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五章

那個晚上他們聊了好多，他知道了花語的家裏有一隻叫稻草的金毛犬，稻草已經六歲，體積很大毛茸茸地超可愛、還非常聰明，花語發了三張她摟着稻草的圖片，圖片中的少女和狗都在天真快樂地笑，竹子全都將其保存在手機相冊，並且把其中一張設做了自己的手機壁紙。

他們還聊了旅遊想去的地方，未來最想居住的城市，花語想到江南地區，那些有小橋流水人家的古城居住，竹子心中實際上最渴望的是香港、深圳、上海這樣的高樓林立現代化大都市，但這和花語心中想的不一樣，所以他違背了自己內心，他快速搜索江浙地區的古城文化，以此來牽引話題跟花語聊了許久，久到他都忘了是什麼時候放下手機安睡的，甚至早上起來后驚訝地發現手機電量只有13%——昨晚都忘給手機充電。

在此之前，他出去散步、坐公交車、到附近一處茶山上看風景時總會看到不同的漂亮路人美女，竹子都會控制不住地偷偷多看這些美女幾眼，心中小鹿本能性有些起伏——然而到了現在，在他認識了花語並逐漸熟悉后，他再看到路人美女后都已經非常淡定，因為他知道，自己心裏已經有人了。

【她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三號，經期大概是每月初的五到十號，她喜歡銀色的東西，偶像是周杰倫，愛看東野圭吾的書，不喜歡男生抽煙…】竹子仰在床上獃獃地看着天花板【不喜歡男生抽煙…】他換了個側面躺的舒服姿勢，嘴角微微上揚【太好了，我不抽煙。】

他的網購正在派送的訂單中，多了《白夜行》、《解憂雜貨店》、《嫌疑人X的獻身》這三本作品，花語經常談到這三個作品，竹子沒看過，他需要補一下，要在挺着周杰倫的歌單中看完。

白鴉城高等職業技術學院是個半封閉學院，一周中周一到周四學生無特殊情況不可離校，這個規定很合理，雖然是大專院校，但這裏本質上一年級入學者都還是初三過來的、沒有自主社會判斷力的未成年，半封閉是為了他們的安全。

但那周有了點特殊情況，班主任提議在周三舉辦主題班會，每個宿舍組織一個節目、並帶上自己宿舍的點心食物到開班會時一起吃，竹子不參與宿舍的節目排練，所以其他五人提議把錢給竹子讓他去到外面採購一些瓜子、小吃，這樣好歹也算是給宿捨出了份力。

竹子沒法拒絕，在外出請求上報給班主任后，他周四獲得了離開半封閉學院的權力，離開學校后，他第一想到的就是花語。

學校食堂口味不佳，一些違規的小作坊‘圍牆食品’又不安全，美味健康的食品只能在校外，而根據學校規章制度，外賣進校門又要吃處分——但同學返校帶食品則會寬鬆一些。

因此竹子打開了手機，微信給花語發到‘我出校門啦，你要吃什麼東西么？’

花語：啊？出校門？你怎麼了。

竹子：班會採購一些東西，要給你帶什麼嗎？

花語有約莫有二十五分鐘沒有回復，竹子撓了撓頭，他已經坐公交車到了外頭集市上把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在回校的公交車上，花語這才遲遲回復‘不好意思，剛才在洗澡，嗯…你是去XXX地方買東西嗎？’

竹子：啊~差不多吧，怎麼了？

花語：啊哈，那裏有一家特別好吃的芝士焗飯，店面叫老手藝，我喜歡吃牛肉香菇的，你如果方便的話幫我帶一下可以嗎~

竹子略有憂愁地看了眼已經往返的窗外風景，猶豫片刻后回道：嗯，挺順路的，OK。

花語發來一個紅包：謝謝啦~

竹子沒有點紅包：不客氣，這次請你。

竹子快速在公交車下一站台下車，招手打了輛出租車，迅速返回到集市再去買了份芝士焗飯，上車——返校，心中美滋滋地。

回校后他一路小跑到女生宿舍樓下，發了微信，等了約莫七分鐘后，一個穿着粉色寬鬆連衣裙，頭髮濕漉漉帶着清香的漂亮女生走了過來，那就是她“謝謝”她笑得特別開心，竹子撓了撓頭，眼神故意不去跟她進行直接交流【穩重，要穩重】他告訴自己“不客氣，小事一樁。”他把膠袋交給花語，那個瞬間他們的手之間相互碰了下，這好像是觸碰了竹子的什麼機關，他只感覺血往脖子上猛涌。

原以為會有什麼對話，然事實所有溝通就只是到此為止，竹子壓抑着慌亂說了句“那我先走了”，花語微笑點頭，回“好的。”

那天班會到底怎麼樣他記不清，但永遠都忘不了那天那個笑容。

在逐步了解中，他發現了一個很有表現機會的規律，周五的時候他往往都會問花語回不回家，如果她回家的話，竹子就會提前幫她把車票買一下，如果她不回家，那麼周六周日花語都會喜歡賴床，竹子起來的早，可以主動幫她買下早飯，校外好的早餐店來回一趟需要半小時，為了保證每次都不重樣的食物不會冷，他特地買了保溫飯盒。

在白鴉人力資源部那邊打工時他攢了點錢，原本打算換個新手機之類的，現在想來，還是暫且算了。

事情就這麼愉快地繼續進行着，有好多個瞬間竹子認為花語就是他靈魂中丟失的另一半，因為聊天時竹子常常能跟她想到一塊兒去，真的是有些天作之合的感覺。

漸漸地到了十一月，白鴉城也快進入冬季，天氣沒有北方那麼極寒，但不裹件風衣就出門也是行不通的，花語沒有回去，說明竹子表現自己的機會又到了，周六他早早起床，到早餐店買了份小籠包和熱豆漿，然而當他回到女生宿舍樓下時，他遲遲沒有等到花語下樓，花語連微信也沒有回復竹子，竹子並不擔憂，他習慣了等待。

但是這次的等待有所不同，竹子茫然地看着四周，正在這時，操場上的一點人影讓他眼前一亮，竹子跟着前去，看到了一個模糊地，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樣子，起初他沒當回事，但腦子裏回想起來感覺那人影略有眼熟，越發靠近后，竹子也越發看得清楚起來…

是花語，而她正在和一個高個子男生抱在一起，深深地接着吻…

她抱着那個男生，那個男生揉撫着花語順亮的秀髮，竹子靜靜地隔着鐵網看着那兩人，在花語一個不經意地抬眸看到竹子微微皺眉，有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她瞪大眼睛驚訝地發出一小聲唏噓，親吻抱着她的男生隨即也回頭看去，竹子感覺這個男生很眼熟，但那個時候想不出來是在哪兒見的了。

然後他淡定平靜地拿着飯盒自己走了，那天他吃了兩頓早餐，竹子揉着腦袋，他感到一陣說不出來的心冷和痛苦，他打開手機-進入微信-點擊花語頭像，然後再退回手機桌面、關閉屏幕，而後再打開…以此不斷茫然循環了一上午，他的心情非常複雜，有憤怒有悲傷有豁達又有焦灼，彷彿成了一個不斷胡亂髮生變化的超不穩定化學體。

到了中午時，花語主動給他發了信息，告訴了他這個故事。

很奇怪，在花語主動給他發信息后，他的情緒一下子又穩定了，之前的所有負面情緒頓然全部清空，就好像一條狗似的。

她跟竹子講了這個故事，她說那個男生是她前男友，但她現在不太喜歡他，今天是他強行追求她想要複合的，她現在很苦惱。

竹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來想去，決定維持自己足夠理智的形象“你應該去追尋自己的真愛。”他發道“這個真愛你要自己去尋找維護。”

花語：謝謝你~你人真的很好。

他認為應該要進入下一個階段了，去努力地主動追尋她，表達自己的真切感受，不過在三天後，一個平靜的下午，回到宿舍后，隔壁宿舍的羅哥突然走了進來，“來來來，竹子，你過來。”羅哥戴着一副墨鏡，抬頭也有雙下巴，又胖又矮整體看上去像個球，竹子皺眉，他從沒跟羅哥怎麼說過話。

“怎麼了？什麼事。”

“我來找你談談話。”那是一種領導腔調，竹子看了眼他背後的其他幾個高個子男生，那都是在學校里的常見混混，其中有一個還染了頭髮做了衝天髮型，下面是皮褲皮靴。

“你們——要幹嘛？”竹子暗感到一絲強烈的不妙。

羅哥後面一個表情猖狂身材魁梧的人直接撅着唇往前頂，但被羅哥一手給攔着了“現在有什麼話，我在這裏，還能談，要是我走了，就不是動動嘴皮子那麼簡單的了。”羅哥很社會地道“小竹，你過來，我們有事情商量下”

接着竹子便跟着羅哥以及七八個混混到了學校沒有監控的一角，“就是你，碰我兄弟媳婦兒是吧？”一到那邊，表情猖狂的壯漢就又要往前頂，羅哥再次拉住了他，那人就像是一個需要被不斷拴着狗鏈子的藏獒似的，竹子皺眉，說真的他有些害怕，但沒表現出來。

“花語是有男人的人，我看你是個老實人，好心說一句。”羅哥低頭看了看竹子的鞋，而後再抬頭對他繼續“有的事能不碰就不碰，別到時候自己吃了虧，被打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她不喜歡那個所謂的男友，況且愛情是需要她自己來選擇的】竹子茫然點了點頭，結果上去就挨了一個響亮的耳光，“點你媽比點呢？羅哥在跟你說話你他媽比的是個臭啞巴啊？”那衝天髮型皮褲男猛地叫道，並且狠狠捏住竹子的兩腮，把他頭往水泥牆上撞了下，竹子疼得彎腰捂腦袋，揉了揉火紅的臉頰。

羅哥到竹子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我讓這兄弟下手，是因為這裏面的人就屬他下手最有分寸，如若讓開始那練過的兄弟給你來兩下子，情況就不一樣了，你-明白哇？”

“我~謝謝羅哥。”竹子慫弱地嘀咕，那衝天髮型皮褲男眯着眼看了看周圍，兩拇指插在褲口袋裏，若無其事地跟旁邊的人說起了話。

羅哥笑了笑，在竹子腳邊吐了口痰，而後扭了下頭，就又帶着人走了，走的最後那隻‘藏獒’在竹子面前還不忘罵了句‘傻逼’。

竹子渾渾噩噩，他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他自己都知道應該反抗，但當人真正面臨時，又多是沒有那種膽量和勇氣的，只想着當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說話的乖孩子…而且這事情告訴老師的話又沒證據，告訴花語的話又太丟人，能怎麼辦？只能咽下去放到肚子裏，但這不代表他就要去放棄追求花語，只是暫時找不到跟她聊說的話題而已。

而後呢，在學校大食堂中，他看到了一角中的景色，花語歡笑着和一個穿着白色潮牌外套的男生坐在一起吃飯，那個男生跟她自拍合影，用勺子給她喂飯，而後…他們還接起了吻。

她笑得還是那麼好看，而且那個男生並不是之前跟花語早上在操場接吻的前男友，是別人。

竹子出奇地平靜，他在食堂排了半小時的隊伍，但又什麼都沒買，手握冰冷的保溫飯盒藉著夜色離去，像是一個被俘虜后又被遣返的士兵…那天晚上竹子刪掉了微信里的花語，用冷水狠狠地洗了把臉。

他很清楚這場夢是該到醒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