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14
女生宿舍505室。
放在書桌上的手機不斷發出短訊提示音，和着手機震動桌面的嗯嗯聲，在靜悄悄的宿舍里顯得格外響亮。林柒一將被角往裏抓了抓，把自己裹得更嚴了些，輕輕地呼吸着。
葉辛年倚在窗邊，看着手中始終未曾由於“電話打進”或“收到信息”而發出光亮的手機屏幕，重重地嘆了口氣。
到底哪裏出問題了？葉辛年想不明白。自從那天晚上在教室里碰面過後，林柒一似乎就不怎麼回複信息了。
可是為什麼？
因為陸遙么？葉辛年仔細回憶着那晚的情形，腦中閃過女生在聽見自己的叫聲后突然回頭的畫面。
突然回頭。
葉辛年心中反覆咀嚼着這幾個字，慢慢睜開眼，又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緩緩將目光投向窗外。
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各色的霓虹燈不停地閃爍，忽明忽暗，就像女生快速合上筆記本的動作一樣，快得差點讓人捕捉不到這樣微小的變化。
她看到了。
／說星星漂亮的人，一定沒有見過你的眼睛。陸遙／
女生宿舍樓門口。
楊林帆笑着看着袁緣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轉身往回走。
鑰匙插進鎖孔，乾淨利落地開門聲正迎着袁緣的呼吸聲，但是開門后的一室漆黑讓袁緣的呼吸聲突然緩了下來。
“柒一？”
袁緣摸黑開了燈，看見林柒一裹着被子窩在床上。
“麻麻，有人給你發信息啦~”
“你怎麼不開燈啊？有信息也不看。”袁緣放下背包，換了拖鞋，林柒一卻始終保持着一個姿勢。
“柒柒？”還是沒反應。袁緣心下狐疑，睡著了？
“我還想跟你說晚上的事呢...”
袁緣坐在林柒一的床上，咬着下嘴唇想着剛剛的情景，臉又紅了起來。
“他帶我去抓娃娃了...雖然沒抓到，但是真的很開心。”袁緣小聲地喃喃自語，目光不自覺溫柔了起來。
而整個宿舍里，只回蕩着手機短訊提示音和手機震動的聲音。
周五上午。
袁緣和陸遙捧着一堆名單和信息條往教室走。
轉眼高三年級的學生就要高考了。而一中的傳統是低年級的學生為考生服務，幫他們整理考場，為他們省下些複習時間。
袁緣將手中的資料一把放在了桌子上，震得林柒一一下坐了起來。
“你猜，誰在咱們班考試？”袁緣湊到林柒一面前，眨巴眨巴眼，又挑了挑眉。
林柒一斜眼看着袁緣。這麼興奮？那肯定是大人物了。
高三年段比較出名的除了葉新陽、陳諶還有他們班那幾個萬年學霸，應該沒有更出名的了吧。哦，對了，還有那幾個美女學姐。不過以袁緣的個性，她感興趣的，應該是男生。
袁緣用手指點了一下林柒一的鼻子，然後馬上興奮地將名單放到林柒一面前，指着“葉新陽”和“陳諶”的名字手舞足蹈起來。
果然啊。
林柒一仔細盯着兩人的證件照看了看，搖了搖頭。這也太不公平了，不是都說證件照很醜的嘛？這兩個人怎麼那麼好看！比女生還好看。
“看什麼呢？”林柒一面前的光突然被擋了一半。
“哎，你看，大神在咱班考試耶~”袁緣示意葉辛年湊近些看，林柒一微微縮了縮腦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怎麼照成這樣”，看到自己哥哥的證件照，葉辛年笑出聲。而後又湊近了一些細細看了幾眼，隨後搖了搖頭，“他算什麼大神啊。不能算不能算。”
這語氣！袁緣將葉辛年的頭從林柒一的書堆上推了一些出去，直直地看着他說道：“你會不會說話！葉新陽學長可是全校女生公認的男神！全校公認的大神！”
“全校公認？誰說的？我就沒承認啊。”
“我看你就是羨慕嫉妒恨！”見葉辛年仍不買賬，袁緣拋出這句話之後就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不再搭話。
葉辛年看着袁緣的樣子有些好笑，湊近了些抬手揉了揉林柒一的頭髮，問道：“你也覺得他是男神？”
這傢伙！
林柒一抬手將葉辛年的手移開，正準備發作，但看到葉辛年的臉之後就不自覺地想起那張全家福。呼吸突然一緊，林柒一咽了口口水，別開了目光。
葉辛年神秘兮兮地湊到兩個女生中間，低聲說道，“我告訴你們，我哥他在家裏邋遢得很...”
“切~關你哥什麼事。”袁緣邊喝着水邊無語道。
林柒一的眼睛微微睜大，這是公開承認自己和葉新陽的血緣關係了？
等等。袁緣放下水杯，轉過頭看着葉辛年近在咫尺的臉。他剛剛說“我哥”的意思是？
葉辛年。葉新陽。
葉新陽。葉辛年。
兩個女生驚訝的臉龐惹得葉辛年邪邪地一笑。隨後，葉辛年用食指抵住嘴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語道：“要保密哦。”
葉辛年已經回到座位，自顧自地拿出課文翻看着，袁緣卻還沒緩過神來。林柒一垂下眼帘，突然輕鬆了下來，這件事情終於不是秘密了。
袁緣怔在座位上，看了看桌面上“葉新陽”的照片，心中翻湧不已：以前怎麼沒想過呢？兩個人名字那麼像！現在看來，長得也很像啊！
下午3點。
陳娟站在講台上最後一次核對考場信息。而後，抬起頭宣佈大掃除開始。
首先要把教室里破舊的桌椅換成全新的，然後再對整個班級進行大掃除，清理所有抽屜的垃圾，遮擋所有可見的文字，最後貼上信息條。本班的教室整理好之後，還需要到高三教學樓再整理一間。
這工程，可以說不是一般的大了。
袁緣和幾個班委已經利用中午時間把所有的信息條都切割完成，現在的第一個任務是：把破舊的桌子搬到修理區。
袁緣和林柒一一人抬着兩把椅子，艱難地在操場上走着。
沒有被固定的椅子在行走過程中也跟着前後移動，前後重量不一阻礙着行進的速度。兩個女孩時不時停下來調整椅子在手臂中的位置，以確保椅子不是被拖在地上向前移動。
“修理區離教室能再遠一點嘛...”
“哎，兩把椅子怎麼會重成這樣...”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分散着注意力。
獨自一人抱着一張桌子的葉辛年看到前方的兩個女生后，加快腳步追了上去。走到林柒一邊上，輕輕拿桌角碰了碰她抱着的凳子的凳腿。
林柒一感受到凳子的重心有些偏離，以為是碰到了後方的同學，用腳將凳子的前腳挪了挪，繼續往前走。
葉辛年見碰觸無果，直接走近了些，在女生耳邊說了聲：“怎麼不回我信息？”
林柒一打了個寒顫。這傢伙什麼時候來的。
邊走着，林柒一突然覺得有些愧疚，手機里那幾十條信息，就因為沒想通葉辛年和那個女生的關係，自己一條都沒回過。好像是有些過分了。
葉辛年又用桌角碰了碰凳腿，林柒一微微側過頭，說了聲“我沒看見”。
“學習這麼刻苦？每天學到十一點？”
陰陽怪氣。
“我忘了...”
“我每天發你每天都忘啊？”
在一旁聽着的袁緣笑出了聲。林柒一看了袁緣一眼，袁緣搖了搖頭，解釋道：“你們繼續，我什麼都沒聽見。”
“嗯？”
嗯什麼啊？林柒一哭笑不得，別過臉不讓葉辛年看到自己想笑卻不敢笑的樣子。
見林柒一有了反應，葉辛年又重複了一聲。袁緣笑得停不下來，撒開腿跑開了，留下葉辛年和林柒一自己解決。
林柒一收起笑臉，看了葉辛年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繼續抱着凳子往前走。而葉辛年也識相地沒有再說什麼，並排和林柒一走在操場上。
季夏正和溫煦在操場上聊着“如何解壓”，葉辛年抱着張大桌子的樣子映入眼帘，旁邊還有個小女生。季夏和溫煦說了聲，朝着葉辛年走了過去。
林柒一時不時用大腿將凳子往上挪了挪，葉辛年玩笑地說道：“你看起來也不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啊？力氣怎麼這麼小？”
“我...”林柒一才要反駁，卻在看到季夏后止住了話語、停住了腳步。
“辛年，你可太不會說話了。”季夏對着葉辛年搖了搖頭，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樣。
葉辛年也停了下來。
季夏趁着空擋打量了林柒一幾眼，朝她微微笑了笑。林柒一回過神來，也朝她彎了彎嘴角，心中卻萬般自責：完了完了，林柒一，你也學會做戲了。不想笑的時候的笑最丑了。
沒想到會碰到季夏，葉辛年眯了眯眼表示疑惑，而後問道：“你不找個地方跟我哥好好複習，跑這兒來幹什麼？”
“沒禮貌，你哥不在連稱呼都省了？”
“我哥在的時候你也沒稱呼啊。”
季夏沒再接話，只是拍了拍葉辛年手中抱着的桌子，叮囑道：“記得一定擦乾淨點兒。”
“知道了知道了。”快速應了兩聲，葉辛年用桌子撞擊着林柒一手中的凳子，迫使她快速往前行進。林柒一的小腿被凳腿壓着，為了緩解疼痛感只好快步往前跑出去，這才脫離了葉辛年手中的桌子的撞擊。
林柒一低頭往前走着，思緒卻已經飄出去好遠。
好了。現在問題來了。
早就想問了，那麼，問還是不問？
問了，葉辛年說不定就會想明白自己最近這忽冷忽熱的行為。不問，自己永遠都想不通這兩兄弟和那個女生之間的關係並且會長期困擾。
怎麼辦？問還是不問？
葉辛年看着埋頭走路的林柒一，加快腳步跟了上去，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不問我她是誰？”
林柒一輕輕咽了咽口水，不答話。內心卻像已經奔騰過一萬隻馬，一片翻湧。你倒是快說啊！給個痛快話，她是不是！是不是...你喜歡的人...
“你作文寫那麼好，不會沒看過她寫的吧？”
這話的意思是...
季夏學姐？每次作文都第一的那個學姐？林柒一抬起頭看着葉辛年，向他求證。
葉辛年點了點頭，“按輩分，她是我長輩，得尊敬她。不然我哥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長輩？這麼聽來，好像不是那方面意思。
“對了，上回那個相機，就是找她借的。”
什麼？
“那相機里的...”
“相機里的什麼？”見林柒一終於有了大反應，葉辛年興奮地問道。
“相機里的視頻的事情得好好感謝她...”
“不用謝了，跟嫂子借點東西不算什麼大事。”
這樣的真相，雖然不是像預期那樣的狗血劇情，也缺少了一些波折起伏，但是似乎讓人一下輕鬆了下來。
“那...謝謝你了。”
林柒一朝着葉辛年笑開來。白色的襯衫微微被風吹起，隨着黑色的校服裙擺一起揚起些微弧度，午後的陽光為她周身鍍上一層暖黃色的光，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男生臉上本帶着慣常的笑臉，看到女生久違的笑容后笑得更甚，右臉頰邊上的小梨渦聚成陽光的折射點，模糊了整個操場。
那些你努力想看清卻無法變得通透的事，其實真真切切、明顯而隱晦地藏在談笑的字裏行間中。你循着一點點細微的線索長長久久往下找尋過去，在某個瞬間，突然就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