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茹素的目光在看到斬馬刀時,瞳孔倏然收緊,猛然憶起,父皇曾說斬馬刀是北麓王室的傳承兵器,只有王子才會佩戴。
難道說此人就是……北麓皇第七子,大將軍,薛世楠!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嗖嗖嗖」三聲,箭矢伴隨着凄厲而可怕的呼嘯聲破空而出,貼着自己的耳側沒入身邊的草叢中。
秦茹素知道自己已經無法躲藏,她也必須為方妙兒贏得逃跑的時間,不等馬上之人射出第四箭,她迅速把頭髮撥亂,立即連滾帶爬地鑽出草叢。
「軍爺饒命,軍爺饒命……」
一臉驚慌失措的女人,披頭散髮地跑出來,匍匐在馬蹄下,哭兮兮地求饒。
「軍爺,莫要殺奴婢,軍爺饒命啊……」
儘管這三年秦茹素被困宮中,卻也通過各種途徑知道不少中原的局勢。
傳聞說,這北麓皇第七子薛世楠帶兵打仗,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幾乎無戰不勝,他憑藉超群的軍事能力,已然晉身成為名震五國的強將之一,世人更是封他為「戰神」!
沒想到,這次北麓出戰中興的將軍竟會是他!
秦茹素猜得不錯,戰馬上手握韁繩的男人正是薛世楠,他騎在馬上,低下頭睨着地上的女人,因帶着頭盔,看不清表情,但是聽聲音他很是不悅,「你是什麼人,怎會在此?」
秦茹素為了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繼續哀嚎,一把鼻涕一把淚,煞有介事地哭訴起自己的身世,「我本是郊縣苦農女,家境貧寒賣入宮中為婢……」
「這裏可不是宮女居住的地方。」男人冷哼,顯然不信她的話。
秦茹素強作鎮靜,沒想到薛世楠了解得還挺清楚,這裏何止不是宮女的寢殿,根本比皇家馬廝還不如。
她稍一遲鈍,薛世楠已經不耐,抽出七尺斬馬刀,衝著秦茹素就砍了過去。
可是秦茹素絲毫沒有躲閃之意,斬馬刀在她頭頂一寸的地方倏然停下。
薛世楠很意外,這個女人居然不害怕?
「所有的宮人都已經被圈禁起來,你怎麼可能會逃到這裏?我聽聞秦逸那昏君把前朝公主圈禁於此貶做宮人,莫非你就是那位公主?」
秦茹素一聽心中一驚,短短時間內,她的心思百轉千回,面上卻一副凄苦哀憐摸樣,她抬起頭看到面前的斬馬刀,故作驚慌失措,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張口就是滿嘴的瞎話。
父皇曾贊她,懂得審時度勢,該示弱的時候,就從來不逞強。
「軍爺有所不知……」秦茹素渾身抖得像個篩子,「奴婢因在宮中得罪了皇上的寵妃,被罰到冷宮伺候前朝妃嬪,所以不與其他宮人住在一起,本想趁亂逃跑,不想遇到軍爺,求軍爺饒命啊軍爺……」
儘管眼前這女子面色蒼白,梨花帶淚,說得也挺誠懇,但是薛世楠還是覺得不對勁。
一個小小的宮女在面對一百人為伍的士兵,還能把句子說得完整,已是不可思議。
即使是害怕惶恐的樣子,卻大大降低了可信度。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秦茹素咬了咬下唇,摸樣凄楚可憐,「奴婢叫方妙兒。」
「方姑娘身世甚是可憐……不如等本將軍找到前朝公主……」
薛世楠的聲音忽然一頓,像是發現了什麼異常,側目看向另一側,拿着砍馬刀的手臂向北一揮……
秦茹素也聽到了遠處牆根傳來的聲響,不用說肯定是妙兒暴露了,她心中一急,突然跳起來抱着薛世楠的馬靴,截住他的話,聲嘶力竭地哭喊着:「軍爺,你不要殺我!」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薛世楠身下的良駒受了一驚,饒是再訓練有素,也經不起這個女人連拉帶拽,棗紅大馬嘶鳴一聲,前蹄翹起,騰起在半空,薛世楠無奈連番安撫,抬起腳就把秦茹素踹到馬下。
誰知秦茹素卻不依不撓,躍起身就要再去故技重施,她就是要把場面弄亂,才能給妙兒贏得時間逃跑。
棗紅大馬是薛世楠的戰馬,本通人性,此番卻受驚不小,連聲嘶吼,一躍而起,也不管面前的女人和薛世楠的安撫,翹起前蹄朝着身下的秦茹素就踏了上去。
「啊……」
秦茹素被掀翻在地,左肩被踩,她剛呼喊出來的聲音,又及時剎住,萬不能再喊下去,如果讓妙兒聽見,說不定因擔心她的安危,再返身來尋她,那麼就是前功盡棄了。
她強忍着痛楚掙紮着想起來,可是傷勢實在太嚴重,她只能趴在馬下,噙着淚水,楚楚可憐抬起頭看着薛世楠。
「請……軍爺……」聲音有些飄渺,隨時都可能暈過去的樣子,她撐着最後一絲意識,輕輕說了一句,「饒命……」
秦茹素相信這爭取來的時間,方妙兒應該已經逃離出皇宮,她也可以安心地昏過去了。
「副將,去看看她死沒有。」
發生騷亂時,隊伍中的所有人都沒有動,因為大將軍治軍有方,規定一切行動聽指揮。
換言之,沒有命令,就必須老老實實地在旁邊獃著。
副將領命,蹲在秦茹素身前略略檢查,探了探鼻息,抱拳彙報:「啟稟大將軍,此女左肩胛骨裂,已經昏厥。」
薛世楠抿嘴不語,這個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為了活命居然敢趁機抱他大腿嗎?可是這麼做豈不是更令他惱怒?
有什麼事比她的命還重要……
他略一沉吟,隨即喝道:「副將,帶三人去牆根查看。」
「是。」
副將雷厲風行,立即領着三個士兵前去查看。
不過少頃,就帶着人從牆根回來了。
副將一身鐵甲半跪在薛世楠面前,「啟稟大將軍,牆根下沒有可疑之處,只是有一個狗洞。」
「狗洞?」薛世楠那聲音陰沉,竟比這初冬的風刀還要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他低頭看着馬蹄下昏厥過去的女人,咬牙切齒地低吼:「好……好得很啊!」
所有侍衛不自覺屏住呼吸,不明白大將軍為何發怒,難道是因為地上那個昏迷的女人?
薛世楠此番已是怒極反笑,如果沒猜錯,地上自稱叫「方妙兒」的女人,剛才不顧性命地攔着他,就是為了讓別人趁機逃跑。
是誰逃走了?她居然肯如此犧牲?是情郎?還是……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薛世楠不自覺地眯起眼眸,危險的氣息漸漸聚攏,沉默了許久,終於勒起韁繩,騎馬向後去……
棗紅大馬已經跑了幾步,薛世楠忽然一個回身,看向不遠處的地上,怒聲命令道:「把那個女人帶回去。」
他倒要認真查一下,這個女人到底是何來歷,居然有本事能從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
罪無可恕!
痛……好痛……撕心裂肺的痛……
意識雖然模糊,那種痛卻無法忽視,從左肩的一點蔓延到整個四肢,甚至滾進她的心底,讓她備受折磨。
如果不是如此清楚的痛,秦茹素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還好,她還活着。
三年前,秦茹素也經歷過這樣的痛,那是心中的一種痛,比現在更痛上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