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八章
竹子拿着那剛出來的一百元鈔票心中沒有喜悅，相反有一種意料之外的驚恐——這錢怎麼會來得這麼容易這麼快，假人手臂只要往洞裏一扔，幾秒鐘就是一張錢。【也就是說，只要收集假人殘肢，就能換錢了？】他想要當場繼續試驗一下如果扔一條腿進去會吐出多少錢，結果剛要靠近露出動機，那藍色假人就推了他一下，雖然聽不懂藍人唧唧歪歪在說什麼，但從它們的手勢和姿態意思上可以得知一個信息——這些無頭屍體是他們運過來的，竹子不能搶。
竹子明白這層邏輯后想要試試看在大街上隨便砍假人胳膊然後取下來送進去會不會有鈔票出來，但無奈於自己沒有隨身帶刀，加上這時雨潔在遠處喊他，竹子也就暫時擱置了這個計劃。
“你去哪兒了？”雨潔抱着畫架問“我喊你好久你才出現。”
“我去醫院裏看一下，我發現——”竹子差點把這新發現脫口說出來，他敏銳想到雨潔認為假人也是生命——【她肯定會反對砍人拿錢的辦法，我先不能跟她講】，因此竹子的話繞了個彎說了個廢話“我發現有很多受傷的白人進醫院補全身子。”
“是的，我估計啊這些白人受傷的原因就是在於他們去了工廠的第四層幹活，被刀片削的。”雨潔聳肩“他們替藍人幹活，然後藍人再給他們補全身子，這可真有意思哈。”
跟着雨潔返回地下室后，竹子腦子裏一直在思考着那個計劃，他想要一探究竟看看醫院背後的那個提款設定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於是，這天把雨潔聊地困頓並看她抱着大毛絨玩具甜甜閉眼后，竹子靜悄悄地獨自戴上面具，一溜煙地快速跑到了那醫院後頭，這次他帶了刀。
醫院的提款小亭仍舊安靜地放在那邊，這次沒有送無頭屍體的垃圾車過來，所以得竹子自己去動手——這件事對竹子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了，他甚至還非常熟練，以前在商場裏的時候他可是對假人進行過小屠殺的，這些假人太呆對危險絲毫沒有意識，竹子很輕鬆地在大街上對着一個路過假人腦袋砍去，它人頭落地后竹子把那無頭屍體拖進了醫院提款亭哪兒。
這提款亭的提款機機旁邊那塞東西的小洞偏小，沒法把假人的整個身體都塞進去，因此竹子將屍體刀剁肢解，三下五除二就將其變為了一個光溜溜的軀體加兩條胳膊兩條腿，胳膊比較輕扔進去后提款機里直接吐出百元鈔票，竹子這次很興奮地把錢收起來，兩條胳膊加起來輕輕鬆鬆就是兩百鈔票，這錢來的可真容易，比起傻乎乎地在工廠做活，這才划算啊！
而後他將假人的腿也扔了進去，乖乖，一條腿價值兩張百元鈔票吶！兩條腿就是四百。他笑着把錢收起來后將假人光溜溜的軀體也扔了進去——這次提款機沒有出錢，而後他又試了下假人的頭，看來假人頭和軀體都是不算錢的，只有胳膊和腿有用。
那也很划算了，殺一個假人就能獲得六百元鈔票，他剛殺假人才花了十來分鐘吧，這六百元快得就跟撿來似的，收起錢后他心情萬分激動，當場就又提着刀到大街上去砍殺假人然後肢解四肢換錢，這些假人就跟豬一樣好殺，幾次下來后他還逐漸掌握了殺假人的技巧，這是有一套動作順序的——先左手抓住那假人的肩膀然後右手揮刀直接將其腦袋削下來把它殺死，而後拎着它的衣服領子把他拖到提款機旁邊，用刀把它的四肢剁下，然後四肢扔進提款機旁邊的洞裏，六張鈔票就自動吐出來啦。
他一共殺了十個假人，袋子裏厚厚地有着六十張百元鈔票也就是六千元，【太好了，這樣的話，距離積攢到一百萬可就快多了。】他尋思着雨潔可能要醒了，回頭如果她發現他消失問起來的話竹子還不好解釋，想到這點，他快速地帶着錢返回地下室里，雨潔抱着大玩具熊正揉着眼睛，竹子下來后她正好差不多醒過來。
“你起來的可真早”她理了理松垮垮的衣服帶着惺忪睡意說“我們現在是在夢裏，然後我又在夢裏睡覺夢到了我原本的世界，這——這好亂啊~我都快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現實哪個才是夢了”她苦笑着說“你呢？你做夢了嗎？我記得我睡覺的時候你還沒睡，我醒來時你卻已經醒了，你沒睡好吧？”
“額···是的”他撒謊，不自在地撫摸了一下自己兜里的錢。
“你怎麼了？”雨潔情商雖然不高，但不傻，她看得出來竹子似乎在隱藏什麼“你好像~有點不對勁。”
“是啊~我做夢了”竹子胡編道【我不能讓她知道殺人換錢的事情，我要偷偷把錢快速攢起來，然後直接帶着她離開就行了，到時候一百萬隨便編個理由就行，反正這世界怪得很。】“我做了個噩夢。”
“噩夢？”雨潔來了興緻“什麼噩夢？”
“我夢見了哥斯拉，一個大怪獸”他脫口而出“而後還夢見一個更大的怪獸把哥斯拉吃掉了。”
“哦~”她似乎能想像出來，感覺並不可怕“那的確~是有點~怪啊——那你感覺還好吧？”她看了下手錶“我們可以去工廠那邊了。”
相比於殺人賺錢，工廠的工資簡直低得可怕，竹子不想把八小時浪費掉，有這時間多殺點假人賺的錢多地不知道幾倍“我今天不舒服，你一個人去吧，我要休息幾天~”
“好吧~”雨潔猶豫着觀察着竹子“你看上去，好像有點怪。”
“怪？”竹子尷尬一笑“有嗎？”
“也許是我感覺錯了”她撓了撓頭“我剛睡醒，狀態不太好~那——那今天我一個人去了。”
“嗯，我在這裏等你。”竹子當然不可能真的在地下室傻傻地等待雨潔回來，在雨潔離開后，竹子立刻順着梯子爬了上去抵達地表，他手腳麻利地帶上刀直接攔住了一個開着電動三輪車的假人，他壓根不把假人當活物，直接一刀砍掉司機的腦袋並把他的無頭屍體拉下來當場跟切豆腐一樣截肢，而後把四肢扔進三輪車車廂內。接着他把這電動三輪車開到了假人數量較多的步行街那邊，以前他眼裏這些白色無腦的傢伙很煩，而現在，活脫脫全都是移動的金錢啊！
這實在太方便了，他現場就近砍假人的頭，然後將他們截肢、把四肢統一放到三輪車車廂里，一來二去忙了也有好幾個小時，看着堆積成山的胳膊和腿，竹子滿意地拍了拍手，開着三輪車揚長而去直接前往醫院。
他這天殺了六十四個假人，直接從提款機取了三百八十四張百元鈔票！看這一小堆的錢竹子高心地手簡直發抖，他連忙把鈔票疊起來收好，距離雨潔返回地下室的時間近了，他得返回【這樣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時間，別說一百萬了，就算一千萬也會容易得多——說什麼這個世界攢到一百萬很難，明明很簡單嘛。】
很快雨潔回來，她累得不行手握三張百元鈔票將其放回錢櫃裏，接着看似平凡的一天就開始了，雨潔開始練習繪畫並跟竹子聊一些有趣的話題，緊接着，在雨潔睡着后，竹子又再次戴上面具順着梯子爬上去，他開着停好的電動三輪車繼續開到步行街那邊，繼續手起刀落不斷砍假人的腦袋收集他們的殘肢。
然而就在事情進行到一半，他大約砍了二十多個假人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顫抖女音“竹~竹子？”
竹子當時正砍完一個假人的腦袋還沒來得及給那人肢解，他看向聲音來源，望見雨潔正套着兜帽站在一處路燈下瑟瑟發抖雙目瞪大到極致驚恐地看向他。
竹子在那個瞬間感覺心被閃電劈中，他鬆手任由那無頭屍體倒下來，而後手握着菜刀緩緩向少女走去“雨潔？你——你怎麼來了？”，白髮少女咽了口唾沫緩緩後退，她雙目盯着竹子手中的菜刀看了一會兒，那眼神再與竹子對視時，已經失去光澤變得麻木且有些看不懂這少年究竟是何人。
“你~你不要過來”她害怕地搖了搖頭，滿目驚恐。【糟了，她誤會了——她什麼時候跟過來的？她不是睡著了嗎？她看了多久？】“雨潔，你冷靜下，我得告訴你一個事情——”沒用，在大街上屠殺白人的事實被雨潔看得非常清楚，少女直接掉頭就跑，竹子手握菜刀跟在後面追着，雨潔扭頭一看竹子拎着菜刀在追自己更是趕緊逃命，她猛地鑽進地下室里迅速地將井蓋蓋上，竹子趴過去時已經聽到裏面井蓋鎖死的聲音。
“喂喂喂！”他猛地拍打井蓋“喂！雨潔！你聽我解釋！”
隔着井蓋傳來少女顫抖的喘息聲“你——你——你不是竹子——竹子不會殺人的···”她語種幾乎帶着哭腔“你走~你快走~你不要過來···”
“雨潔我是竹子，這是誤會。”他深呼吸着說“你快開井蓋聽我解釋，我殺得不是人，那些都是假人，它們沒有血沒有腦，你~你別誤會！我肢解它們是因為這樣才能——”他顫抖着掏出褲袋裏的鈔票“我給你看個東西”井蓋有一條小縫正好可以供鈔票塞進去，他把三百張鈔票胡亂以此地扔進了地下室里，雨潔視角那邊如暴雨般的綠色鈔票鋪着她的面就直接灑了過來，她驚地說不出話來。“看到沒！看到這麼多錢了沒！”竹子叫道，他現在非常恐懼，他害怕雨潔不理他誤會他，這樣的話就算他醒來離開這個世界，他心裏也會莫名地很難受“看到沒！這麼多錢，這些錢我只花了一天不到就弄到了。”
雨潔的語氣發生了改變，由恐懼變為了疑惑“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錢。”
“醫院那邊也有個提款機，只要把假人的胳膊和腿砍下來扔進旁邊的洞就能出很多錢，一條胳膊一百，一條腿兩百，一個人共能值六張鈔票！”他一口氣說了出來“雨潔，對不起，我不跟你說是因為害怕你不肯我去這麼做，我知道——你認為那些傢伙是有生命的活人，所以背着你去截肢它們——但它們真的沒有生命啊，就算是豬，我在大街上砍它們的同類它們至少也會逃命吧，但它們沒有！它們相互之間對同類的遭遇熟視無睹！它們沒有靈魂！”
他期待着雨潔在底下能有什麼回應，然而傳來的還是很長遠的沉默，竹子捏緊拳頭，不知為何他心頭莫名感覺很痛很難過“雨潔~你~我真的很抱歉~我不該瞞着你去殺那些傢伙的~”他咳嗽一聲，沉默了足足有兩分鐘后，他趴在地上低着頭看見地上有被打濕的點點，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淚從眼睛裏流出來了“你~你不要再不理我了好不好”他擦了下淚“楚···”那個名字戛然而止“雨潔···你···你原諒我這次行嗎？我知道錯了···”雨潔不理他就好像是要了他的命，竹子立刻變得卑微起來。
井蓋內解鎖的聲音傳了出來，少女從裏面撐了蓋子，而後緩緩拉開，露出了腦袋看着竹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是的，我真的知道錯了。”竹子趕緊擦了下眼睛，露出了欣慰的笑。
“呀，你哭了？”
竹子本想否認，終為默認“我以為你也不理我了。”
雨潔把井蓋攤開“你下來吧，貼着面具流淚可能不太好”她退了回去“我剛才的意思是——這些錢是真的~殺白人真的可以有這麼多錢嗎？可···話說你剛才為什麼要說‘也’？”
竹子下到了地下室里，他沒有回答雨潔話中最後的問題，默認只是簡單口誤，重返地下室后，竹子撕下面具，他軟弱無力地躺在床上，雨潔表情複雜地看着他，同時也不忘把地上散落的鈔票全部都撿起來整理好。
她看着手中厚厚的錢，喃喃自語“我剛才沒有睡着”她說“看見你離開后~我本想叫你，結果發現你開着車遠去太快，所以我就···連面具都沒來得及戴上去直接跟着去找你了。”
竹子不安地看着她，滿臉都是擔憂，他耐心解釋完自己在醫院提款機的發現，雨潔對此沒有做出什麼回應只是目露艱難的思考，竹子沮喪地說“我想你一定覺得，我是魔鬼吧，你看到我殺了那麼多的人。”
雨潔搖了搖頭“不~你覺得那些人沒有生命，你只是想幫我快點離開這裏~我不怪你~我剛才害怕是因為，我不知道原來殺人可以換那麼多錢···”
“這只是我短短几個小時就弄到的，如果我們一起的話一百萬很快就能——”
“我不要”她很堅定地咬牙打斷竹子的話“我~我覺得，寧可去偷去搶，也沒殺人換錢可怕。”她袒露驚慌和懼怕“竹子，我們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一百萬也是可以的，一切只是時間問題。”她來到那個存錢的小柜子那邊，打開蓋子“我們自己也有了兩萬多，每天都會比一百萬近一點···只要”她愣住“嗯？不對啊——”她把錢櫃裏的鈔票取出來“怎麼少了一半，還有一萬呢？怎麼就——”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錢櫃裏的一張舊鈔票當著他們的面徐徐化為了黑煙消散，雨潔難以置信地鬆開手，那些鈔票全部都散落掉在地上，竹子敏銳地將這些舊鈔票撿了起來觀察，試圖找到這鈔票消失背後的邏輯。
很快他發現了原因“看”他拎起一個鈔票，指着上面的一條線說“你睜大眼睛，仔細觀察，有沒有什麼發現？”，雨潔猶豫地凝望，起先好幾分鐘她都沒發現那條細線有什麼問題，直至後來，隱隱約約中，她才驚訝地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個線，是在不斷~變短嗎？”
雨潔攢的錢疊放順序跟時間是有關係的，竹子將底層的一些鈔票拿出來遞給她再對比一下“沒錯，這裏的錢跟真實世界的完全不一樣，這些錢會隨着時間而消失，只要鈔票上的線沒了錢就沒了。”
雨潔眨巴了幾下眼，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后抬頭看向了竹子，而後又低下了頭，微微張嘴說不出話來，竹子替她把真相揭示【看來這規則就是要讓我們殺人賺錢！】“所以我們靠去工廠每天拿工資根本不可行，那樣我們永遠都攢不到一百萬永遠都出不去。”
“可是——”她說不出有用的理由，只能蜷縮身子很不理解並害怕地問道“為什麼呢？為什麼拿錢就一定要殺人呢？在錢消失之前快速攢到一百萬的話···難道除了殺人，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這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辦法，我們想要逃離這裏的話只需要最多十天就夠了”竹子來到她身邊，把手搭在她肩上，很緩慢溫柔也很嚴肅地在她耳邊說“我知道你很害怕——但這是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這種事情交給我一個人去做就行了，我覺得~之所以命運會讓我過來，就是知道你沒法做這件事，我會很快弄出一百萬的，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離開這可怕的地方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嗎？”雨潔搖了搖頭“殺人賺錢？”
“是的，這是個殘酷的世界，白人千篇一律沒有靈魂並且還自相殘殺~他們拚命地幹活只為讓藍人享受安逸生活，這是個不公平的殘酷世界，我們應該趕緊逃離這裏。”
“那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希望不是真實存在的~但···我們現在已經置身其中了。”
“我不喜歡這個世界”雨潔望着竹子說“我想要離開這裏~我也想我爸媽了~我——我覺得這世界簡直不應該存在”她輕輕掙脫開竹子，白髮少女站了起來望着他，眼中逐漸露出了堅定“我陪你一起去殺那些白人，我覺得這次你是對的~這個世界的規則是殺人賺錢，那我們也必須要這樣。”
竹子坐在床上手撐着下巴望着雨潔的變化，不知為何，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