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這一切就像是夢……

是的，也許它就是！

哈利咬住牙關，緊閉雙眼，非常用力地。他在心中祈禱着，希望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能夠發現自己只是從西弗勒斯客房的床上剛剛醒來，而男人正在實驗室里為了兩張照片怒氣沖沖……

但是突如其來的力道將哈利猛的推了出去，讓他後退了兩步才踉蹌着站定。然後他發現自己人依舊站在翻倒巷那間破舊的、昏暗的藥店過道里，眼前是陰沉的藥店老闆，一臉驚疑的艾琳，和不容錯認的德拉科•馬爾福。

這不是夢……

震驚已經從德拉科那張蒼白的臉上退卻，變成深深地懷疑。藏在斗篷下的胳膊正以緩慢的速度移動着，哈利知道那是在尋找魔杖。“去年的聖誕節你在哪？”德拉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嘶嘶的問。

哈利依然感到眩暈，但並不妨礙一段記憶被這話牽引着在閃過腦海。“……一間麻瓜酒吧。”他抿了下唇，然後補充說。“我以為躲在那裏就沒人會認出我，結果卻遇見了你,然後……”

德拉科的嘴角終於微微向上一勾，成為一個細小的笑容。“然後我們打了一架，才終於讓你明白，和斯萊特林也可以成為朋友。”他上前兩步，看上去壓抑不住想要給哈利第二個擁抱。這使哈利感到一陣畏縮，但幸好，德拉科最終只是在他面前站定，用眼睛打量着他。“沒錯。哈利，我沒想到竟然真的會在這裏找到你，我……”

德拉科說，聲音聽上去有些激動，但是艾琳忽然上前一步插在兩人中間，打斷他。

“等等。我恐怕這裏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我們先離開。”她低聲的建議着，並用一隻手捏了捏哈利的肩膀。這對哈利起到了一定的安撫作用，他勉強回給她一個微笑然後點點頭。然後和艾琳一起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正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裏，看上去像是已經徹底的從震驚中醒來，意識到自己在哪並說了些什麼。他用灰藍色的眼睛掃視過一臉戒備的艾琳，和正眯着眼睛、饒有興趣地注視這一切的藥店老闆，最終對哈利點點頭，算是認同了先離開這兒的提議。

接下來，他們一直沉默着，直到藥店老闆為他們包好了10個加隆的蜥蜴角膜。哈利有些恍惚的跟着艾琳拉從藥店出來，走進陰暗狹窄的小巷。他感覺有些渾身無力，在邁下濕滑的台階時踉蹌一步，但幸好艾琳拉了他一把，讓他站穩才鬆手。哈利為自己感到窘迫，微微甩了甩頭，感受陰風吹過耳畔，終於冷靜下來。

思維再次運轉的那一瞬，哈利忍不住再次懷疑剛才那些是不是腦海產生的幻覺，不過德拉科從他身側擔憂地看過來目光幫哈利推翻了這一想法。

好吧，他現在必須正視事實了，德拉科真的像他和西弗勒斯一樣，來到這個年代。

哈利在心中苦笑，對斯萊特林少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上前跟上了女巫的腳步。

哈利無比複雜的傾聽着跟在他身後的那個輕微的腳步聲。

自從來到這裏，他就被能見到父母並想要改變這一切的想法迷住了，即使他也曾想念過赫敏、羅恩，莫莉……和德拉科，但是他從未想過要回去，或者想再見到那個時代的他們。甚至為了不動搖留在這裏的決心，哈利假裝遺忘了過去。但是德拉科的出現，無疑給他帶了一個衝擊——那個過去還存在着，有些人還在想着他，有可能他能回去，那麼要不要去嘗試？

這個想法閃過的瞬間，哈利感到彷彿有一杯黑咖啡在他心中被打翻了似地，瀰漫著糾結的苦味。答案很明顯，他一點兒都不想回去。在這裏，鄧布利多還活着，即使他們甚至沒還好的交談過；他和斯內普成為了朋友，儘管還有些誤會沒有解開；他能夠和自己的父母相處，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哈利的身份；尤其是……尤其是西弗勒斯，他們已經……

如同一道閃亮的霹靂劃過腦海，哈利愕然，他終於弄清那掩藏在內心中的不安到底是什麼——他和德拉科……即使那明顯已經成為過去，但是現在，自己該怎麼面對他和西弗勒斯？

哈利整個釘在石板上。忽然翻湧上來的惶恐不安，使他渾身冰冷，幾乎止不住顫抖。他聽見德拉科在他身後憂心忡忡的低喚他的名字，但是他沒力氣回答他。一聲來自艾琳的嘆氣在哈利耳邊響起，然後他的胳膊被拉住，逼迫他跌跌撞撞的前行，直到來到陽光明媚的對角巷。

“靠在這兒。”艾琳把哈利的身體推按在一堵牆上，命令道：“你必須歇一會。”

哈利點點頭，順從她，背靠在牆壁，閉上眼睛。他必須儘快想想，如果西弗勒斯因為德拉科的出，又打算把他推得遠遠地該怎麼辦？哈利的心裏又開始了新一輪驚慌失措。

德拉科充滿警惕的聲音忽然響起。“這位女士，能告訴我你是誰嗎？為什麼會和哈利在一起？”

“我假設你是一個貴族？”艾琳冷冷問。

“是的。”德拉科帶着點兒驕傲的承認。

女巫短促地笑了一聲。“那麼你應該知道詢問別人的身份之前，應該先告知自己的名字。”

“哈利？！”德拉科立刻憤怒的喊起來。

這可真夠遭，哈利在心中嘆氣，一點兒也不想睜開眼，更不想參與其中。於是他假裝自己沒聽見。

“別吵他。你沒看見他現在糟透了？”艾琳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你不用防範我。我大概能猜得到你是從哪來的。”她的語氣聽起來意味深長。

世界彷彿沉寂了一會兒，哈利感到德拉科緊張不安的視線轉會到自己身上。“你還好嗎，哈利？”

哈利苦笑，知道給他的休息該結束了。“當然，我沒事……我只是有點兒……”——頭暈——“……驚訝。”

“你當然會。”德拉科的嘴角掛上了駕輕就熟的假笑。“我到現在都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哈利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接些什麼，幸好艾琳即使插進來。

“我們最好立刻回去，哈利。”她說，目光帶着明顯的詢問。

哈利抿了抿嘴角，知道拖延是最糟糕的辦法。“……你是對的。”

德拉科表情變成了謹慎。“去哪？”他問，看向哈利。

“……德拉科……”哈利深呼吸，鼓起勇氣，打算在一切變得更糟之前先解決一部分。“有些事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準備好看到被你甩了的男孩兒纏上你的教父。哈利覺得自己的舌頭像是打成了結。

德拉科不由自主的苦笑。“既然我都已經在這兒了，我相信再沒有什麼事情再能嚇倒我。”

嚇倒？不，這個詞絕對不夠形容它……好吧，至少要一點點兒的透露。

“西弗勒斯也在。”

德拉科的眉頭因為驚疑而整個擰做一團。“教父？你是指他作為一個孩子？”他小心翼翼的問。

哈利勉強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不，我的意思是，他還活着。”

德拉科的嘴因為震驚而展開到不符合貴族形象的程度哈利幾乎忍不住為此笑出來，要不是那有一個將不知對此作何反應的西弗勒斯在等着他的話。不過斯萊特林少年臉上的震驚立刻變成了欣喜若狂，顯然，德拉科真心誠意的聽到他的院長、他的教父真的還活在世上。

“‘教父’？”艾琳不知想到什麼，臉色變得古怪異常，她用哈利幾乎勉強才能聽到聲音嘟囔。“很好，這回事情可麻煩了。”

哈利的心瑟縮了一下。而德拉科顯然沒聽到，帶着好奇問：“什麼？”

女巫噴了下鼻息，不過看向德拉科的眼神比剛開始又好了一些。“你剛剛問我的名字？現在我不介意告訴你了，年輕人，我叫艾琳•斯內普。”她對德拉科伸出了她的手，拖着長腔說。

“梅林……”德拉科再一次的被被驚呆了，然後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回了從前的良好教育，行了個得體的的吻手禮。“您好，我是德拉科•馬爾福。”

“哦，一個馬爾福。”艾琳挑眉。“那麼小馬爾福先生，你的教父會解決一切問題的。如果你不反對，那麼現在我帶你幻影移形回去。”

這一次，德拉科欣然的同意了。“好的，當然。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鑒證又一個奇迹了。”

穿過那一片黑暗、寂靜、擠壓着他整個軀體的時空，哈利隨着“噼啪”的聲音落到實地上。另一聲輕響在他身邊炸開，艾琳和德拉科出現在那裏。當女巫拿出鑰匙，走上石階去開門的時候，哈利感到那種好像快要生病了的恐慌又回來了。但是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考慮，艾琳已經推開房門最近去，而德拉科興奮的跟在她後邊。

——也許，那個男人會相信你。至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哈利壯起膽子，盡全力不讓自己漏氣，走進去。

西弗勒斯不在客廳。艾琳大聲召喚他。“西弗，我恐怕你必須出來看看。我們這兒有一個特殊的麻煩。”

一個有點類似短暫大笑的聲音立刻從樓上傳來。“我假設不是波特又闖禍了。如果他……”當看清樓下的狀況，男人的腳步僵在樓梯台階上。

冷硬起來的臉龐，繃緊的下顎，茫然的凝視……把一波恐懼送下哈利胃裏。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斯萊特林在最意外的情況下，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學生，他的教子的正常反應。哈利的心裏開始上下翻騰，還好艾琳適時地在他身邊安撫着他的肩膀。

“西弗勒斯。”德拉科上前一步，這使得哈利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依然能他的聲音里聽到顫抖。“感謝梅林你真的還活着！”

似乎是運轉了大腦封閉術，西弗勒斯表情變成可以的空白，他眯起眼睛，緩緩地開口，問：“Dra——co？”

“是的，是我！S——”德拉科愉悅的承認着，但是下一秒，他驚叫起來——哈利也同樣。因為隨着急切怒氣衝天的腳步聲，男人如同一隻黑色的蝙蝠一樣從樓梯上飛下來，在任何人來得及做出凡因之前揪住德拉科斗篷上的領子，將他推按在客廳的牆上。而黑色的魔杖，正危險的頂在他的下顎上。“哦，請停下！S……西弗勒斯！是我，德拉科•馬爾福！”

哈利目瞪口呆的望着有些陌生的西弗勒斯——男人似乎已經很久沒真正的對他發過脾氣了。哈利敢肯定，如果西弗勒斯一直用這樣的態度對他，那麼他大概永遠也不可能鼓起勇氣向男人表白，更別提強吻——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德拉科真的會被殺死了。哈利想要做什麼阻止他，但是身邊的艾琳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相信他。”她用嘴型說。哈利終於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證明你是他！”西弗勒斯聲音嘶啞的咆哮着。

“我……”德拉科幾乎窒息了，臉色慘白。他吞了口口水，斟酌着自己的言語。“我記得您最後對我說的話……在斯萊特林休息室。‘德拉科，你是個馬爾福,拿出點兒該有的樣子來！’”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個還念的笑，立刻又消失了。他瞄了一眼下顎上的魔杖，小心翼翼的繼續說。“‘……聰明點兒，在所有的依靠都不在身邊的時候，你至少要學會保護好自己的小命。’”

西弗勒斯看起來被說服了，他終於垂下魔杖，退後兩步虛弱的閉上眼。“瘋狂的梅林！”他帶着激怒的聲音咕噥着。“如果他打算再扔一個黑魔王到這個年代，我永遠也活不過剩下的這些年……”

看着德拉科被放開，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德拉科整了整領子，更用力地挺直脊樑，彷彿想藉此來體現自己已經鎮定了。“您是對的。如果兩個黑魔王……”他為自己的話而打了個寒戰，擠出一個微笑，立刻問：“那麼，西弗勒斯你是怎麼過來的？”說著，他轉向哈利。“還有你，我找了你整整半年！幾乎所有的巫師都在盼着我把你找回來，結果你卻跑到了這兒。”

西弗勒斯猛地睜開眼，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飛快瞪進哈利的眼裏。一摸暗色在黑色的眼裏閃過，轉瞬即逝，然後變成一種絕望的空洞。

他想起來了……

哈利強忍着不讓嘴唇被自己咬得更狠些，但卻無法阻止胃部痛苦的翻攪。他真希望能從這裏消失，到哪裏都行。就連他在德思禮家的卧室都突然間顯得很有吸引力。

哦，不，等等。逃避可不能解決辦法，他必須解釋，挽救現狀！

哈利上前，拉着男人的袖子急切的說：“西弗勒斯，你知道，我和德拉科已經……”

“在你們開始之前，能不能給我兩分鐘？”艾琳忽然提高聲音打斷他，她嚴厲的看着他的兒子。“西弗，我需要和你談談。”

西弗勒斯轉過頭看了她半分鐘，然後點點頭。他甩開哈利的手，轉身走進實驗室。”

“西弗勒斯……”哈利虛弱的叫他。但是男人沒有回頭。

“會沒事的。”艾琳把走過來，把那包蜥蜴角膜塞進哈利的口袋裏，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走進了實驗室，在身後緊緊的關上了門。

哈利茫然地盯着那扇門整整兩分鐘，希望能透過它看見些什麼。他甚至忘了屋子裏還有里還有另外一個人，直到那個乾巴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想說的是——‘我和德拉科已經結束了。’，是嗎？”

哈利的呼吸一陣屏息。“……那是事實。”他平板的說。

“是的……”德拉科承認它，聲音充滿苦澀。“是我放棄的。我以為我真的以為我們能……我沒想到他們會拿這個去威脅我的父母……”

一瞬間憤怒和委屈衝垮了哈利的神經，他轉過身，瞪着那個被染成褐色的頭髮，咆哮起來。“夠了！你讓我以為你是那根該死的能拯救我的浮木，不是你的錯！你甚至連親自出面都不敢就把我踢開，也不是你的錯！你在我幾乎快要忘記原來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時候突然出現嗎，更不是你的錯！反正我們他媽的才開始三個月，甚至連床都沒來得及上，讓那段日子該死的見鬼去吧！”

德拉科悲傷地望向他。“對不起……”

哈利突然間感到很累。他踉蹌兩步，走向沙發，跌進去。“……不，都過去了。”他說。“我只是……”他把臉埋進撐在膝蓋上的手裏。“我現在很好。我只是不適應，太突然了……”他輕鬆問：“他們還好嗎？”

“還好。”德拉科緩緩的說。“你失蹤了之後，你的朋友們很傷心，尤其是赫敏，她非常自責那天竟然同意讓你離開。所以她病倒了……她當然沒事，只是被查出有了孩子。羅恩很高興能當爸爸，但是更加為你們兩個擔心。因為即使貓頭鷹也聯繫不到你，而赫敏甚至吃不下任何東西……”

“哦，天呢……”哈利抬起頭來，一陣內疚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那都是我的錯。”

德拉科勾起一個苦笑，搖了搖頭。“如果不是看見你在這兒，我幾乎也這麼認為。畢竟就算……有什麼能重要過朋友的生命。”他嘆息一聲，在哈利對面的餐桌旁做了下來。“我當時正被魔法部提審。羅恩來找我，我們差點兒打了起來，我才知道你的狀況……然而不幸的是，因為羅恩的大呼小叫，魔法部也知道了這件事。繼而整個巫師界都知道你失蹤了，我一夜之間就成了焦點——當然，之前也是，但這次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的備受矚目。”他深吸了口氣，揉捏着他的鼻樑。“所有人都等着我把你找回了，但是兩個月之後，你依然毫無音信。可是赫敏的情況已經糟透了……我不得不冒充你的筆跡，在非洲給她寫了一封信。我在信上讓他們以為你很好，只是不想再回巫師界。”

哈利的心終於放了下去。“這麼的很好，謝謝。”他對着地毯苦笑。“至少他們不會以為我想不開而自殺了。”

“不過羅恩依然說，他再見到你的時候要殺了你，然後狠狠地揍你一頓。”德拉科嗤笑了一下。“你最好做好準備，當我們回去后……”

西弗勒斯平板的聲音忽然打斷他。“我恐怕這幾乎是一個妄想。”

哈利渾身僵硬，眼睛瞪大，抬起頭來，看見男人正面無表情的，和艾琳站在實驗室的門口。

西弗勒斯看上去像是在生氣。當然，他似乎永遠都在生什麼氣，但現在似乎並沒有之前那種……冰冷的、狂暴的、疏離的壓迫感。那麼他是不是可以認為……

“我該離開了。”女巫帶好她的斗篷，走向過來，彎下腰從哈利口袋裏掏出她的魔藥材料。“安全了。”當她接近哈利的耳朵，她壓低聲音說。然後微笑着站起來。

哈利吞了口唾沫。目送她直到她消失在走廊。

西弗勒斯猜疑的眯起眼睛，離開女人的背影看向哈利，像是想要透析些什麼。但當他的視線觸碰到哈利的，似乎馬上又放棄了。他咕囔着什麼，揮了揮魔杖，給自己召喚來一張黑色的皮椅，然後坐到德拉科和哈利之間。

“現在，德拉科，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