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得兒哪嘛呀呼嘿
4.
在七五年歲末到來之前,因為辦理三姐蕭萍萍的工作調動,蕭濤濤重返了高粱區安仁公社六大隊八小隊。
媽媽不顧身體的虛弱,主動向單位申請到農村做帶隊幹部的行動,在蕭萍萍的工作調動上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
這一年,省石油管理局在全省範圍內進行了一次較大數額的招工,媽媽作為帶隊幹部,就有優先的機會接觸到招工單位的領導。
媽媽是一個很有人脈的女性。並且在那個年代,能擔任帶隊幹部的女性還屬少見。所以跟招工單位的領導和隨行成員的接觸就自然地比較容易親近。
在一個恰當的時機,媽媽提出了自己的希望,希望能在條件可能的情況下,分配給高粱區安仁公社一個招工名額。這對招工單位並不是一個很有難度的要求。所以媽媽的希望在瞬時之間就變成觸手可及的碩果。
為了不讓招工單位在政審的時候把蕭萍萍作為不符合條件的對象篩落,而浪費寶貴的招工名額;媽媽自己主動說出了蕭萍萍的家庭出身和政治背景。
招工單位就蕭萍萍是否符合招工條件進行了專門的討論,最後,以不“唯成分論”和適當給於“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一些機會,原則上同意,只要能得到蕭萍萍所在的基層單位的推薦,他們便可以考慮接受蕭萍萍進入石油單位。
媽媽的工作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
接下來就是蕭濤濤出面跑腿的任務了。
蕭濤濤的任務是返回自己一年以前離開的農村,逐級說服曾經是自己,現在是蕭萍萍的基層父母官,請他們把媽媽親自申請到的這個招工名額,落實給從以前蕭梅梅那個生產隊,轉隊落戶到安仁公社六大隊八小隊剛滿一年的蕭萍萍。
在之前,媽媽已經把一起在“農干班”開會的安仁公社的書記請到家裏,做過專門接待和直接請求。被隆重接待過後公社書記的表態是:只要大隊推薦上來,公社就開綠燈。
所以,蕭濤濤的任務就只是疏通大隊和小隊兩級幹部的工作。
生產隊長沒有任何異議,早一天讓蕭萍萍離開,既給了人情也省了份口糧;所以不需要多費口舌。
關鍵在大隊這個環節。
因為六大隊符合招工條件的並不僅只八小隊才有知青,並且,蕭濤濤年頭才從八小隊調出去參加了工作。
雖然蕭濤濤本人的工作沒占名額。
但蕭萍萍滿打滿算,到年尾在六大隊也不過僅僅一年時間,推薦她明顯不符合公平公正原則(雖然那時候並沒有這個提法,但在蕭濤濤插隊的六大隊,把這個準則不成文字地推行在推薦知青回城的環節上了)。
蕭濤濤的媽媽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才派出蕭濤濤前去打通關節。
蕭濤濤背包里裝着兩包“牛奶酥”(一種兩頭橢圓而條形的餅乾),作為自己全部的“賄賂”,在蒼茫的暮色下,逐一潛入大隊楊書記和熊會計的家裏。
楊書記是當兵出身。
楊書記英俊高大。
楊書記很像電影《金光大道》插曲中唱的那樣:
燕山高又高噢
金泉?水長流
群雁高飛頭雁領,
書記帶咱往前走,
貧下中農的貼心人,
敢鬥風浪的好帶頭,
和咱們一條心,
汗水往一塊兒流,
噢)汗水往一塊兒流……
《紅燈記》裏面鐵梅有句唱詞:做人要做這樣的人。蕭濤濤曾經想好,以後調不回城裏去工作,嫁人就要嫁一個楊書記這樣的人。
上一年的這個時節,蕭濤濤去給楊書記告別離開六大隊,兼帶申請姐姐蕭萍萍轉到六大隊的時刻,楊書記正高挽着褲腿,在十二月寒冷的水田裏攆着水牛耕田。
楊書記在深深的水田裏攆着水牛走,蕭濤濤就在高高田埂上跟着楊書記一個方向走。等着楊書記表態。
後來,楊書記終於“吁――”一聲讓水牛停歇下來,他揚起臉來對蕭濤濤說:“你要保證你姐姐以後的表現跟你以前的表現一樣好。”
這樣,就算是同意蕭萍萍轉到六大隊了。
當時蕭濤濤就立下保證,說“楊書記您放心,我姐姐樣樣表現都比我好!”
不知道在楊書記的觀點裏,蕭萍萍在六大隊八小隊為期一年的表現算不算得上好。
但蕭萍萍運氣好卻是不爭的事實。
從蕭濤濤插隊到六大隊開始就在蘊釀的大隊宣傳隊,在蕭濤濤離開,蕭萍萍轉去的那個春節,終於成立。
蕭萍萍理所當然地加入進去。
這樣,蕭萍萍就免去了蕭濤濤所經歷的許多艱苦的勞作,而是大半時間在大隊部的場壩上排練,或走村串隊地演出。
連伙食都不需要自己多操心。
排練的時候是集中安排,演出的時候,是到了那個隊演出就由哪個隊負責接待。
那時候,一個任何水平的宣傳隊,都象今天的“同一首歌”或“心連心藝術團”一樣,所到之處,無不受到隆重接待和熱烈歡迎。
蕭萍萍她們宣傳隊有個保留節目,最受貧下中農的歡迎。
表演唱:《小伙兒參軍》
小伙兒參軍就要離開家喲喂
喲――噢――
他就要離開家……
全家老少(噢)都高興
人人送他一句知心話
得兒哪嘛呀呼嘿
得兒哪嘛呀呼嘿
人人送他一句知心話呀……
爹爹說的話呀
媽媽說的話呀
姐妹們說的話呀……
千言萬語呀
他呀都記下呀
下定決心當個“五好”兵
早把“五好”紅花寄回家呀
得兒哪嘛呀呼嘿
得兒哪嘛呀呼嘿
紅花寄回家――呀!
幸運的蕭萍萍,就在一陣陣“得兒哪嘛呀呼嘿”中,度過了在六大隊插隊一年的多半時光。
而在八小隊割草時,留在左手五個指頭上的累累傷痕,卻伴隨了蕭濤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