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份問題
隨着旭日初升,薄薄的晨霧如面紗般輕攏這光芒,農家人起得早,基本上天上剛透出亮光,人們便紛紛起來勞作,但今天不同,十幾個人圍聚在趙老漢的院子裏,商量趙河五叔的問題,這人不能死不見屍,老百姓都講究個入土為安。族長和趙老漢幾人商量怎麼辦喪事,畢竟趙河的五叔是趙老漢的弟弟!趙老漢身為兄長操持一下葬禮也是理所應當,趙河帶着幾個壯勞力拿好繩子和床板就要進山,族長趕忙問道:“要不要帶着姓楊的後生一起,畢竟他的拳腳厲害!”想想一個人打死七八個大漢,想來也是厲害的緊。族長和趙老漢他們當然不知道楊旭怎麼打死的人,想當然的認為是拳腳功夫。
趙老漢想了一下,躊躇道:“那後生正養傷呢,昨晚剛包紮好。”又對着趙河問道:“你們幾個上山,打緊嗎?”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趙河大聲答道:“爹,這邊的山裏就柳子崖有土匪,現在柳子崖的土匪沒了,那就沒什麼土匪了,你放心吧!”說罷,和幾個人上山去了。
楊旭睜開朦朧的睡眼,屋子裏的光線比較暗,起身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發現不僅沒有惡化反而恢復的比較快,隱約可以看到結疤的痕迹!這時候趙大娘推門進來,手裏端着一大碗粥到楊旭的床前,說道:“後生啊!大娘早晨做的粥,你嘗嘗!”說罷將粥遞給楊旭,楊旭接過來嘗了一下應該是玉米棒子粥,裏面還有點青菜,味道不錯!除了有點過咸,心想着可能過去的人口味重,笑呵呵的說道:“真好喝,謝謝大娘!”大娘聽着笑容滿面,道:“莫客氣,好喝就多喝一點,這樣傷口好的快!”目送大娘出了門,楊旭把粥碗放在一邊,站起身來,披上外衣。
這時候一個小腦袋伸到門裏,楊旭認出那是趙老漢的孫女,趙河的女兒小丫,頭上梳着一個衝天的髮髻,一身淺灰色的小棉襖,整個小臉肉嘟嘟透着粉嫩。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喊道:“小丫頭,幹嘛來了!”
小丫一臉的稚嫩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捧着一大碗粥,同樣是玉米粥,對着楊旭稚聲稚氣道:“我的粥好喝,給你喝!”看來昨天楊旭對這家人又是方便麵又是巧克力,小丫頭很感恩呢!楊旭怕拂了小孩子的好意,接過來輕泯了一口!像沒放鹽似的,又喝了一小口,楊旭明白什麼叫粗茶淡飯,這粥淡的有點過分啊!對着小丫頭說道:“叔叔這邊有粥,給你的粥你先出去吧!”小丫頭滿意的接過粥,小心翼翼端着出去了,楊旭從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塊午餐肉然後端着自己床頭的粥進了堂屋,只見一家人端着粥正呼哧呼哧的喝粥呢,趙江抬頭看見楊旭過來,趕忙到招呼,“楊大哥起來了!”
接着五對眼珠子齊刷刷的看着楊旭,尤其趙大娘還有一絲關懷,“身上的傷還沒好,在床上養養。”楊旭心頭一暖,“沒事,我就是行動不方便,慢慢走還是沒事的。”說罷,又指了指手裏的粥。“大娘,粥太咸了,我口味偏淡。”接着把粥倒進粥盆里,用勺子攪了攪,接着自己盛了半碗。大娘用胳膊碰了一下趙老漢,笑道“這—後生!”
整個桌子除了粥沒有別的了,現在人一天就吃兩頓飯,早晨只是粥就把自己打發了,古代農民的困苦可見一斑,再加上當時食鹽的價格,普通老百姓只能吃淡飯了,整個清朝對於鹽業的管理比明朝混亂的狀態好的多,鹽價也不高,但是架不住老百姓產出更少。楊旭把午餐肉包拿在手裏晃了一下,笑嘻嘻的說:“給大家加道菜!”
趙老漢連忙站起來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後生你幫了我們家那麼多忙,怎麼好意思再吃你的東西呢,你留着自己吃啊!”楊旭正色說道:“還要有事求老人家幫忙呢?就當是薄禮了。”然後把差不多一斤左右的午餐肉包裝撕開遞給大娘麻煩她切一下。
趙老漢見狀,只得作罷。讓楊旭坐下說事,楊旭想了想便將自己身世重新說了一遍(當然是瞎編的),自己是孤兒出身,掌柜子對他不好,對於老家也沒有什麼念想,想入戶到趙家甸里。(古代的入戶沒有什麼好事,就是過繼到別人家,跟他人的姓,侍奉過繼人家的長輩,當個孝子賢孫什麼的)
趙老漢讓楊旭想清楚,但是楊旭斬釘截鐵,一副決然的樣子,答應他先去找族長商議一下,畢竟楊旭之前對趙家人有恩,不僅捨命救回自己的兒子自己受了傷,還拿出好東西給自家人吃!趙家人的早餐吃的津津有味,口舌生香,暫且不說。飯後,趙老漢就帶着楊旭去族長家裏商議此事,大略的把情況跟族長說了說,不得不說族長考慮的就比趙老漢多得多,族長先讓楊旭在門外等着,對着趙老漢說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萬一是響馬,流寇落到此處棲身,以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整村子的人都得被連累,趙老漢可是不服氣,畢竟楊旭對自家有恩,而且長相白白凈凈,說話斯斯文文,哪裏像是響馬,流寇的人,但是族長要是不在族譜上續家譜,那楊旭想落戶門都沒有。趙老漢出門后,一臉的憤懣,拉着楊旭就想回去,而趙旭自己想和趙族長單獨商量一下。
見到趙族長楊旭便一拱手,似有垂淚道:“在下父母早已辭世,我常常想到古人說子欲養而親不待,想到此處不禁悲從中來!”族長也略有悲熗,“唉!你這後生有孝心,自己過好就是對父母最好的報答了。”
楊旭抬頭瞥了族長一眼,轉瞬又低下頭去使勁揉了揉眼,“我一到趙家甸,便遇到大傢伙親人般的對待,尤其看到族長您老人家,彷彿又遇到親人了!”說罷,抬起紅通通的眼睛,“唉呀!我父母命苦,以後我只能孝敬您老人家了!”說著,掏出在兩條“小黃魚”放在桌上。
趙族長瞬間被兩條黃金閃住了雙眼,直勾勾的盯着!他這個鄉下人哪見過黃金啊!就是成錠成錠的銀子都沒見過,碎銀子都是見過一些,那也都是幾錢幾兩罷了。現在眼前的就值白銀五十多兩,兩隻老手頓時哆哆嗦嗦,楊旭看了趙族長一眼,心中鄙夷不止,隨手把桌子上的“小黃魚”慢慢推向趙族長,“期望以後能得到您老人家的照顧,小子感激不盡!”
趙族長用手蓋住楊旭的手,笑的臉上的褶子都開了花“這禮太重了,你這後生太—太客氣了!”
楊旭慢慢的把手抽回來,笑容滿面的道:“孝敬長輩乃是做人的本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小子還要多多孝敬您老人家啊!怎樣入戶在此,我也不懂,辛苦您老人家和趙大叔商議了,小子告辭!”說完,又是一拱手,笑呵呵的向趙族長告辭,瞥了一眼桌面,乾乾淨淨!
出門后,便讓趙老漢進去和族長再商議一下,具體情節不詳,但是趙老漢出來後向他說道:“定了!”
具體定在張老漢家裏,本來趙老漢想定下讓楊旭入繼自己家裏,當自己又添個兒子。但在“小黃魚”作用下,趙族長沒有同意,吃人的嘴短,拿人手短。任誰也不想給自己找個爹啊!更何況還是一個窮爹,這個時代孝禮那麼大,光是伺候老人也是一件麻煩事!趙老漢原本是家中老大,家中成活有六個弟弟,老二老三老四都已作古,這個年代一場小病就可以要一個人的命,老五前幾日被土匪打死了,而六弟弟在五歲的時候走失了。所以楊旭就定為趙老漢的六弟,只要把姓改成趙,記在族譜上,日後再向里長報備一下,里長再向縣裏主簿下面的攢點報備一下,說是走失的弟弟找到了,這種鄉民的活計稍微打點一下即可。
正和趙老漢邊商量邊往家走去,到了家門口,看到自己在山上救得那些人正蹲在門前等他。看到楊旭過來,一個個的“噗通”跪下來,向楊旭磕頭,口中念叨着:“謝謝恩人的大恩大德啊!”
楊旭趕緊伸手虛扶一下,笑道:“各位請起,都回家吧,想必家中親人想念的緊!”眾人紛紛起身,接連告辭而去。沒看到那個被土匪強暴的姑娘,楊旭正疑惑呢。
這時候,看到不遠處白色的幡已經打起來了,旁邊是老五的家,大門上赫赫然的糊着白紙,氣氛一下子悲涼了起來。趙老漢轉頭對着楊旭哀聲沉道:“雖然族長還沒主持你過繼到我們家,但好歹也是你以後的五哥,你有傷就幫忙點力所能及的吧!”說完,便步履蹣跚的走過去,作為兄長,弟弟們全歿着實心寒。
楊旭正在幫忙搭喪棚,忽然看到從屋裏走出來一個發戴木簪身着灰布衣的婦人,正是那天被土匪玷污的女子,這時看去素麵朝天,春柳般的彎眉下嵌着琉璃般的墨色大眼睛,搭配着小巧玲瓏的鼻子和粉白色薄唇,模樣倒是十分秀麗,但是眼睛裏充斥着薄薄的霧氣和嘴角邊細細的咬痕,不禁讓人憐惜不已。看見楊旭在一拐一瘸搭棚子便過來幫忙,楊旭有些好奇,問道:“你怎麼不回家啊?”
那女子嘆了口氣,“我哪有臉回去,我夫家在左家莊,我讓回去的大嬸帶話回去了,如果不嫌棄我,就來趙家甸找我,如果嫌我臟,就讓我自生自滅得了。”說完,臉上沐上一層灰白,那是一股絕望的氣息。
隨着有一搭沒一搭聊着,楊旭逐漸了解了事情來龍去脈。女子叫林霜,18歲,是營里鎮一秀才的女兒也算是家中殷實,去年嫁給左家莊地主的兒子左懷明為妻,七天前隨着丈夫做牛車回娘家,路上遇到土匪,趕車的把式和丈夫嚇得撒腿就跑,結果自己因為小腳沒跑幾步就被土匪攆上,被擒到山上了。
楊旭有些無語,問道:“你不恨你丈夫嗎?”林霜有氣無力的答道:“我能體諒他,畢竟他是家中獨子,如果他不嫌棄我,接我回去,納幾房都隨他,我就青燈侍佛,甚至我當小的,他找一個正房都可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嗎?但是封建禮教就是這樣教的,估計林霜的父親都不會指責女婿的,女兒家的清白勝過一切,如果自己的女兒在遇到土匪的時候,當即就自殺,相信林父還會感到相當欣慰,而如今只會讓林家蒙羞,所以只有夫家可以依靠,如果夫家再不管,那就只能是飄零的浮萍了。幸好如今自己的沒見過一面的“五哥”留下遺孀——五嫂也是寡居,倆人也算是同病相憐。
楊旭嘆了口氣,棚子搭好了。這時候,外面的趙河幾個人回來,用布將屍體裹得嚴實。後面的族長帶着一夥老人過來,對着趙河說道:“解開布,給你五叔穿壽衣,然後成殮!”趙河有些猶猶豫豫,小聲對族長說道:“我找到五叔的時候,五叔已經被山裏的畜生咬的只剩下半拉身子了,怎麼穿壽衣啊?”
族長和趙老漢嘀咕了一會,轉頭回來說道:“把壽衣墊在棺槨里,將你五叔放上面吧,你們小輩換孝衣,然後成殮!”
看着別人的忙碌,房屋裏不是傳出嚎啕的哭聲,悲傷的哀嚎依然穿出了屋頂,楊旭穿着孝衣站在後面,彷彿一個局外人般看着虛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