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工地活埋
今天又是胡老頭的課,只見他戴起一副金屬框眼鏡,老氣橫秋的站在講桌前,用有些抑揚頓挫的調子講道:“ADE桿與地基用A鉸和連桿EB連接,符合兩剛片規律,幾何不變,無多餘約束……”
胡老頭講課有催眠的功效,搞得講桌下面黑壓壓的睡倒了一大片,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白噪音?我爬在桌子上腦袋昏昏沉沉的在想。
突然,我感覺有人在敲我背,回頭一看原來是羅鵬。只見他壓低腦袋向我靠近,一臉神神秘秘的樣子,我心領神會的把耳朵湊過去。
“你聽說沒,李金他們那個工地出事了!”羅鵬的聲音有些顫抖,可以聽出來此刻他的心情很激動。
我不以為然道:“工地上經常出事故,有哪樣稀奇的。”
學我們這個專業的男生,畢業后大部分會選擇留在施工單位,這意味着要上工地、進現場。對於工地是個高危場所這點常識我們還是有的,俗話說:“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意在提醒進入施工現場的人切勿一邊走路,一邊東張西望。要知道工地上環境複雜,地下常常挖有基坑,淺的雖說只有幾米,但深的甚至可達幾十米,要是你一邊走路一邊看景的話,就很容易不小心栽倒下去。運氣好點呢頂多落個喜提輪椅一張什麼的;運氣差點嘛,那就只能清明時節雨紛紛了。
“不是。”羅鵬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急忙搖頭,“我估計是墳出問題了。”
“墳出問題了?”我很吃驚的看着羅鵬。
原來今天早上羅鵬去輔導員辦公室銷假時,恰好遇見李金的母親打電話過來,說李金在工地受傷了人躺在醫院,要向學校請三個月的假。在讀學生一出事,首先最頭疼的就是輔導員何瓊,萬一家長跑來學校鬧事,校領導第一個就拿她開刀,所以我們經常聽到導員們私底下抱怨:拿着賣白菜的薪水,操着賣某粉的心。
何瓊忙着詢問李金的事情,就把來銷假的羅鵬晾在了一旁,之前羅鵬和我不是還調侃起李金上工地的事嘛,所以他來了興趣,在旁邊偷聽了個大概:
原來在出事當天,李金所在的工地正在進行土方開挖,可挖到一半時挖土機突然出現故障,罷了工。項目經理當場就發飆了,把下屬們罵了個狗血淋頭,本來就是搶工期的時候,出了這檔子事能不火大嗎,也不算算耽擱一天要損失多少錢。沒辦法,只能打電話叫人過來搶修。
李金雖然只是一個未入職的實習生,但也得和其他施工員、技術負責人等人一樣,站着像個孫子似的乖乖挨訓,誰叫人家官大一級壓死人呢。項目經理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惡劣,訓着訓着好像還不足以泄憤似的,狠狠的踢了兩腳挖土機的履帶。
誰知這兩腳剛踢完,挖土機竟然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還沒等人們來得及驚呼,只聽得頭頂嘩啦一聲巨響,上部的土方就坍塌下來,挖土機被泥土帶動直接砸在項目經理的身上。當場,項目經理腦漿四濺,紅白之物橫飛一地,在場的人均被活埋土裏。
說起來李金也真夠命大的,等救援人員把他刨出來時他只被石頭划傷了右腿。聽說現場被清理出來的人,包括項目經理在內有三人當場死亡,其餘均是受傷。
我琢磨着這件事情,其實也不算邪門。如果有基坑支護沒有做好或其他因素的話,土方開挖是很可能出現坍塌事故的。難道說羅鵬這小子也開始變得神神道道了?
“余亢陽,你起來回答一下這個題。”胡老頭的聲音把我拉回到課堂上。
“啊。”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站了起來,椅子拉動的聲音吵醒了一半人,於是他們一個二個的眼屎都沒抹乾凈就愣愣的看着我。
不好,坐在第一桌的女神也回頭了。
要是平常她這麼看我的話,我肯定會心花怒放到飛起,但今天這種場合,簡直就是天要亡我啊。我極力保持鎮定,裝作很認真的看着熒幕上的圖形,腦袋吃力的在回想:這個好像是幾何不變,哎不對好像是幾何可變,唉,到底是變還是不變啊?
管他娘的呢,“這個是幾何不變,有一個多餘約束……”我底氣不足的回到道。
“好了,你坐下吧,以後記得認真聽講。”胡老頭看了我一眼后,轉身又開始他那抑揚頓挫的調子。
我窘迫的坐了下來,同時飛快的瞥了一眼前方的女神,只見她抿嘴一笑便轉過頭去了。
這次糗大了!我內心一陣哀嚎。事後我還特意查看了一下習題答案,我說的沒錯啊這臭老頭。
不知道為什麼,我冥冥之中似乎註定要和這些鬼怪之事參合在一起,有心躲也躲不過。
這不第二天沒課嘛,我和羅鵬就被何瓊叫去醫院,說是代表班集體去看望一下李金,其實就是當搬運工提提水果飲料什麼的。入校時因為寢室不夠,然後學校就把我、羅鵬和李金三人安排在4號公寓,分別插進了222和223兩個相鄰寢室,同班其他男生則在9號公寓,想來這是我倆會被何瓊“欽點”的主要原因吧。
我和羅鵬一個提着飲料,一個提着水果,跟在何瓊後面。我們三人穿過寬敞的大廳,然後又坐電梯上了七樓,再路過護士站,一路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了李金的病房。
一進病房,我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李金:身上插着管子,鼻子上戴着氧氣,右腿上纏了繃帶。此時的他身形消瘦,面色慘白,神情獃滯的盯着天花板,哪裏還有半點之前瀟洒快活的樣子。
病房裏是李金的媽媽在守着,她的皮膚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十分年輕,穿着打扮也很講究,見到我們進來后便上前打招呼。
幾句寒暄過後,何瓊俯身對着李金輕喚道:“李金,我和余亢陽他們來看你了,你感覺怎麼樣啊?”
李金彷彿沒有看見我們似的,整個人無動於衷,死死的盯住天花板。
“唉,好好的孩子,一受傷就變這樣了。”李金的媽媽一臉愁容,“早知道就不該聽他爸爸的話,說是磨練他硬要把他往工地上送。”
何瓊在一旁安慰着李金媽媽,我和羅鵬則有些尷尬的坐在房間裏,不知道要幹什麼才好。
我開始打量起這個病房來,李金不愧是富家子弟,入住的是VIP單人病房:只見米白色的吊頂上裝飾着橘黃的小燈,牆壁四周鋪貼了一層米黃色的花紋壁紙,一張精緻的乳白色茶几放在中間,旁邊還擺放了幾張布藝沙發,一張潔白柔軟的大床,旁邊是一個明亮寬敞的飄窗。
眼前的場景讓我想起了老家的那五間瓦房。不得不感慨:你說同樣是人,咋區別就是這麼大呢?比如當面對病魔時,有錢的人就可以體體面面的接受治療;而窮苦的人還在為一個朝不保夕的床位而苦苦掙扎。
“他要來了,他要來了。”原本一動不動的李金突然掙紮起來,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滿臉恐懼的叫喊起來。
他的舉動把我們仨嚇了一跳,李金媽媽倒是鎮定的走上前,一把按住了他,“這孩子送到醫院后就時不時的說胡話,有時候鬧起來我按都按不住。”
聽到這話,我們仨急忙上前搭手。誰知李金掙扎得更厲害了,別看他此刻人很消瘦,力氣還是蠻大的,多虧得我和羅鵬一人鉗制住他一隻胳膊,他才沒掙脫。
就在這時李金突然停了下來,開始渾身發抖,只見他眼神癲狂的盯着天花板,臉上慢慢的呈現猙獰之色,然後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
“咯咯,碰-過-我-墳-墓-的-人,都-要-死,咯咯咯咯。”李金的喉嚨里竟然冒出一個沙啞陌生的老人聲音,聽得讓人後背一陣發涼。
還好,之前有了“干几子”的經歷,所以我倒是房間裏最鎮定的那個人。其餘三人哪裏見過這種場景,都被嚇愣在原地。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沒了其餘幾人的鉗制,李金竟從床上暴起,掙脫了我的手后撒腿就往外跑,身上的管線扯落一地。
這招使得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等反應過來后我們開始狂追李金。
誰知這小子突然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他竟然跨過樓梯扶手半層半層的往下跳,速度賊快。這狗日的,什麼時候學會跑酷了啊?我和羅鵬緊緊跟在他後面,出了醫院大門,一溜煙他就消失不見了。
何瓊和李金媽媽體力太弱,一路小跑的跟在我們後面,等她們趕上我和羅鵬時,我倆正站在門口大喘氣兒。
一見只有我倆,李金媽媽就急了,“小余,我們家李金呢,剛才你們不是跟着他的嗎?”
我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有力氣回答:“阿姨,剛才我們跟着李金往樓下跑,但他是半層半層的跳下去的,所以我們追不上他,出了門口就看不到他人影了。”
“是啊阿姨,我看你還是趕緊報警吧。”羅鵬接過話頭,他的臉累成了豬肝色。
李金媽媽一聽這話,差點當場暈過去,我們幾人趕緊攙扶着她坐在台階上。
等得一口氣提到胸口時,李金媽媽這才一臉惶恐道:“何老師,你說我兒子是不是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