中那隻號稱“百勝”的大將軍做價五十萬錢賣與了鄒駝子的小兒子鄒思明。未了還拍着大腿嘆道:“那鄒家小子硬是有錢,竟捨得花五十萬錢買那隻大將軍。也是李隆基太寵他那妹子,若不然,又怎麼會就這樣賣了自己的心頭好呢!”
他講得得意,目光轉處,卻見武崇訓已聽得眼神發直。被武華一喚,他竟是捶胸大叫:“可恨這樣時候我竟被關在家中出不得門,若不然怎麼竟會被別人買去那隻大將軍?!可惡的李三郎,從前我幾次問他索買大將軍,他都執意不肯,這會兒卻竟這樣賤賣給一個商賈之子。豈不是氣煞個人!”
PS:阿爺:大唐稱父親,普通民間用語,恭敬些的就叫大人。話說,唐人稱呼父親居然除了阿爺,阿耶,耶耶,居然還有叫哥哥的。不知道韓語叫哥哥“歐爸歐爸”的是不是就從這兒來的。汗,我在瞎猜……
隱囊:唐代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