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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校園一片靜謐。
高二高三兩幢教學樓間聳立着的的巨大榕樹吞噬了大半光線,吐露出的陰影地上,林柒一趴在校門上仰着頭左右望着。
已經是最後一門考試了,高三的學姐學長馬上就要離開校園了。
葉辛年坐在校門口對面的奶茶店內,看着林柒一扒在門上不肯下來的動作,甚是不解。
“坐在這兒邊吹風扇邊喝奶茶地等着不好么?為什麼非要扒在門上。跟家長們擠在一起很舒服么?”葉辛年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轉頭問坐在身邊的三人。
“她說離得近些,先適應適應高考的氛圍。”袁緣也抿一口奶茶,順勢往嘴裏塞了一口裏脊肉。
“呵呵,這種鬼話也信。”
“不知道今年難度怎麼樣。”開口的是陸遙。
“應該還好。”葉辛年答應着,但目光仍落在校門上的林柒一上。
“按照前面三科來看,今年文綜理綜應該也還好。”袁緣接了陸遙的話,也朝着學校內看了一眼,然後勾起嘴角朝着楊林帆笑笑,“還好咱們幾個沒有文理相分的事情。”
“哎呀,之前陳娟說分科的時候,我還以為我馬上就能解脫了。”葉辛年站起身,捋了捋白色襯衫上的褶子,走到奶茶店門口,嘴角上的弧度將心中的喜悅微微顯露出來。
袁緣聞言笑了出來,“你還別說,柒柒當時就跟我說了,她怎麼都要抱緊你和陸遙的大腿。”
“哎,作文大神竟然不分南北東西,真的是聞所未聞。”葉辛年看着林柒一不停用手給自己散熱的動作,不自覺想起之前給她輔導地理作業時的情景。
“東經西經的題目我之前不是給你講過好幾遍了?你怎麼……”葉辛年看着手中林柒一的地理試卷,數字“71”印在卷子的右上側,筆觸鮮紅而乾脆,讓人看得有些觸目驚心。
“我就是按照你說的算的啊……”林柒一咬着下嘴唇,看着卷子上的筆記,卻一點也想不起來解題思路。
“那你說,這道題的解題關鍵是什麼?”葉辛年拿筆指着試卷上的圖示問林柒一。
“這題……東經……西經……應該是東經吧……”
葉辛年拿手撐着額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邊搖頭邊說道,“看來我還得再受你兩年的折磨……”
說完,葉辛年瞧着林柒一一臉懵逼的表情,又悲又喜。
雖然說文理分科在即,但是沒有分科前,地理成績也非常重要。但不用面臨分科,似乎更讓人喜悅些。
林柒一聽着葉辛年這一幅“受了天大的委屈”樣子,撅着嘴小聲嘟囔:“切~自戀狂。”
聽力好的葉辛年自然沒有錯過這句話,挑了挑眉后湊到林柒一耳邊調侃道:“你不會是為了跟我留在(1)班故意裝的吧?”
“說什麼呢?誰故意裝了?你見過誰故意裝考試不會的?”
“你還別說,我真見過。”
“切,你見過,這麼傻的人你都見過,你還真不是一般人啊。”林柒一來了與葉辛年鬥嘴的興緻,已然忘了剛剛百思不得其解的東經西經題,開始隨意地翻閱試卷。
葉辛年被林柒一說得語塞,原本含在口中的“我啊”兩個字在聽見林柒一的那句“這麼傻的人你都見過”之後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誰說考試故意裝不會就是傻?你這條邏輯鏈是怎麼加工出來的?”
“會,裝不會,那不是傻是什麼?難不成還是聰明了?”
“是……總之你這就是謬論。”
想到自己這麼做的原因,葉辛年打消了繼續這個話題的念頭,一把搶過林柒一的手中的卷子,放到她面前,指着剛好那道題,“趕緊的,這道題到底怎麼算!”
林柒一嘟了嘟嘴,又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起來。
“地理本來就偏理科,有偏科也是正常的。”楊林帆將面前的牛肉卷推到袁緣面前。
而陸遙卻在思忖着方才袁緣的那句“她怎麼都要抱緊你和陸遙的大腿”。
抱大腿了?可能沒機會了。
陸遙家。
廚房裏傳出魚香味,陸媽媽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特地去菜市場買了魚,給陸遙煎着吃。
陸爸爸已經擺好碗筷,坐在主位上等待着開飯。
“遙遙,洗手吃飯了。”魚還未出鍋,陸媽媽便朝着廚房外喊着。
陸遙在房間內應了一聲。
出來時陸爸爸陸媽媽都已坐定,招呼陸遙坐下吃飯。
久違的團圓,一家三口卻有着拘謹。
三個人安靜地吃着飯,陸爸爸時不時地給陸遙和陸媽媽夾着菜。
陸遙看着欲言又止的父親,輕輕放下碗筷,抬頭看着他。
“爸,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聞言,陸爸爸也放下了碗筷,磨搓着手掌,才最終開口道:“陸遙,爸爸下半年可能就要調到B市的單位去了,你媽媽沒有常回家來,要不然你還是跟爸爸轉到B市一中去上學吧?”
“是啊,遙遙,你一個人在家裏媽媽不放心,你跟爸爸一起去B市,這樣爸爸也方便照顧你。媽媽也能經常去找你們啊。”
陸媽媽邊說著,邊夾了塊魚到陸遙碗裏。
陸遙盯着碗裏的菜和魚,沉默了一會兒。
陸爸爸陸媽媽對視了幾眼,不知該如何表達對兒子的虧欠。一年待在家裏的時間屈指可數,好不容易回來吃個飯卻在談論轉學的事情。
“遙遙……”陸媽媽才要開口,撞上陸遙的目光,止了言語。
“爸媽,我留在這裏吧。”
“好像出來了。”葉辛年喊了一聲,幾個人的目光瞬時間距離到了校門口上。
“考試結束——考試結束——”
“請考生停止作答……”
原本靜謐無聲的校園好似夜空中燃放的煙火一般,劃過一道明亮的痕迹后,頓時爆炸開來。
“出來了出來了。”
“總算考完了。”
“是啊是啊,今天孩子最大,咱們啊,只管接了孩子回去,什麼也別問。”
家長們像是也一同參加了考試,只是在喇叭里的提示音發出之時便已然知曉了成績,收到了“暫時放心”的通知書,相互訴說著心裏的喜悅之情。
林柒一聽着家長們的熱烈討論也不自覺地跟着傻笑。轉過頭看見葉辛年雙手叉腰立在奶茶店門口看着自己,這才從校門上下來,朝着奶茶店飛奔過去。
拉着飛奔而來的身影,葉辛年走上前去迎她。
“你還知道回來啊?怎麼不等着問問你家孩子考得怎麼樣啊?”
“你才有孩子呢!”
林柒一給了葉辛年一個白眼,隨後跑進奶茶店,徑直坐到袁緣身邊,端起面前的奶茶猛灌了幾口,“這兒真是太涼快了,我在校門口都快被烤乾了。”
袁緣又往嘴裏送了一口吃的,看着林柒一口渴的模樣嘲笑道:“可是你自己要跑過去等着的。”
林柒一抓了一根薯條塞進嘴裏,“我就是想近距離感受一下高考的氛圍嘛!”
“咦,葉辛年過去了,我們也過去么?”袁緣看着葉辛年的身影朝着校門口靠近,此時校門已經大開,陸續有學生走出來。
林柒一瞅了一眼越來越小的男生,想起剛剛男生說的話,撲哧一聲笑出聲,“他是去問他孩子考得怎麼樣了吧。”
葉辛年背倚在校門口邊上的圍牆上,看着家長們接着孩子滿臉笑容地走過,想着葉新陽應該也快出來了。
林柒一四人也緩步走了過來。越靠近,越清楚地聽見騷動聲。
“什麼情況?”林柒一狐疑道,“是有人作弊被抓了么?”
袁緣抿嘴笑了笑,“作弊怎麼可能會有等到考試結束啊?要鬧早就鬧開了。”
陸遙和楊林帆個頭比兩個女生高,遠遠地已經看到被人群圍住的葉新陽,正慢慢地朝校門口移動着。
“到底什麼事兒啊?”對於八卦一貫感興趣的林柒一已經掙開袁緣的手,跑上前去打聽。奈何還是有不少家長守在校門前,而學生不斷從校內湧出來,林柒一隻能被攔在校門外。
葉新陽扶着季夏的肩膀,將她護在胸前,女生的書包抵在男生的胸前,兩個人邁着小步慢慢走着。
葉辛年看着左看右看的女生,不禁搖了搖頭,走上前去將她拉到一邊,“有那麼好奇?”
“這麼大動靜,你不好奇?”林柒一看着一臉無語的葉辛年反問道。
“這有什麼好猜的,不就是我哥那點…事……”葉辛年又恢復了方才倚在圍牆上的姿勢。
“葉新陽學長?”林柒一不解,“他怎麼了?”
“他……”他那點破事誰不知道……葉辛年強忍着不吐槽自己親哥哥的衝動,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怎麼了?”沒有得到答案,林柒一又追着問了一句。
“哎呀,你一會兒自己看。”
人群已經湧出校門口,空曠的馬路迅速消解人群擁擠,葉新陽和季夏一前一後走着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周圍充斥着感嘆聲。
“葉新陽真的跟季夏在一起了!”
“男神已經不是大家的了!”
“我早就聽說他們兩個了……”
袁緣一行人也已經走到林柒一旁邊,幾人並排站着,看着葉新陽與季夏慢慢走了過來。
林柒一咽了咽口水,才想跟葉辛年求證,就看見葉新陽往前走了兩步,輕輕牽起了季夏的手。
袁緣看着眼前已經並排向前的男生和女生,下意識地牽住了楊林帆的衣袖。
葉辛年仍舊低着頭,不想湊葉新陽和季夏的熱鬧,卻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名字滑入耳廓,是季夏。
“辛年。”
葉新陽牽着季夏走到葉辛年面前站定,林柒一幾個人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縮到葉辛年後方不敢說話。
“老哥,你考個試都得弄個這麼特別的ending么?”
葉辛年摸了摸鼻子,眼神從葉新陽身上移到季夏身上,而後在瞥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季夏抿嘴輕笑,並未作答。身邊的行人越來越多,林柒一幾人被這樣聲勢浩大的圍觀震得不敢說話,而葉辛年則一幅無語的表情立在原地。
而此時,葉新陽的目光已經一一掃過葉辛年身後站着的四個人。
林柒一被葉新陽看得一陣緊張,趕忙開口打招呼。
“新陽學長好。”
其他幾人反應過來時也跟着問好。袁緣捏着楊林帆衣袖的手漸漸出了汗,不自覺地用另一隻手去拉林柒一。雖然之前已經知曉葉辛年與葉新陽之間的兄弟關係,但是近距離接觸葉新陽本人,還是讓人熱血沸騰。
“你們好。”
“辛年,我們z大見啊。”季夏對着葉辛年微微一笑。
葉辛年故作不應,抬頭看天。
一旁的葉新陽朝着葉辛年叮囑了一聲“早點回家”,便拉着季夏準備離開。
林柒一的目光始終離不開葉新陽與季夏交疊在一起的手掌。
這是正經地宣示主權了?!
也太酷了吧!
/再見了相互嫌棄的老同學
再見了來不及說出的謝謝
再見了不會再有的留堂作業
.../
播音喇叭里傳來的《不說再見》出乎意料的應景。
林柒一一行五人漫步在校園圍牆外的小路上,聽着播音室里的音樂越來越小。
“大家……都想去z大么?”袁緣盯着腳尖向前走着,餘光分外留意着左手邊的楊林帆。
男生深藍色的籃球鞋總是比女生的步子跨得大半步,袁緣努力調整着自己的步伐,卻始終有些跟不上。
“我這樣的成績,要上z大有點懸啊。”林柒一雙手抓着書包帶,一下一下地向前踱步。
白色的球鞋在此時停在了石子路上。
突然地安靜讓林柒一轉過身去。
不遠處,踩着白色球鞋的男生看着林柒一彎了彎嘴角。
“林柒一同學,暑假的社會實踐活動,我們一起做吧?”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林柒一有些不知所措,抬眼間,女生與陸遙的目光碰在一起。陸遙右後方的葉辛年同樣盯着女生,準確無誤地捕捉着女生的表情變化。
聽見聲音同樣回過頭來的袁緣和楊林帆站在原地有些吃驚,目光一一掃過三人之後,也等待着林柒一的回答。
微風吹拂,帶動樹葉翩翩起舞而發出的沙沙聲幾乎將女生的話語聲吞噬,但面對着女生站着的男生一字不漏地接收到了女生傳來的信息。
她說,可、可以啊。
葉辛年獨自走在回家路上,右耳塞着耳機,左耳邊的耳麥搭在肩膀上,白色的耳機線從脖頸穿過,一上一下。
“為了擁抱那一個人,笑着哭着擁抱了整個班……”
葉辛年突然摘下右耳上的耳機,細微的歌聲受到阻隔沒了聲響,卻放大了塑膠鞋底踩在樹葉上的聲音。
腦中又回蕩起陸遙最後的那句話。
“林柒一同學,暑假的社會實踐活動,我們一起做吧?”
一起?
過了一會兒,葉辛年將耳機重新戴好,勾了勾嘴角,抬步繼續向前走去,腳步輕快了許多。
一起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