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K市初印象

這次離家，沈婷心裏感到沉甸甸的，笑容掛在臉上，心裏面卻是閑愁萬種，說不清是對未知生活的擔憂，還是對家人的不舍，這一走，再見便是一年以後了。

跟家人告別之後，沈婷獨自開始了她的非洲之旅，先是從南京飛廣州，再從廣州轉機到埃塞俄比亞，然後又再從埃塞俄比亞飛到了K市。機艙內狹小的空間讓她感覺有些上頭，就跟猛灌了幾口二鍋頭似的，這一路上沈婷都是暈暈乎乎的，在折騰了二十多個小時之後，她終於出現在了K市的機場。

來接沈婷的，是公司的會計蔣偉和工程師蘇炳瑞，互相介紹之後，蔣偉就開着車帶着大家往住處去了。蔣偉在見到沈婷后，就跟個機關槍似的，嘴巴就一直沒停下來，感覺上就好像他是有幾個世紀沒見過女生一樣，對沈婷這個出現在非洲熱土上的雌性物種表現出了極高的興趣。相比之下，蘇炳瑞就顯得安靜多了，一路上只是跟在蔣偉後面隨聲附和了兩聲，並沒有表現出對沈婷有太多的關切。

透過窗玻璃，沈婷看着窗外成片的小樹林，放眼望去都是鬱鬱蔥蔥的一片，林木之間零星錯落着幾間破舊不堪的用木板搭成的簡易房屋，屋頂鋪着茅草，房子幾乎都沒有窗，也沒有門，很多就只是用塑料布給遮了一下，屋子門口的道路都是坑坑窪窪的，由於剛下過雨的緣故，到處都是深深淺淺的泥潭。李偉告訴沈婷，這邊的居民，但凡是能住得起石磚建造的房子的，那就能稱得上是有錢人了；但凡是住得起小別墅的，那就更了不得了，基本上都是政府官員級別的了。

半拉小時過後，車子在一處大黑鐵門前面停了下來，蔣偉按了幾聲喇叭，不一會兒，有個黑人小哥探出腦袋來往外看了一眼，然後便幫他們把門兒給打開了。下車之後，蔣偉指着坐落在面前一棟略有些破舊的兩層小洋樓跟沈婷說道：“這裏以後就是你上班跟生活的地方了。”

沈婷隨蔣偉他們進了屋，見到了項目的負責人吳越，他們駐地的總經理。沈婷對這個中年男人的印象還是蠻好的，一進門兒，他也沒有擺出總經理的架子，只是跟朋友一樣跟沈婷扯了會兒犢子，然後又開始給她介紹了起來。

“目前住在這裏的呢，一共是五個人，我們管理層四人，再加上一個廚師，過一陣子，公司還會再派一個男翻譯過來，負責跑工地那邊。”吳越指了指面前的辦公桌，繼續對沈婷解釋道：“這下面呢，就是我們平時上班的地方了，跟國內一樣，朝九晚五，但是因為有時差，所以這工作時間有時候也不是很固定的。”

吳越帶着沈婷大概地看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又說道：“咱們的宿舍呢，是在樓上，一人一間，一會兒讓蔣偉帶你上去。”

吳越給沈婷大概地介紹完了駐地的基本情況，就讓蔣偉帶着沈婷上樓了。蔣偉把沈婷帶到了她的房間，裏面就放着一張看起來很破舊的單人床，床上搭了個還算比較新的蚊帳，其他便就什麼也沒有了。

“就一張床啊？”沈婷沒想過自己會住進一個豪華套間，但眼前如此簡陋的陳設還是讓她頗有些小驚訝的。

“咱這個項目不是剛開始么，所有申請的生活物資啥的都還沒到位，這床啊什麼的都是臨時的，等下個月生活物資都到了，咱就換新床了，衣櫥柜子啊什麼的都有，先將就一下吧。”蔣偉放下了沈婷的行李，對着她無奈地慫了慫肩，又說道：“那你先收拾一下，我先下去了，有什麼事叫我。”

沈婷跟蔣偉說了聲謝謝，等蔣偉離開后，她一個人在床上坐了下來。屁股剛碰到床，床就開始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響，沈婷左右晃了晃了身子，立馬就感覺到了整張床都開始在晃動。沈婷嘆了口氣，抬起頭，看着腦袋斜上方的那個鐵柵欄做的窗戶，突然有種身處監獄的感覺，只是這住宿條件看着還不如監獄的呢。不過轉念一想，既然蔣偉都說了生活物資下個月就到了，反正自己過來也不是奔着過舒服日子來的，這麼一想，沈婷便也沒有再繼續糾結床的問題了。

沈婷看着房間裏連個衣櫥都沒有，也就沒什麼可收拾的了，便想去沖個熱水澡，消除一下旅途的疲勞，可當她找了個衛生間，卻發現水龍頭裏壓根兒放不出一滴水來，便關了閥門，下了樓想問問情況。

“咱駐地是不是停水了？”沈婷問道。

吳越扶了扶他那金絲眼鏡，跟沈婷解釋道：“這個……這邊呢是沒有自來水的，我們的用水呢都是來自院子裏的那口井，但是呢，這井太深了，咱帶過來的水泵動力不足，都是沒用兩天就給燒壞了，換了好幾個泵也都用不了，這兩天我們正在想辦法修呢，所以暫時沒水。”

“那……那洗澡怎麼辦？”沈婷想着，這大熱天的，也不能天天不洗澡吧。

“我們這兩天都是到其他的建築單位借水用的，樓上那大水桶里的水，就是用來沖澡的。”李偉跟沈婷解釋了起來。

吳越想着他們幾個糙老爺們兒用涼水沖澡倒是沒什麼事，可沈婷畢竟是個姑娘家，總還是不太方便的，他想了想，就又跟沈婷說道：“這樣吧，我一會兒帶你去附近的兄弟單位借個地方沖個熱水澡。”

“不用了，我就上去沖個涼水澡吧，一樣的。”沈婷笑了笑，便又轉身上了樓，她不想一來就給大家添麻煩，也不想自己一個人搞特殊化。

但等她脫了衣服，舀起了一瓢涼水往自己身上潑的時候，她不禁後悔剛才自己瞎他媽的逞能了。在澆第二瓢的時候，沈婷閉上了眼睛，做好了被涼水侵襲的準備，但當那冰涼刺骨的水灑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沈婷還是忍不住罵了句髒話，然後咬着牙，打着冷顫，一瓢一瓢地往自己身上澆，澆到最後，沈婷反倒也習慣了，就不覺得有那麼涼了。

慶幸的是，沒過兩天，駐地水泵的問題是解決了；倒霉的是，他們的家用發電機又出了毛病了。這一連着好幾天，駐地都沒有室電，他們需要辦公的時候，就只能到兄弟單位借電。沈婷暗自慶幸自己從家裏面帶了個可以充電的小枱燈，這樣晚上即便是沒電，有了小枱燈，她也不至於怕黑了。

非洲這邊的基礎建設特別的差，基本的水電也都是問題，一天能正常供電的時間很少，大部分的時候，駐地的用電都是靠大型的柴油發電機提供的，一旦發電機罷工，他們就連平日裏的正常生活都維繫不了了。

除了水電的問題，這個地方還有很多讓沈婷感到詫異的地方，比如說出門不能隨便拍照，像那種懸挂着他們國家國旗的政府機關大樓都是一律不讓拍照的，就好像他們國家有什麼寶貝會讓人給偷了去，他們也會懷疑你是外國來的間諜，想竊取他們國家的情報。沈婷就遇到過這麼一回，有個外國人拍了一段當地市政府的視頻，然後相機就被巡邏的大兵給沒收了的。這一切看似可笑，卻都是真實發現在眼跟前兒而的事，讓沈婷感到有些瞠目結舌。

這個城市的城區放眼望去顯得特別的混亂不堪，到處感覺都是一片的破敗狼藉，沒有幾條道兒是平整的，馬路絕大多數也都是土路，車開過的時候，塵土飛揚的。路上有很多小孩兒都是衣着襤褸的，沒幾個是穿着乾淨整潔的衣服，每次沈婷他們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都會遇到一些婦女或者小孩兒過來伸手乞討，剛開始的時候，沈婷還總是善心大發地給他們一些零錢，後來發現他們是職業乞討之後，就漸漸地冷血了起來。有一些小孩兒還乞討出策略來了，他們會莫名其妙地給你用抹布洗車，其實就是拿個水桶沾點水，隨便抹兩下，然後等你逛完超市出來了，他們就伸手向你要錢，讓你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

可在當地，即便是再衣不裹體、食不果腹，即便是生活再艱難，他們也不勞作，不種地，只是因為太懶了。事實上，非洲的土地很適合種植各種各樣糧食，肥沃的土地讓很多地方長出了很多可以直接食用的野生植物，所以非洲才會有很多的原始森林，可也正由於這些野生植物都是自行生長的，不需要人來管理，久而久之，當地人也就習慣了不用耕種也能生活的日子，這也就間接地導致了非洲人不喜歡以勞動來換取果實，寧願問別人伸手乞討也不願意自己勞動。但即便是窮的一無所有，他們也每天都樂樂呵呵的，非洲雖窮，卻是全世界幸福指數最高的地方。

每次沈婷跟大家一起出去的時候，都是挺不容易的，如果是開車出門的，就一定要把車窗鎖好，否則便會隨時遭到搶劫；就算沒遭到搶劫，路上持槍的大兵也會經常把你的車子給攔下來，跟你索要小費。就有那麼一次，沈婷他們出門辦事，在路上被一個拿着衝鋒槍的大兵給攔了下來，大兵查了沈婷他們的證件都沒有任何問題，便開始找茬說他們坐在車後面的人沒有系安全帶，扣了他們的護照，說要把他們帶到警察局，說著便開始把沈婷往車下拽，當時沈婷着實是有些被嚇到了，還好蔣偉反應快，一把護住了沈婷，然後拿出了一些非郎遞給那個大兵了事了。後來蔣偉告訴沈婷，像這樣的大兵，一般攔車都是為了要錢，但又不會直接跟你說，總是會編些無厘頭的理由。沈婷這才知道，原來在這裏搶錢也是可以這麼明目張胆，這麼名正言順的。

由於當地的治安情況不是很好，所以沈婷他們基本上都不會單人上街的，一旦有事情要出門，基本上都是結伴而行的，好互相有個照應，如果有一個當地人陪同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由於考慮到員工個人安全的問題，幾乎所有的中資單位都是嚴禁員工私自外出的，所以駐外人員基本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生活都比較單一。

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沈婷他們就是在自己家院子裏娛樂一下，或者是大家聚在一起玩個牌兒、唱個歌兒，要不然就是各回各房，看個電影、電視劇什麼的，可就連影視劇這些資源，也都是在國內下載好了帶過來的，因為非洲的網速根本不允許你下載任何東西，能發個郵件，聊個天兒，就已經很不錯了。一個月兩個月還行，可長此以往，人要是老生活在這麼枯燥乏味的狀態下，待久了都會感覺要瘋掉的，所以很少有年輕人能在這邊待的長久的，有些人連合同期沒過，就申請回國了。

如果非要找出一件讓沈婷覺得特別好的地方，那便是這邊全年就只有一個季節，那就是只有夏天。一年分為旱季和雨季，雨季時幾乎沒兩天就要下一次雨，每次都是下完雨之後就是大晴天，溫度也就在30度左右；旱季的時候基本上就沒什麼雨了，每天也就二十多度，這樣的天氣，比起南京的夏天和冬天來說，簡直不要太舒適了。

一個月下來，沈婷漸漸地適了這邊的生活，雖然日子過得有些辛苦，不過她跟同事們相處的都很愉快，許是因為大家吃喝拉撒每天都待在一塊兒，又都是背井離鄉的生活在這麼一個地方，彼此之間便就更加團結了些，比起同事，他們更像是家人一樣。在這個大家庭里，吳越就像是長輩，不管什麼事情，都幫大家安排地明明白白的，而蔣偉跟蘇炳瑞就像是兩個哥哥，一個總喜歡耍寶，總是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的；另一個就比較沉穩，什麼都不說，但什麼都給你辦的妥妥噹噹的；而沈婷就是家裏的老小，一直備受着大家的照顧，對此，她甚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