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

曾經

口裏乾的緊,她頭抵着地面,渾身骨頭都在疼,脖子也在疼,若是有人能來救她,她想了想,覺得開心一點,可若是沒人,似乎也是能認,只是能不能快一點。

她母親死的時候,她無處可去,覺得自己被世界拋棄,她割過腕,陸熠川來醫院裏看她說要她放心還有他在呢,輕輕的幾個字有無限的重量,在她的心底支撐起了一條路,從那之後,她似乎覺得什麼都不那麼可怕了,笑起來也格外的肆意。

哪怕是陸熠川說去娶別的女人,可他也沒有答應過她些什麼,她都接受了,然後是邵涵之青澀的模樣,眉眼中有他那個年紀的驕傲,把戒指套在她手上,徐徐緩緩的在她耳邊說:“這是給你的。”

人和人的遇見,這麼輕易,她有點想笑,身上又疼,疼的她沒有力氣了。

外面門似乎有響動,她想睜開眼可是眼皮重極了,就這樣躺着,隱隱約約看到有幾個人進來,互相說著些什麼,又有人抓起了她,這樣一晃動,她渾身骨節都作響,脖子上一歪,整個人眼前一黑。

***

邵涵之一路往病房裏走,到了門口,卻又頓下問旁邊的李鐸:“醫生怎麼說?”

李鐸剛剛才跟他說過人送回來了醫生說脫水影響不良發燒出了肺炎還要繼續觀察,卻原來邵涵之面上波瀾不驚似的都聽進去了其實又都沒聽進去,於是忙又說:“還要觀察,人沒發生什麼大事只是暈過去了,醫生說普通病房就行。”

李鐸正要再說來龍去脈,邵涵之卻看見病房裏的人,忍不住皺了眉頭。

鄭曉菲也在,張冬梅也在,透過玻璃窗還能看得見一個在輪椅上坐着的男人,邵涵之猜測就是陸熠川,當下就有有些計較,不願意進去了,轉身又往外走。

李鐸也聽見裏面的張冬梅的哀戚哭聲,也不知道人就是暈了到底張冬梅是哭些什麼,好像張冬梅一直都是哭,總要哭了才好,他也弄不明白,只忙着跟着邵涵之。

“他們走了通知我。”邵涵之回頭跟李鐸說。

神仙打架,他又倒霉了,這就得留在醫院裏誰知道這些人什麼時候走呢?李鐸心裏吐槽,面上卻是說:“好的邵總,您儘管忙,我在這邊盯着,一有什麼動靜立刻回給您。”

***

鄭曉菲年輕時候是社交場上的一枝花,張冬梅不是什麼光彩的人物可有着一顆利益又矯情的心,當年憑着一雙水汪汪的會說話的大眼睛和那種脆弱的我見猶憐的氣質帶著兒子嫁入了陸家。

兩個人年齡相仿,鄭曉菲見慣了人極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幾句哄下來,竟然哄的張冬梅一心覺得她無非就是個護著兒子的母親,也知道蘇悅然這個人確實有很多不討喜的地方,於是跟鄭曉菲倒是惺惺相惜起來,聽鄭曉菲說這麼大事一家人得都在才好,急忙就叫人去接陸熠川來。

陸熠川分得清輕重,聽說這樣大的事情立刻過來。

蘇悅然還昏迷着,張冬梅太吵,陸熠川問了醫生情況就讓張冬梅跟鄭曉菲先回家去,自己先留下,晚上再讓司機過來接他回陸家別墅暫住。

兒子肯回家,張冬梅歡天喜地的叮囑他細碎的事情,都忘了蘇悅然病着的事情了。

好容易靜下來,陸熠川看着病床上的蘇悅然,她的眉毛細細的卻鋒利,小小的身子裏有無限的力量,出了這麼大的事從頭到尾沒有人告訴他一句,他一直在自己的象牙塔里蜷縮着不肯出來面對,結果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她去處理她去扛。

他也知道她不過是個普通而倔強的女孩子,這些事對她來說有多難。

本來應該好好的被他保護在羽翼之下,會甜甜笑着的女孩子。

從前第一次進這個家門看見她,她那時候才五歲,厭惡他厭惡整個陸家是因為節日才來陸家小聚,她小小的身軀里就藏着倔強,打扮成滿身蕾絲的小公主,眼底卻有着跟五歲小孩不同的咄咄的光亮,他那時候就想保護她,想讓這個女孩子能卸下那些防備,想如果她如果是笑起來該多好看。

那一年的夏天,他們因為各自母親的緣故,是仇敵。

他學習成績好,她各種鬧事不肯安分,他得到很多嘉獎,她抗拒周圍的一切是個問題學生,導致自己母親張冬梅在生二胎失敗之後依然是說:親生的又怎麼了?她媽媽就蠢,生的孩子也蠢,我兒子多優秀多好。

她母親去世她拎着箱子回到陸家,下了大雨,她站在雨地里,他聽見屋裏吵的不可開交,可這不是蘇悅然的錯,於是他撐着傘到蘇悅然面前,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跟她說:“放心,這個家裏有我在一天,就有你的地方,他們不要你,我要。”

他竭盡全力的好好的去對待她,一切看起來都那樣好,可他不能娶她,要娶一個家世更好的女人,所以一切停止在她的大學裏,他知道後來她又談了戀愛,知道的時候他很難受,去校園裏看她,看見她跟一個男孩子笑着鬧着從圖書館走過,她眼底似有陽光,笑的眉眼飛揚,那個男孩子眼裏都是欣賞,腳步都是追逐。

正是這個年紀最好的感情,她值得這樣好的男孩子這樣全心全意的愛慕。

如果不是後來那一連串的事情,怎麼會成了這樣……

陸熠川深吸一口氣,整整五年,這是他第一次走出那個私人護理院,他聽到她出事立刻就趕來,可原來自己伸出雙手也做不了任何事,連活着都成了辛苦的事情。

“陸先生,您方便的話去一下醫生辦公室,有些東西需要您處理……”

***

護士送陸熠川進辦公室里,一不留神就潑了陸熠川一身紅藥水,急忙又道歉,又讓陸家的司機送來套新的,帶着陸熠川去換一身。

護士推着陸熠川出來看見李鐸在走廊里,給李鐸比一個“ok”的手勢。

李鐸衝著護士一挑眉,回頭拿了手機打給邵涵之:“邵總,蘇悅然病房裏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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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是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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