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綻

第六章 初綻

衛簡話音剛落,大家紛紛停了手頭的工作,豎著耳朵圍了過來。

雖然大家都是刑警,但他們向來都是靠證據說話的實幹派,“犯罪心理學”這種學術派,即便有人聽過,也沒見過。

現在局長搞了個這方面的實習生過來,說什麼要用新學科輔助他們破案。雖然大家對這玩意的功效持非常懷疑的態度,不過既然有人願意分享,他們自然也樂意聽一耳朵。

就當獵奇了,反正又沒有壞處不是…

在大家熱切的注視下,龍一緩聲道:“死者於昨天半夜遇害,房門沒有被破壞的痕迹,可以推測是熟人作案;從死者大臂和背部的傷痕來看,她與罪犯發生過肢體衝突...”

衛簡嗤笑了一聲,“從死者身上的傷痕來看?呵,現場的擺設這麼凌亂,你看不出來?”

龍一噎了一下,死者就躺在客廳,血流了一地,她還真敢沒仔細觀察現場。

沙發墊十分凌亂,被扯壞的靠枕露出裏面的棉絮,茶几上的一套陶瓷杯碎了兩個,椅子掀翻在地上...

龍一的臉有些發紅:“對不起,我其實...”

何顧打斷她:“繼續。”

依舊是冷冰冰的口氣,龍一卻好像從中聽出了一絲鼓勵。

“罪犯是30到35歲之間的男性,身高175-178左右,體型偏瘦,外型良好,教育程度較高。

罪犯幼時受到過女性侵害,近來受到外界刺激,或是失業,或是見到了什麼人,並且有車。”

“依據?”

提問的依然是何顧。

龍一解釋道:“從被害人掙扎的激烈程度來看,罪犯與她的體型差異不會太大,否則罪犯瞬間就能將其制伏;

被害人身上多處刀傷,顯然罪犯不是一般的殺人了事,而是出於報復心理的泄憤行為;

死者下;體被人用工具撕裂,會做這種事的人,心理上多少會有些變態,幼時一定在這方面受到過傷害,鑒於死者的性別,給罪犯造成這種傷害的必然是女性;從年齡上來說...”

聽着龍一絲絲入扣的分析,衛簡不由收起先前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龍一臉上。

許是有些緊張,她白皙的皮膚沁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明艷的陽光下,水汽氤氳,少女的臉龐格外俏麗生動,與平時那個稚氣未脫的女大學生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專業的魅力呵。

衛簡心想。

龍一兀自沉浸在推理中,“心理變態者的作案高峰期大多集中在25到35歲之間,根據受害者的年齡來看和品位來看,罪犯應該大於30歲;

死者是一個獨居的女性,能夠在在半夜給一個男人開門,或者留一個男人在自己家待到半夜,二人的關係一定足夠親密;

作為化妝品銷售,且擁有不俗的品味——這一點你們可以去看看死者的卧室佈置和衣櫃裏的衣物品質,能夠進入她家的男人外貌和氣質一定不會太差;

昨天晚上八點半左右開始下雨,一直持續到今早五點,通往死者所住小區門口路是一條土路,如果走路前來,鞋上一定會沾有泥土。但你們看,門口的門墊上只有少許的泥漬,印跡與旁邊那雙黑色的高跟鞋相符,樓道里也沒有男人帶泥的腳印,因此罪犯一定有車。”

室內一片沉靜,顯然大家都在消化這番推理的內容。

半晌后,小安舉起手,弱弱問了一句:“如果他們是打車呢?”

龍一嚴肅地點了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我認為以死者的外貌和收入,會跟一個沒有車的男士交往的可能性比較低。”

龍一見何顧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陷入沉思,便知道他完全跟得上她的思路,於是她走到何顧身邊小聲說道:“師父,鑒於罪犯與死者的關係以及作案工具的特殊性,這顯然是一場臨時起意的殺人,但既然罪犯屬於心理變態者,一旦隱藏的本性被激發出來...恐怕接下來還會有相似的案件發生。”

小安驚恐道:“什、什麼叫還會發生...”

他離得最近,剛剛都聽到了。

何顧用他深不見底的眼睛直視着龍一。

饒是自負才華,在這樣深邃目光注視下,龍一不禁有些心慌。

但她相信自己的推斷,篤定地迎上了何顧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

“去查,”何顧不再看她,轉頭吩咐小安,“跟死者生前有過密切接觸的男性,30-35歲,身高170至175之間,外型較好,有車。”

“是!”

“何隊!”城東區的一名警員突然跑了進來,“我們在單元口的路上發現半枚車胎印!初步判定是一輛轎車,我問過了,小區裏有車的住戶都說昨天沒人開車進出過。”

因為小區居民以老年人為主,有車的並不多,因此排查起來並不需要花費多大精力。

在一眾警員嘆服的目光下,龍一蹙着眉,若有所思。

將現場仔細排查完畢,幾人返回警局繼續梳理案情。

衛簡走在前面,身後是何顧。

“你的這位徒弟,看起來還挺中用的。”衛簡斜睇了一眼龍一,朝何顧開口道。

龍一隱晦地翻了個白眼。

衛簡薄唇勾起,“祈禱你的推理一切正確吧實習生,不然整個二隊都要為你不負責任的胡扯買單。”

看着他吹着口哨坐進第一輛警車,龍一腳下一頓,掉頭走向第二輛。

何顧也走向第二輛,“衛簡就是這個性格。”

對於一向寡言的何顧來說,這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已經算得上安慰了。

龍一心中一暖,“放心吧師父,我才會不跟神經病一般計較。”

小安回去跟帥飛交接工作,順便將現場的情景一字不差地複述了一遍。

“咱們龍妹子話音剛落,城東區派出所的孟超就沖了進來,說在路邊上發現車軲轆印,可不正是罪犯的留下的!”

龍一:...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說話這麼不負責任的人都可以當上刑警?

帥飛扶了扶黑色的眼鏡,將他成45°彎曲的脖頸從電腦屏幕前轉了過來,“其實自從我來警局后就一直有個疑問。”

小安:“你說。”

“咱二隊的骨幹雖然少,但個個都是精英。陶隊和何隊不用說了,破案的一把好手;

大濤孔武有力,梁子記憶力超群,我呢,在電子追蹤方面還沒遇到過對手;

龍一雖然年輕,但是心理學的高材生。

至於你..至今我都不明白陶隊為什麼留你在隊裏。”

小安靜默半響。

“我跟你拼了陶曉飛!”

龍一痛苦地捂住耳朵。

她知道了,小安一定是因為嗓門出眾被選進來的。

案發第二天下午,龍一拿着一摞資料來找何顧。

“師父,我們連夜搜集了資料。經過排查,這三個是與李清生前交往比較密切的男性的資料,而且與我昨天的初步畫像對比過了,基本符合。”

何顧接過來,攤開在桌子上。

林奕,34歲,李清所在公司的銷售總監。根據二人同事描述,他和李清人經常一起出入附近餐廳,平時工作中也會打情罵俏,關係曖昧;

張成浩,31歲,李清的前男友,在李清小區附近開了一家咖啡店,兩人在一個月前分手,但根據李清好友的說法,他們分手后一直還有來往;

付惠強,32歲,金融公司項目經理,目前正在追求李清。

何顧“嗯”了一聲,迅速掃過資料,“讓小安帶人把這三個都請過來吧。”

“是。”

首先接受詢問的是林奕。

龍一很難形容出當他聽說李清被殺時那一刻的表情,難以置信、難過、又好像有一絲絲的解脫。

“什麼時候的事?”

小安:“昨天晚上。”

林奕呆了片刻,呢喃道:“好好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呢...兇手呢?兇手抓到了嗎?”

“林奕,今天叫你來是要問你昨天晚上在哪裏!你最好老實交待。”小安提高了聲音。

“你們懷疑我?!”林奕吃了一驚,繼而自嘲地笑了笑,“也對,前天我們在辦公室大吵一架,任誰都會懷疑我...不過不是我,我愛她,我怎麼捨得殺了她。”

龍一心中不齒,冷聲提醒道:“林先生,你已經有家室了。”

“對,我有妻子,有兒子,可那又怎麼樣,我愛李清。”林奕捂換換住臉,肩膀顫動,似乎在抽泣。

小安:“昨晚23點到凌晨1點,你在哪兒?”

林奕緩了片刻,“在打牌。”

短短兩分鐘,他的聲音變得十分喑啞。

“具體時間,誰在一起。”

“和幾個朋友,從晚上八點一直打到半夜十二點,之後我開車回了家。”

“幾點到的家?”

“大概將近一點吧,我沒注意。”

“打牌地點在哪裏?”

“臨安街,靠近金悅國際酒店,有一個君來棋牌室。”

小安查了查,棋牌室到林奕家的距離開車只需十多分鐘,“你...”

龍一突然道:“你在撒謊。你昨天的確是在那個棋牌室,但沒有待到半夜十二點那麼晚。你去了哪裏?”

清亮的女聲響起,審訊室的全體人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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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庭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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