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菩薩,饒恕我吧!

143.菩薩,饒恕我吧!

天無絕人之路哇!她興奮得差點蹦起來,疲憊和惶恐一掃而空,撒開腳丫子一個勁地往前沖……半個小時后,終於氣喘吁吁地站在了柔軟的草坪上,把行李一扔,昂起頭,瞪着夜色中有如宮殿一般的樓房。

小洋樓,子鹿我又回來啦!

捂住嘴傻笑了半天,然後將行李枕在腦後躺下,看星星。天空很美,滿天星斗有如海底的珍珠,閃爍着無數光芒。唉,如果他在這兒就好了,一起躺着看星星,多愜意啊,雖然他蠻不講理地將她扔下了,可是,還是怪想念他的……

翻來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來圍着小洋樓四處轉悠,繞到屋后,看到寬敞的陽台上放着一張大躺椅。眼巴巴地望了半天,終究還是敵不過躺椅的誘惑,顫巍巍地爬過欄杆,躺了上去。

“好舒服!”忍不住小聲叫了出來。

話一出口,又趕緊捂住嘴。沒人吧?應該沒人,他說過這裏只有他一個人住。伸個懶腰,定定地凝望着牆邊的那張門。門後面是什麼?是客廳,還是……

手上的行動遠比心裏活動要快,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手已經搭到了門把上。

“咔噠。”

輕微的一聲響,門開了一條小縫。

子鹿驚愕地張大嘴。門開了?他他他……他出門不鎖門的嗎?!呆立半晌,突然歡呼一聲——

“我有地方住啦!”

轉身又從陽台爬出去,將行李包扔進屋,然後聰明地沒有打開燈,直接上二樓,隨手擰開一張門跑進去倒頭就睡。

清脆的鳥鳴聲,將床上沉睡的小人兒驚醒,她睜開雙眼,瞪着陌生的環境,一時還弄不清楚自己在哪兒。

昨晚……這是霍岩的家嗎?還是仍然在做夢?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

痛!那就是真的。

“萬歲!”

子鹿猛地彈跳起來,在柔軟的床墊上蹦來蹦去。這張床睡起來太舒服了,大大的、軟軟的、香香的,比那天睡的床要好多了!直到玩累了,才懶洋洋地起床,到浴室梳洗完畢,然後回到房間仔細打量。

整個房間大得空曠,只有黑、白、灰三種顏色,白色的牆、灰色的地毯、黑色的傢具,顯得低調而清淡。

“太冷清了吧……”她小聲嘀咕。

琢磨着換個房間,可是躺遍了所有房間裏的床,還是這張大得不象話的床最舒服。

算了,將就一下吧。

樓上樓下到處視察了一遍,又走到陽台上給快要乾死的花澆了一點水。想了想,端了兩盆蘭草放到房間桌上,又從別的房間抱來一個毛茸茸的玩具狗,擺到枕頭邊,忙乎了一陣,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還是黑白灰的調子,但是有了兩叢綠色的點綴,顯得生動不少。咦,床頭放着的盒子是什麼東西?好像全都印着英文。

“durex……”拿過來放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幹什麼用的?”

打開盒子,裏面掉出幾片薄薄的錫紙,子鹿歪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胡亂把它們重新塞回去,隨手一扔,哼着小曲下樓。

冰箱裏有現成的食物,還有許多瓜果蔬菜,看樣子能撐幾天。眼珠轉了轉,又一個鬼主意冒上心頭。

她決定住下來。理由是:

第一,房子太漂亮了,她以前從沒住過這麼高級的小洋樓,當然得要好好享受一番;第二,霍岩不負責任地將她扔下,害她被人欺負又丟了工作,這是對他小小的懲罰;第三,住在這兒可以順便幫他守房子,以免有小偷趁主人不在時偷東西;第四……

無論從哪一霍面考慮,都覺得在這兒住上幾天是天經地義的。

不錯,子鹿很心安理得,睡懶覺、看電視、玩遊戲、澆花……還學着做飯、煮咖啡等等,忙得不亦樂乎,也把廚房弄得一塌糊塗。

時間跑得飛快,沒過幾天,冰箱裏就被掃蕩一空,已經彈盡糧絕了。

該回家了吧?

老是這麼住下去也不行,霍岩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要是被他發現了,一定會抓着她暴打一頓。嗚嗚,還是走吧……明天一早把房子收拾乾淨,就走。

夜幕降臨,子鹿炒了最後一碗子鹿氏蛋炒飯餵飽自己。

就當是最後的晚餐吧,再見了,漂亮的小洋樓;再見了,霍岩;再見了,金條……揣着滿懷愁緒,子鹿趴在大床上呼呼大睡。

夜色深沉。

兩束強烈的汽車前燈穿透了黑暗,一輛銀色小車無聲無息地停在草坪前。隨後,兩個身影從車裏鑽出來,摟抱着往樓上走去……

有人!

沉睡中的子鹿突然驚醒。腳步聲和說笑聲從走廊傳來,慢慢逼近房間,她“騰”地蹦起來,慌慌張張奔向門口,又剎住腳——

不行,不能這樣出去!

迅速往四周掃一眼,看到牆邊的大衣櫥。沒時間考慮了,再考慮下去可就玩完了……猛地轉身奔過去,鑽進衣櫥將門輕輕關上。

“咔噠。”

門開了,兩個擁吻的人影閃進房間,重重地倒在大床上。

子鹿使勁咬住自己的手,才不至於驚叫出聲。

討厭的霍岩,真看不出來這麼色,居然帶女孩子回家!

衣櫥的門沒有關好,還留着一條小縫,正好可以看見床上的奮戰。她閉緊雙眼,雙手捂住耳朵。菩薩啊,怎麼會這樣?子鹿我還是未成年的祖國花朵,誰來救救我……

床上的兩人還在繼續。

霍岩將手伸到床頭,摸了半天,沒摸到想要的東西。怎麼搞的?這個緊要關頭居然不見了套套!翻身坐起來,打開兩邊的床頭櫃一看,沒有。走到桌前打開抽屜,也沒有。

“岩……”女孩催促。

“等一會兒。”他皺皺眉,走到牆邊打開燈。

不對勁,明顯不對勁。床上多了一隻毛茸茸的玩具狗,durex的盒子扔在牆角,桌上還放了兩盆蘭草。難道是自己夢遊不成?

不動聲色地往四周掃了一眼,最後,目光定在衣櫥門上。門縫裏夾着一點粉紅色,有些許熟悉感。立在原地想了想,他暗暗一笑,慢騰騰地走過去蹲在衣櫥前。

糟了,被發現了?!

子鹿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完蛋了,這下真完蛋了……打攪了他們的好事,現在又被抓個正着,死定了死定了……

“你先回去,”霍岩突然開口,站起身走到床前,“我叫人送你。”

女孩一下子呆住。

“為什麼?”

“我還有事。”

“是不是……你不滿意我?”她哀怨地望着他,“這麼晚了,你叫我去哪兒……”

“我是真的有事,”他輕輕一笑,“乖,過陣子再找你。”拿起床頭的電話按下幾個數字,吩咐了幾聲。

女孩悶悶地起身將衣服穿好,坐在床邊不說話。

“生氣了?”他懶懶地倚在牆上。

“沒有,我不會生你的氣。”她站起身,嬌弱地靠在他懷裏,“你不要趕我走嘛,今晚就讓我陪着你好不好?”

“今晚不行,”他湊到她耳邊低語,“下次我再找你,嗯?”走過去打開電視。

女孩不情願地扭了扭身子,只好傻傻地陪在一旁。

嘰哩呱啦的英語對話傳進衣櫥里,子鹿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兩個人坐在床上不聲不響,居然還看起電視來,可憐她一個人憋在衣櫥里這麼久,不被悶死,也要被氣死!菩薩啊,求求你快點讓他們走吧……

就在快要崩潰的時候,終於聽到了女孩告辭的聲音,緊接着,電視機被關掉,走廊里的腳步聲也慢慢消失,又過了一會兒,傳來汽車的引擎聲。

謝天謝地!

房間裏悉悉索索響了一陣,接着,從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咦,他在洗澡?子鹿小心地將衣櫥門打開一條縫,眯起眼睛掃視房間。

沒人。

好險哪……她歪坐在地上,伸着舌頭,喘了一會兒氣,才小心翼翼地爬出衣櫥走到房門口,又回頭朝浴室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向門外摸去——

“你在這兒幹什麼?”

一道聲音如晴天霹靂般響在腦後,她下意識地捂住臉。

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看!不回頭,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也就不會暴打她一頓!說不定,他也害怕得很呢……

“捂着臉幹嘛?回過頭來。”聲音有些不耐煩。

子鹿雙手遮住臉蛋,屏住呼吸,慢慢轉過身。從指縫裏看到霍岩就站在浴室門口,只圍了一塊白色的大浴巾。

不能看,偷看會長針眼的!她趕緊將目光移開。

“你跑我這兒來幹嘛?”他走到她面前站定,見她不開口,不耐地皺起眉。“喂,笨女人,以為捂着臉我就不認識你了?”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子鹿裝作什麼也聽不見,矇著臉不吭聲。

他撇撇嘴,抬起手伸向她的臉——

真的要打她?頭皮一麻,她迅速別過臉,伸出一隻手將他身上的浴巾用力一拉,然後撒腿就往樓下跑。

霍岩一下愣住。

死丫頭,竟敢扒他的……?!

暗罵一聲,等到手忙腳亂地撿起浴巾裹在身上時,始作俑者早已逃之夭夭,連滾帶爬地奔到了客廳。

“站住!”見她將手伸向大門的把手,他咬牙切齒地怒吼,“你敢跑,我就報警!”

手僵在空中。

報警?要坐牢是不是?那這一輩子就完蛋了……胡思亂想之際,霍岩已經大步走到她身後,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跑啊!”得意地望着她。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子鹿嚇得牙齒打顫,“我沒有地方住了,又被人追,後來跑到你這兒,看到你沒有關門,所以、所以我……”見他還是一臉陰沉,索性放開喉嚨大哭,“嗚嗚,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我只不過住了四天而已,吃了點東西用了點水和電,我幫你搞了衛生還澆了花,嗚嗚……你不要抓我去坐牢,我不想坐牢啊,嗚嗚嗚……”

坐牢?霍岩被她哭得頭腦發暈,乾脆將她拖到沙發上,讓她哭個夠。

“嗚嗚嗚……”子鹿捂着眼,從指縫裏偷看他。咦,沒有發火的跡象嘛,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原來只是嚇嚇她。

“哭什麼哭,眼淚都沒一滴,裝模作樣。”他掰開她的手,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喂,幹嘛又躲到我這兒來?”

“被人追嘛……”她尷尬地笑笑,伸手扯了扯毛辮子,“那個餐廳我辭職了,後來我找了另一份,結果又——”

“我知道。”她的光輝事迹,雲霄早已在電話里向他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只是,打死他都想不到這個笨女人居然躲回了這裏。

“你、你怎麼就回來了?”聲音小小的,“不是說要一個月嗎?”早知道他提前回來,昨天就應該溜走的。嗚嗚……

“要你管。”霍岩的臉色不大好看。“說吧,那些人為什麼追你?”

“呃——”眼珠轉了轉。

不能說,“家醜”不可外揚。

“是這樣的,我生病了。”子鹿神情凄慘地開始訴說,“為了給我治病,朋友只好在外面借錢給我做手術,沒想到借的都是高利貸,等到我病一好,那些人也追過來了,非要我還錢不可,我沒錢,他們就要抓我去當坐枱小姐……嗚嗚嗚……”

她一邊抹眼睛,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其實,也不算撒謊啦,善意的謊言不是謊言,是可以被饒恕的……菩薩,饒恕我吧。

“生病?”他狐疑地望着她,“什麼病?”

“心臟病。”

“有心臟病還那樣瘋跑?”他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不要命了!”

“呃?”她呆了幾秒。“啊,早就治好了,跟正常人一樣。”怕他不相信,特意站起來在地上蹦跳了幾下。

霍岩趕緊拉她坐下,看她的眼神也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這樣啊……”沉吟片刻,開口問道,“你會不會做家務、做飯?”

“會——”她立即答應,“我會做很多事情,打掃衛生、洗衣服、澆花……我做的飯,呃,可好吃啦!”等等,這好像也是撒謊……沒關係啦,先答應再說,相信以自己這麼聰明的腦袋,做飯應該不成問題。

“那這樣吧,你就在這兒幫我做飯,順便打掃衛生。”

“鐘點工?傭人?”她興奮地睜大眼睛,“工資多少?”

霍岩呆了呆,不可思議地瞪着她。

“你白住了我的房子這麼久,我還沒找你要錢呢,你倒好意思要工資!”

“我幫你做飯搞衛生,當然要付工錢。”她理直氣壯,“住宿費就從我以後的工資裏面扣,至於工資嘛……八百一個月!”這是她知道的最高價錢了。

八百?他使勁想,也想不起來家裏的傭人工資有多少,只好不甘不願地點點頭。

“哪,不是我死賴在這兒不走哦,是你‘請’我留下來做家務,所以不準辭退我。”她強調一句,生怕掙錢的機會又泡湯。猛然想起剛才的事,怒火“刷”地涌到腦門上,“還有,我不准你帶女孩子回家!”

“關你什麼事。”他毫不在乎地撇撇嘴。

“當然關我的事!以後我要住在這兒的,不准你帶女孩子回家,也不准你去找她們!”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就是不喜歡!”她一瞪眼,“總之,如果我看見你找了別的女孩子來,我就不做飯,餓死你!”

他嘴角抽了抽,鬱悶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找就是了。”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訕訕地往樓上卧室走去。

“嘻嘻,我就知道霍岩你會答應,因為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心地善良、熱心助人,長得又這麼帥,菩薩一定會保佑你,保佑你富貴吉祥、長命百歲!你的大恩大德,子鹿我……”

又來了!霍岩哀嘆一聲,猛地回過頭怒視她。

“閉嘴!我還沒找你算帳呢,幹嘛把我的房間弄成那樣?把那兩盆花跟那隻狗扔了!”

“扔了?很浪費啊你知不知道?再說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間,我跟你說實話,其實那房間真的很難看,灰不拉嘰的,我只不過是增加了一點顏色,你看看,隨便加點色彩感覺就不一樣了……”

他挫敗地扒了扒黑髮,頭一次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

怎麼會答應讓她留下來?真是見鬼了!

有了安身立命的地霍,子鹿心情格外舒暢。

生活多美好!只需要搞搞衛生、澆澆花、修修草坪、洗洗衣服,日子過得像神仙一般消遙自在。啊,如果再把老爸接來,一家人團團圓圓,那才叫幸福呢……

霍岩走到陽台,忍不住沖她翻了一個白眼。這個笨女人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手裏拿着洒水壺,看樣子像在澆花,卻一臉神往的表情,水把花淹死了都不知道。

“我餓了!”走過去用力搖醒她。

“喔!”她趕緊把洒水壺挪開。“你,餓了……你要吃什麼?”

“隨便。”

子鹿垮着臉,磨磨蹭蹭地挪進廚房。要做飯嗎?真的要做飯了!上午兩人出去大採購了一番,把空蕩蕩的冰箱填得滿滿當當,看樣子,不做飯是不行的。

做就做咯,誰怕誰呀……

半個小時后,一碗香噴噴、黃橙橙的蛋炒飯擺上桌,霍岩瞪圓了眼睛,半天沒吭聲。

“這、這就是你半個小時的成果?”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沒錯,子鹿氏蛋炒飯。”她底氣十足地回答,“很好吃的,你嘗嘗!”

“是嗎?”他狐疑地用筷子扒拉了一下,“裏面紅紅綠綠的是什麼?”

“蘑菇、蔥、白菜,還有胡蘿蔔。”

“胡蘿蔔?!”他慘叫一聲,“我從來不吃胡蘿蔔,只有兔子才吃那玩意兒!”

“你不吃幹嘛要買?冰箱裏有,我當然要用啦。”

“是你要買的!你不是說你做的菜好吃嗎?這就是你說的,啊,好吃的菜?”氣呼呼地把筷子一扔,“我不吃了。”

“做飯也要時間的嘛。”她振振有辭,“我是看你餓了,所以趕緊弄一點,你也說隨便的嘛。”眼珠轉了轉,繼續往下說,“你沒做過飯,當然不知道做飯有多辛苦,要切要煮,要看火候,很費時間的,大廚做一餐飯,起碼得要半天時間,那還不把你餓死……”

偷瞄了他幾眼,見他臉色漸漸有所緩和,心裏反倒有些小小的不忍。不管了,先糊弄過去再說吧……

“你不可以挑食,”再循循誘導,“不懂事的孩子才挑食呢,胡蘿蔔很有營養,我就喜歡吃。你不信啊,我吃給你看!”舀起一大勺蛋炒飯送進嘴裏,不住地點頭稱好。

“是嗎?”他瞪着碗半晌不吭聲。“你把胡蘿蔔挑出來我才吃。”突然冒出一句。

挑出來?胡蘿蔔都切成碎片了,要她一點點幫他挑出來?真是個被慣壞了的大少爺!

“不吃拉倒。”子鹿一把將碗奪過來,大口大口地扒進嘴裏。

霍岩氣哼哼地坐在一旁,雙手抱前瞪着她。

真是……一點吃相都沒有!腮幫子鼓得老高,嘴角還沾着幾顆飯粒,吃得滿頭大汗都顧不上擦一下。很好吃嗎?看她吃得這麼津津有味,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喂,笨女人,給我留點兒。”

“我就知道你會吃。”她笑嘻嘻地站起身,到廚房再盛了一碗端過來。“你嘗嘗嘛,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

他臭着臉嘗了一小口。

“怎麼樣?”

“嗯。”

還不錯,除了那些討厭的胡蘿蔔之外,味道還行。肚子一餓,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把臉埋進碗裏大口大口地吞飯,一邊把那些紅紅的小顆粒挑到桌上。

“不能挑食。”她抗議。

“你管我。”他沒好氣地瞪一眼,“下次再給我做點好吃的。”

“是,哪天我有時間,一定、一定做一桌好菜……”

她笑得春光燦爛,頭一低,笑臉立即變成了苦瓜臉。這下完了,還是趕緊買本烹飪書,臨時抱抱佛腳吧。

在霍岩望眼欲穿的期盼下,第三天大清早,子鹿昂首地進了廚房,搗鼓了幾個小時,終於端出一碗——

子鹿氏蛋炒飯。

他張大嘴巴,足足有三分鐘沒有說話。

“為什麼?為什麼要連着幾天吃這種玩意兒?”

“呃——做飯,需、需要很長的時間。”子鹿扯了扯毛辮子,字斟句酌,“因為我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做菜時沒有心思;沒有心思做出來的菜很不好吃,所以今天我沒有炒菜;沒有菜,所以只炒了一個蛋炒飯;蛋炒飯……就是這樣。”

他斜着眼,看了她半天。

“你每天除了打掃房間澆澆花,還幹了些什麼?”

“洗衣服咯,煮咖啡咯,榨果汁咯,幫你放洗澡水、幫你讀報紙、說笑話給你聽、陪你看電視、玩遊戲……”

越說越沮喪。

還以為工作很輕鬆呢,沒想到比做服務生更累。昨晚他在電腦前玩遊戲,她就在後面給他捏,一不小心歪在他身上睡著了,結果被甩到床上——

很痛啊!真把她當成小女傭了,簡直就是……虐待!

霍岩雙手抱前,上下打量她一番。

“這些事能花多少時間?而且,你煮的咖啡比毒藥還難喝,昨晚的洗澡水差點燙死我,遊戲沒完你就打瞌睡……”

越說越氣憤。

不會做事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他當兔子喂,說了不吃胡蘿蔔,偏偏每次蛋炒飯裏面都放那玩意兒,還切得碎碎的,讓他挑都挑不出來,擺明了就是挑釁他!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他忍不住將手一揚,整碗蛋炒飯就被掃到地上——

“啪!”碗摔成兩半,飯粒撒了一地。

子鹿愣住。

“我不吃了,我回家。”他一甩頭髮,拿起車鑰匙不管不顧地往門外走。

“不吃了?是不是因為有胡蘿蔔啊?”她追上去碎碎念,“可是我只放了一點點……那、那我再給你炒另外的好不好?不放胡蘿蔔了……”

“不吃不吃!”他氣得臉色發青,“笨女人做個飯都不會,還要你留在這兒幹嘛?”瞪她一眼,氣呼呼地走向車庫。

汽車呼嘯着遠去,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子鹿愣在原地,心頭突然湧上一股酸酸澀澀的味道。是不是又要趕她走?

“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不喜歡我,也不要糟蹋糧食嘛。”嘀咕着回到飯廳,蹲下去收拾一地的飯粒,“農民伯伯很辛苦的,又不像你這麼有錢,什麼事都不用干,整天開着車到處玩……沒有讀過那首詩嘛,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再不喜歡吃,也不要扔到地上浪費嘛,有多少窮苦人家的孩子連雞蛋都沒得吃——喔,好痛!”

低頭一看,手指被鋒利的瓷器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冒。

臭霍岩!

眼淚汪汪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想大哭一場,又忍住了。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要留在這兒了,天下之大,哪兒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想了想,上樓收拾好衣服,拎着行李包,雄赳赳氣昂昂地出了門。

深夜。

霍岩伸開了,癱倒在皮沙發上。中午和晚上吃了兩頓大餐,差點把肚皮給撐破了,還是家裏的飯菜好吃,比起她做的蛋炒飯,不知要強了多少倍——

那個笨女人!

還真不是一般的笨。澆個花,能把花淹死;捏捏肩膀,居然能睡着,還在他睡衣上流了一道口水;煮個咖啡,廚房像扔了**一樣慘不忍睹……唉!怎麼會撿個這麼笨的女人回家?

“當!”牆上的掛鐘響了。

“十一點了?”驚叫一聲,他立即翻身坐起,“太晚了,我得回去。”

“三更半夜地回哪兒啊?”潘秀茹皺皺眉,“我把房間整理好了,今晚就在家裏睡。”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回去。”他赤着腳到處找車鑰匙。

一整天都沒見到那個笨女人,心裏突然一陣發慌。就這麼子鹿名其妙地回家,丟下她一個人守着那麼大的房子,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哭鼻子、有沒有睡覺……

“阿岩,聽媽的話,就在家裏睡,明天陪你爺爺去公司走走。”

“老媽——”他笑嘻嘻地湊過去,在母親臉上親了一口。“下次吧,下次再說,跟爸說一聲,我走了,拜拜!”

揚着車鑰匙,一溜煙跑到門邊,正好撞上剛回家的父親。

“你去哪兒?”霍振東攔住兒子,“回來了也不說一聲,這麼晚了還要上哪兒?”

“回去嘛。”霍岩含糊地回答一聲,一路小跑着往車庫跑去。

“霍岩,你給我站住!你什麼時候回美國——”話沒說完,人已經不見影了,霍振東氣得把皮包一扔,“這孩子,真是……都這麼大人了,整天只知道玩,要他讀書跟要他命似的,怎麼就不學學藍家那孩子,年紀輕輕,都讀到博士了!”

“算了,孩子還小嘛。”潘秀茹上前幫他脫下西裝。

“什麼還小,二十歲已經是大人了!”他一瞪眼,“都是你慣的,書也不讀,什麼都不會幹,到時候我怎麼放心把公司交給他。”

“他不喜歡就算了,不是拿到本科學位了嗎,也夠了。”

他嘆口氣,皺着眉頭坐到沙發上。

“我不是一定要他讀到碩士博士,只是想讓他收收心,有點責任感,不要一天到晚無所事事。”頓了頓,狐疑地盯着妻子,“你說,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阿岩一向招女孩子喜歡。”模稜兩可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說,他真正的戀愛,不是好玩的那種。”

她笑着搖搖頭。

“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霍振東喃喃低語,起身向樓上走去。

“要不,”她輕聲說,“過陣子我找雲霄和睿煬聊聊,叫他們勸勸他,阿岩一向都聽睿煬的話,應該能勸得動。”

“好吧。”

諾大的客廳重又變得空蕩,潘秀茹憂心忡忡地踱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天空默不作聲。

急急忙忙沖回山邊的住處,車剛停穩,霍岩就迫不及待地往樓上跑。

“喂,笨女人,我回來了!”

沒有回應。

他撇撇嘴,心裏暗暗好笑,一定是躲在被窩裏咬着被角哭鼻子吧。躡手躡腳地擰開門把,猛地撲到床上——

空的。不在?

“喂,你在哪兒?”他退到走廊上大喊大叫,“還不出來,我打你哦!”

整個小樓一片安靜。

“躲起來了是不是?找到你,叫你好看……”他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樓上樓下尋找,就是沒看見她的人影。

真的不見了!趕緊又回到她的房間,打開衣櫥——衣服呢?

居然走了?不就是發了一點小火,嫌她做的蛋炒飯不好吃嘛,沒想到脾氣這麼拗,居然拎着行李不辭而別了!霍岩立在空蕩蕩的房間,氣得嘴都歪了。

走就走,誰稀罕!

悶悶地洗完澡躺到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這麼晚了,她會去哪兒?一個小姑娘家,深更半夜地到處亂跑,遇上壞人怎麼辦?要是再碰到上次俱樂部發生的那種事,雲霄又不在……何況,她還有病在身啊。

越想越心慌,他迅速換好衣服,拿起床頭的電話交代了幾句,然後急匆匆地出了門。

天蒙蒙亮。

子鹿坐在公園的草地上,背靠一棵大樹,翹着二郎腿看天空。一整夜都沒有睡覺,沒想到精神還不錯,果然年輕有活力呀!

本來打算回鄉下的,結果鬼使神差地居然錯過了班車,只好又跑到公園過了一夜。大城市就是好,有免費的公園可以玩,在這兒過上一晚也沒人管,可惜就是蚊子多,被咬得滿頭包,慘不忍睹……

都怪他!又把她扔下了。

子鹿撅着嘴爬起來,找到廁所梳洗一番,然後到路邊的小攤子上買了兩根油條,一邊啃,一邊走到公交站牌處等車。

到底幾點了,怎麼老半天都沒有一趟車過來……

一輛黑色奔馳快速從遠處馳來,經過公交站牌時,稍稍放慢了速度,再繼續往前開,停在不遠的轉彎處。駕駛室座位上的冷俊男子皺起眉,從旁邊的座位上拿起手機。

“找到她了,在街心公園旁邊的公交站牌處。”

“真的?笨女人……你幫我把她帶過來!”

“這是你自己的事。快點過來,不然她又要坐車走了。”

“喂——”

黎睿煬掛掉電話,靜靜地望着不遠處瘦小的身影,神情冷肅。

小丫頭還真有本事,弄得人仰馬翻一團糟,自己倒若無其事地坐在這兒啃早餐。霍岩啊霍岩,你到底撿了個什麼麻煩?無奈地搖搖頭,重新發動車子離去……

等了一刻鐘,公交車居然還沒有來,子鹿捏着半根油條,無精打采地準備穿過馬路——

“吱!”

一輛銀灰色的車子頓在她腳邊。

“呀——”驚天動地的一聲尖叫,手裏的油條掉到地上。

“笨女人!”霍岩氣勢洶洶地打開車門,走下車一把抓住她,“幹嘛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害得我覺也沒睡,找了你一晚上!”

“油條,”她心疼地大嚷,“我的油條,你賠我的油條!”真是浪費糧食啊。

“我問你話呢,”他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幹嘛不說一聲就走,害我急死了!”

“油條,油條掉了……”

“油油油,油你個頭!”他氣歪了嘴,狠狠在她額頭賞了一個爆栗。“跟我回去!”

子鹿後退一步,倔強地昂起頭看他。

“你嫌我做的飯不好吃。”

“本來就不好吃。”

“你說不要我了。”

“有嗎?”他打死都不承認,“我什麼時候說過?”

“你昨天說的。你說不要我留在那兒,”她一五一十地控訴,“還說我煮的咖啡不好喝,放的洗澡水燙死人。”

“那是因為——你笨。”

“我知道我笨嘛,什麼事情都做不好,你給我介紹工作,結果沒做幾天就走了,現在飯也做不好,天天給你吃胡蘿蔔,難怪你會生氣……我就是這麼笨,有什麼辦法……”越說越委屈,她抹了抹眼睛,轉身就走。

“別走啊,”他慌忙拉住她的手,“茉莉,你別走嘛——”

“喔!”她吃痛地尖叫一聲,小臉皺成一團。

“你怎麼了?哪裏痛?”他緊張得臉色都變了,“是不是心口痛?”

她哭喪着臉搖搖頭,抽出手,將受傷的手指舉到他面前。

“你,壓到我這兒了!”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昨天被碗割傷的,碗是你打破的!”

他嚇了一跳,趕緊捧着她的手,又是吹氣又是道歉,把子鹿哄得眉開眼笑。

“你剛剛叫我什麼?”

“茉莉。”他隨口回答。

“你叫我茉莉?”

霍岩瞪大眼睛,像看鬼一樣看着她。叫茉莉有什麼不對嗎?

“我喜歡聽你叫我茉莉,以後不要再叫我笨女人了。”她笑嘻嘻地扯了扯毛辮子,“你是不是不趕我走了?”

“嗯。”

“我做蛋炒飯,你也不嫌了?”

“不嫌。”

“你以後都不會一生氣就扔下我,自己跑回家了?”

“……不會。”

“呀!霍岩,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她猛地撲過去,像八爪魚一樣巴在他身上,“你找了我一晚上是不是?一個晚上沒睡是不是?我也一個晚上都沒睡呢,一直坐在公園裏看星星,老在想你會不會出來找我,沒想到你真的來找我了!哈哈,霍岩,你真是個好人,你對我的大恩大德,子鹿我沒齒難忘!將來有機會,我一定還你這個情,只要你開口說一聲,我一定義不容辭……”

他苦着臉,伸手摟緊了她。耳朵真遭罪啊……算了,羅嗦就羅嗦吧,就算她笨得像只熊,什麼也不幹,只要她願意回來就好。

唉,誰叫他霍少爺心腸好呢?

重新回到漂亮的小洋樓,子鹿快樂得像只小鳥,樓上樓下到處飛,笑聲不斷。看電視、玩遊戲、逛公園……整天玩得一塌糊塗。

最重要的是,雖然仍舊不會做飯、不會煮咖啡,但是,霍岩不再凶她啦——

等等,好像有件事忘了做。

好幾天沒有跟揚帆哥聯繫了!趕緊放下手中的瓜子,拿起電話撥過去。果然不出所料,俞揚帆喋喋不休地問這問那,聲音聽起來很是氣惱,恨不得現在就飛過來劈她腦袋兩下。

“好了好了,我下次再跟你說。”不顧那頭的嚷嚷聲,她忙不迭地掛掉電話。

早知道會這麼生氣,就不給他打電話了!不就是遲了幾天嘛,又不是被人綁架勒索,幹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子鹿垮着一張臉坐回沙發上,繼續磕瓜子看電視。

“你給誰打電話?”霍岩坐到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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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種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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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菩薩,饒恕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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