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重振旗鼓

十六章 重振旗鼓

鶴白擋在這女仙面前,一堆字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莫要對搖光仙子無理。這位仙子可是北斗星君大弟子,地位尊貴的很。”

本來一不留神說出了不太好的話,我確實是有些愧疚的。

但他這樣興師問罪,我就聽着很不開心,質問他說:“鶴白,你怎能幫襯着外人呢!”

“外人?主君真是說笑了,”搖光挽上沉熠的手臂,柔柔道:

“說來魔后喪期未滿便萬里迢迢赴我天庭盛筵,如此不歡而散,倒是我與沉熠失了天界禮數。”

那抹暗色間徒然添了一段纖細的藕臂,真真是畫蛇添足。

他並不掙開。

方才我不過是去夠一夠他,他便要起身躲避,如今這搖光這般放肆,他卻巍然不動。

我問沉熠:“連你也這般想我?”

他蹙了一下眉,驟而背過身去,語氣平淡地激不起一絲漣漪:“怎的?主君如今,還擔不起一句魔后么。”

我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他攥到了手心裏。

我好想再問問他,為何不要聽我解釋,為何這般放縱搖光,可他不理我,亦不看我,他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捨給我。

搖光溫聲道:“鶴白,還不送客?”

鶴白果然聽話地走到我身旁,又有些為難。他知道自己打不過我。

我不欲教他為難。他雖這樣對我,我卻不能同樣地對他。因為我知道這是不對的。

爹爹教過我,不對的事,便不能做。

於是我預備走了,最後一次抬眸仔仔細細看向這間寢殿,一處不肯放過。

光暖暖地透進來,兩個神依偎着,一個神守護着,真真是溫溫馨馨的一家人。

我這個外來的妖精,自然是格格不入的,吵架也自然是要輸的。

好在這十幾萬年我也不總是贏,輸了就逃跑,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踏出宮門之際,不知是誰低低嘆了一句何苦。

清漣依舊喜歡在雲頭上等着我,見我回來了很是欣喜,端了幾碟點心擺在桌上。

我看見濃墨絲綢一般的絨糕上點着一顆白白嫩嫩的杏仁,急急忙忙遮住了眼,吩咐他們快撤下去。

清漣不管我,自己拾了一塊兒丟進嘴裏問:“你往常最鍾愛黑糖軟糕,甜絲絲的,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卻認真告訴她:“是苦的,我最討厭杏仁了。”

畫蛇添足,因為杏仁,連原本很喜歡的點心都一起討厭起來。

酉時降了一場雨,每一顆小水珠都載着晚霞,落在梧桐葉上是淅淅瀝瀝,落在屋檐上是叮叮咚咚,落在我心裏,是滴滴答答。

因為它是空的。

木窗的花格把院子割成一塊一塊小碎片,清漣說:“秋天的雨最好看了,纏纏綿綿的。”

我說不是的,是雨師伯伯不高興了。那斷斷續續的雨絲,便是他的愁緒。

“我瞧着,雨神伯伯的愁思還與你差之千里呢…”清漣捧着我的臉:“平日裏不見你這樣多愁傷感,此去天宮,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將大事小事挑挑揀揀亂說了一通,一邊學給她聽,一邊將糕點上的杏仁剝下來。四四方方的點心,空蕩蕩腦門上留下一個凹陷的疤痕,一個小洞。

我以為去下來就不苦了,原來它早就變了,再變不回我愛的樣子。

胡思亂想的女人還真是可怕。

清漣忽然盯着我問:“所以你要放手嗎?”

放手嗎?

我仔仔細細的思索,最後得出了一個覺得甚是滿意的結論:

他不愛我,我自然是要放手的。

但讓他以為我是只始亂終棄的妖精,從此厭惡我,我也是萬不願意的。

這想法像根定海神針,唰地一下就豎在了腦袋裏,那些紛紛雜雜的思緒,全都被壓在下面,一動也不敢動了。

我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連這場秋雨也順眼了許多。

於是我興沖沖將妖魔兩界的雜事全都丟給祭生,興沖沖拽了清漣,興沖衝去拜訪了一下我新認的天帝伯伯。

不過他見到我明明很高興,眼角的皺紋都透着笑,卻還要責怪我:“那夜聽仙侍說你並未宿下,不告而別,全然不知禮數。”

清漣奇怪地打量我,我生怕露餡兒,急忙給她使了個眼色。

往日裏鏡玄牽一下我的手,她都要苦口婆心念叨我幾天“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若是讓她知道我竟然睡在沉熠床上,大概會直接被氣暈過去。

因此我十分機智的瞞了下來,並且一口一個天帝伯伯叫得十分甜美。

到底有一半來自天界的遺傳,加上耳瀆目染,我自認為還是有一些演戲天賦的。

果然老頭從腳底板到頭髮絲兒都心滿意足起來,我順水推舟道:“天帝伯伯上次說的封賞,可還算數?”

“自然作數,你且說給我聽。”

“悅漓不缺什麼,只是念及天帝伯伯位尊權重,免不得有高處不勝寒的煩惱,這天界呢,大多又是些不知趣兒的,”

我頓了頓,見老頭頻頻點頭,一臉期許,才又壓着雀躍接道:

“悅漓身在下界,飛來飛去很是麻煩,遂想在天界長住一段時間,也好時時來探望您。”

“甚合我意,兜率宮旁剛好空了一處靈殿,正是好地方,我即便擬旨賜予你。”

“等等等等,”我手忙腳亂攔下來。

動作這麼快,這老頭怕不是早就準備好了吧,就算我今日不提,哪天怕是也會找個由頭塞給我吧。

這神仙的心思可真是彎彎繞繞。

“悅漓對天界生疏的很,又不太識路,只年少時曾在佛光殿待過幾日,思來想去,您還是賜我原本住的那幢耳室較為穩妥。”

我說的有理有據,但他卻泛了難色,我大驚:“天帝伯伯,您該不會食言吧…堂堂一介尊神,該不會騙我這個小妖精吧…”

天帝的山羊鬍須顫了顫,我火上澆油,委屈巴巴哭道:

“小白菜,地里黃,沒爹疼,沒娘愛,好不容易以為有了一個無所不能的天帝伯伯,卻沒料到連這點小事都...”

清漣站在一旁萬分驚詫,顯然沒料到我與她說的殺手鐧是賣慘。

這叫巧用戰術,能屈能伸好不好,反正管用就行了。

我巴巴地瞅着天帝,順便還幻化出方濕手帕在眼角擦了擦。

“罷了罷了,我准你就是。只是畢竟佛光殿主是元君尊上,你還是隨我去知會一聲。”

大功告成。

自然是要隨你去的,我若自己去,怕是連宮門都進不了。

鶴白剛好路過殿門,看到我嚇了一跳,端着的果盤摔下來,水靈靈的果子咕嚕咕嚕滾了一地。

我猜想他一定也看到了我的手腕示威似的挽着天帝伯伯。

因為下一秒,他便同那些晶瑩剔透的果子一樣,跪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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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只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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