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這不是宿命
蕭濤濤的媽媽在不滿十六歲的年齡,迫於家境衰落而早早出嫁,在二十五歲之前,成為五個孩子的母親。
年輕的母親按排行給自己的五個女兒分別取名:
蕭梅梅、蕭蘭蘭、蕭萍萍、蕭濤濤、蕭紅紅。
很顯然,這個排行中間有問題。
取五個女兒名字的最後一個字:
梅、蘭、萍、濤、紅
一看就瞭然。
問題出在“濤”,而並非“桃”。
“波濤”的濤,不是“桃花”的桃。
這個排列的錯誤,註定了一個女孩的命運。
註定了蕭濤濤的一生將在顛簸與起伏之中掙扎,既無從獲得安寧與平靜,亦無從領略美麗與風情。
這不是宿命論。
這是事實所告訴給蕭濤濤後來知曉的結果。
蕭濤濤的媽媽在給自己第四個女兒取名的時候,一定沒有注意到這個致命的失誤。
那時分,媽媽已經沒有心思去辨別失誤與否。媽媽所經歷的婚姻的痛苦在那個階段已經達到極限。
從生下第一個女兒開始,作為一位妻子的年輕的母親,就已經對孩子的父親完全死心了。
這個父親,在讓自己年輕的妻子接二連三地生着孩子的同時,身邊一直不停地更換着女人。
這個男人曾經也威風過,但他*的行徑很快招致報應。他“觸礁”於一樁軍婚。一位與他有染的女人,有一個現役軍人的丈夫;被侮辱的丈夫憤怒地休掉了背叛自己的妻子,把那個毀掉自己家庭的男人告上法庭。
男人被依法判刑。
這之前他絕望的妻子已經跟他離婚。
離婚的前妻帶走最小的兩個女兒,留下三個最大不足十歲最小剛滿六歲的骨肉,才被那個曾作為自己丈夫的混蛋開恩放行。
三個小小的生命,救贖了毀掉她們一生幸福的父親。因為家有年幼的孩子,男人獲得緩刑,被戴上“壞分子”帽子,從五十年代直到八十年代,整整三十年有餘,才得以摘除。
一個頭戴着“壞分子”帽子的父親,讓五個花蕾般的女兒,早早品嘗盡了人世間的凄冷。
額際上烙着“恥辱”的印跡,她們沒有勇氣抬起頭來做人。
又因其“地主”出身,她們的骨子裏面又不自覺地潛伏着“高貴”的意識。
所以,她們註定會自卑,也註定很自尊。
這完全背離的兩種基因,造就了她們矛盾的性格。
蕭濤濤是其間,最體現這種矛盾的代表
是結束快刀斬亂麻的短暫痛苦?還是享受鋼針錐刺着心臟的長久歡樂?
蕭濤濤痛着,卻又刻骨銘心地愛着。
但是,給姚遠的書信,也不知不覺地滲透進了一樣的內容。
姚遠很深切地感覺着蕭濤濤不曾吐露的濃濃的愛,又很莫名其妙地體會着她不可言訴的痛。
蕭濤濤的言辭時而奔放熱烈,時而凌厲逼人。
姚遠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蕭濤濤的來信,又不斷地被她那突猛就冒出來的一段“宣言”給搞得心驚肉跳。
而姚遠所處的年代,跟蕭濤濤是沒有區分的,他最熱烈的表白,也只不過是“友誼、忠誠,信任。”之類。
他們通篇的“兩地書”,沒能出現一個最重要的單詞:“愛情”。
這就更加劇着蕭濤濤的痛苦和矛盾。
她從認定姚遠的父母絕不可能接納和寬恕自己,到認定姚遠最終也是不可能選擇自己的。
蕭濤濤有自己的理論。
她不相信姚遠可以為了自己去背叛他的家庭,而姚遠如若真的為了自己去背叛他的家庭,蕭濤濤又是第一個不能接受的人。
一個連父母家庭都可以背叛的人,怎麼值得信任?
蕭濤濤自己就給自己有一個限定:絕不找一個自己的家庭不能接受的人談戀愛。只要有一個人反對都不能成就婚姻。
在蕭濤濤看來,未經許親人祝福的婚姻,是沒有幸福可言的。
雖然事實證明蕭濤濤的理論是成立的。
但依據她的這一理論,是活生生要把姚遠逼入絕境。
也就是說,依照蕭濤濤的理論,姚遠做任何選擇,都沒有出路。
最關鍵的是,蕭濤濤對自己的外貌缺乏最基本的信心。
她覺得以自己平庸的長相,和不到一米六高的個子,怎麼去般配姚遠的高大英武(雖然算不上英俊)。
蕭濤濤痛恨以貌取人。但她自己又固執地認定,假若自己能夠漂亮一點,美麗一點;那自己也就可以更溫存溫柔一點。那姚遠的父母或許就能夠勉強接受。重要的是,有一天姚遠回到家鄉,見到漂亮而又美麗,溫柔並且溫存的自己,就不會動搖決心。
蕭濤濤在青春亮麗的歲月,沒能對自己的魅力有絲毫的認識。
她不相信美麗的天鵝是經由醜陋的小鳥蛻變出來的。
這樣日復一日的疑慮,也就日復一日地加劇着蕭濤濤的多變和言不由衷。她把自己擔心害怕的事情,一天提前一天的演變為現實。
她開始拖延給姚遠回信,回信也儼然一付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刻薄和毫無道理的咄咄逼人。。
姚遠永遠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說錯了,只知道不停地認錯。
終於有一天,姚遠忍不住了開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