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吳家村
眾人都望向林澤。
“這天氣是涼了點，所以，您說話間呼出了白氣，小子眼神清明，自然也注意到了。”
老嫗枯瘦的手拍了拍頭。
唉，早知道就不轉過來了。
嚇唬嚇唬這些凡人，這種惡趣味都沒有滿足，老嫗更不開心了。
就在這安靜的時候，‘吥——’的一聲長屁，在周圍回蕩。
呼，終於放出來了。
林木舒服地長嘆了一聲。
片刻，眾人爆笑，方才還毛骨悚然的氣氛瞬間無影無蹤。
林澤立即掩鼻。
過了一會兒，大家聚到一處，林木更是聲討道：
“婆婆你剛才也太嚇人了，大半夜的，魂兒都差點給我嚇沒！”
大家聊了聊，林澤等人才知曉這位老婦人的身份。
老婦人姓陳，大家都叫她陳婆，是附近四鄰八寸有名的神婆，一生都未曾婚配，據老婦人道，她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兩天前一塊魚骨哽住了喉嚨，暫停了呼吸，也沒有仔細檢查，就被村裡人很快下葬了，老婦人並沒有死，待她把那魚骨囫圇吞了下去后，一醒來，就在這裏了。
“婆婆，您這經歷也忒傳奇了些，您在墓里還能不被憋死？”徐彪稀奇道。
老嫗，也就是陳婆，斜睨了眼徐彪，道：“老婆子沒留下幾個錢，這墓嘛也就修得一般，別說墳頭了，就是這棺材蓋兒都沒有給我蓋嚴實，這才撿了條小命兒。”
“不過，婆婆，這兒離江州寺還有多遠啊？”林澤問道。
“江州寺？’陳婆怪異地瞅了瞅林澤，直瞅得林澤快要皺眉，才道：“那可就遠啰，可能得走三天啰。”
林澤眉頭皺得像是能夾死一隻蚊子：“我們按着地圖來的，分明騎馬也才一天，哪裏需要三天？婆婆可不要框我。”
這陳婆剛才還騙他們，她說的話可得再斟酌斟酌。
陳婆好笑道：“不信？哼，你們是在松樹林那邊拐的彎吧，那你們可走錯了方向。”
“婆婆不要胡說，我們走的官道，那另一條路可不如這條路寬敞，我們來的路上還有新鮮的車轍子印。”
“哦？那可能是胡大一家，他家在外發了財，是回來遷墳的，那仗勢大得很，來了好幾輛板車，響鑼打鼓的，車上的紙錢亂飛，車轍子印不稀奇。”
正好陳婆記得這裏的路，林澤等人打算把陳婆送回去，正好在陳村休息，待他們一行人到陳村的時候，正是卯時初，村裡人都已經起來勞作，來來往往，倒是熱鬧的緊。
陳婆回到陳村，村裡人先是驚呼，恐懼得戶戶把門關起來，待徐彪等人解釋了番，才又歉疚地過來，給陳婆道歉，瓜果蔬菜雞鴨，送了許多。
“村裡人如此尊敬婆婆，又怎會對婆婆的墳那般懈怠？”林澤疑惑道。
陳婆穿着剛換上的衣服，粗麻的質地，看得出來是新衣，又洗了手，凈了面，凈面的盆也洗得乾乾淨淨，水裏面放了幾朵剛摘下來的鳳仙花。林澤倒是看了稀奇，他這自前年到這裏當縣丞以來，像陳婆這樣的農婦，還沒有像她這般講究的。
“後生喲，人走茶涼的道理，你讀書人還不知？”陳婆淡淡道。
林澤又疑惑了，陳婆的所作所為，以及跟他說話的語氣，粗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可細查起來，又覺得哪哪都不對。
是了，陳婆對他沒有特別大的恭敬。
他雖是個縣丞，可在這武安縣也好歹是個大官，不說村婦，便是城裏大戶人家，與他說話，眼裏話里也帶着敬意，可陳婆卻完全沒有，她只當他是個普通的後生，沒什麼大不了的。
難不成這神婆胸中有溝壑，見識廣闊，所以不拿他當一回事兒？
林澤雖然疑惑，但公務要緊，也沒有耽擱的道理，故而他們在陳婆家裏休息了會兒，便打算啟程前往江州。
剛要上馬的時候，林澤等人卻被一潑人攔住了。
這一潑人並不是陳村的，是隔壁吳家村的，打頭的人身穿黑色短打，吊梢眼，塌鼻樑，兩腮的肉鼓起，眼珠子渾濁的很，正是吳家村裡正的兒子吳友奎。
吳家村的人聽說有大人在陳村歇腳，便帶了人來攔住，非要帶去吳家村主持公道。
徐彪前去交涉：“各位村民！咱們大人有朝廷要緊事務在身，耽擱不得，待大人回城，會專門派人來過問的！”
村民卻並不領情，那吳友奎更是眉毛一豎，眼一瞪，不依道：“我吳家村的子民也是大燕的子民，怎地就管不得了？各位大人以為咱大山深處村民粗鄙，便糊弄咱們，我們不依！”
“大家冷靜冷靜，這可是公務，耽誤了大人時間，你等可吃罪不起！”
“大人們以為我們是嚇大的不成？”
“是啊，是啊！”
眼看着人圍得越來越多，爭執得愈發激烈，林澤上前道：“大家安靜，待本官收拾片刻，便隨你們前去！”
徐彪急道：“大人，江州那邊——”
“江州知府人才濟濟，也不差本官一人，莫多說了，先解決了眼前要緊！”
“是。”
不多時，吳家村民連帶着陳村的村民都退了出去，林澤喚屬下將行李重新放下，一回頭，便看到陳婆坐在院子裏的青石板上，屁股下墊了塊灰色的方巾，手裏不知從何處抓了把瓜子，正磕得起勁。
“婆婆，這戲好看否？”
陳婆吐了塊瓜子皮，回味了下，“差，實在是差。”
林澤嘴角一抽，合著還不合您意？
收拾得差不多，林澤便帶着眾人出去，跨門檻的時候，林澤不知怎麼就來了一句：
“婆婆可要與小子一同前去？”
徐彪愕然，大人怎麼想帶陳婆過去，跳大神么？
陳婆聞言，笑眯眯的，“老婆子就不去啦，你這後生容貌俊秀，貌若潘安，茶水飯食可不要多動，萬一給姑娘劫去了可咋整？”
“嘿，你這婆子——”林木正要呵斥，被林澤攔住。
“小子多謝婆婆挂念！”
眾人走後不久，陳婆也出了門。
“我看你對那小子滿意得緊，嘖嘖，那副皮囊不過爾爾，你要是敢紅杏出牆，待帝君歸來，我必告你一狀！”
“去吧，如果你想沉眠於此的話。”
“呵，我會代帝君好好監督你的！”
“隨你。對了，仔仔怎麼樣？這凡人界靈氣稀薄，我無法內視於神識。”
“你放心，本神子所有的法力都用來護佑他，更何況，這可是八荒玄金蓮，就是天塌了，你兒子都不會出事！”
陳婆一人走在田埂上，嘴裏卻念念有詞，田裏耕作的村民不以為意，心道，陳婆怕是在與神靈溝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