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蜉蝣化龍
沐王府偏殿常青殿,偏房內,一少年正直直的躺在床上,他身着白色長袍,雙眼似日月星辰耀眼,嘴角的弧度完美,縱然不笑也飽含着無邊的春意,只是此刻他目光獃滯,似乎是痴傻一般直直的看着房頂上的橫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秦武。
他在荒寂深淵中昏迷,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救了他,待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來到這裏。
他不知是誰救了他,又是誰為他擦拭了身體,換了新衣,但如今的他真的沒有任何興趣。
當得知時間法則讓他來到一千年以後的事實,他的整顆心已經崩潰,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嘎吱--
房門被推開,一道倩影從外面緩緩的走了進來,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少女,少女身材高挑,烏髮如漆,肌膚如玉,美目流盼,彷彿那靈韻都溢了出來,她就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蓮花,美而不艷,嬌而不俗,清純靈秀,無與倫比。
這少女是沐武王的義女,名喚葉兮兒,自幼聰慧,年僅八歲便打通武者八脈,感應天地元氣成為武者,十一歲成為星氣境大圓滿武者,十三歲步入星脈境一重,覺醒五級本命星魂始源金鳳,九州大陸以武為尊,九天星河,更是星辰億萬。
而在那億萬星辰中,每人皆有一片屬於自己的星辰,那是屬於自己的本命星辰--代表着自己的生命奧秘與命格氣運。
若是有人能夠通過自己的感悟溝通本命星辰覺醒本命星魂,便能成為擁有大造化的天命武者。往往這類人都是上帝寵兒,他們佔據了得天獨厚的環境,在修鍊一途佔盡了便宜。
在這雲州之土,五級星魂雖然算不上最高,但絕對算是天賦超然。
葉兮兒與武王五子沐青玄乃是整個青雲城的絕世天驕,在他二人的風頭下,所有同輩中人皆暗淡無光,而沐塵與他們相比,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難道就想這樣躺一輩子嗎?”
葉兮兒進入房屋,神色清冷,她的眸光冰寒如同冰刀般直直的射向床上的秦武。
當秦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當看到床上那彷彿失去求生意志的男子,她的眸光變得愈發寒冷起來,嘴唇輕啟道:“如果有可能,我不想進你的房屋,因為這會使我覺着噁心,但是想想死去的義母,覺着有些話還是有必要告訴你,雖然在我看來沒有任何意義--義母為了保你性命不惜以命相救,可你非但沒有珍惜自己的性命,反而跳入荒寂深淵求死,你這麼做如何對得起她?”
秦武沒有說話,他沒心情說話,況且也知道自己這後世有多渣。
見到秦武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葉兮兒的神色更加冰冷。
她身形驟然從原地消失,等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窗前,一道冷光浮現,不知何時她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三尺青鋒,直指秦武的脖頸:“你不知道我多希望死的那個人是你,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我不能讓義母的性命白白丟失,但同樣也不想看到你這個廢物繼續沉淪,你若還是個男人,就應該重新站起來,身為武王之子,不說子承父業,雄兵百萬成為鎮國一方的大人物,至少也該磊落瀟洒,不能辱了沐王府的威名。”
見到秦武的模樣依舊沒有任何改變,葉兮兒漠然嘆了一口氣,收起長劍轉身離去。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原本想着義母的死能換來沐塵的上進,可是終究是事與願違,然在走到門口時她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蜉蝣雖小卻有化龍之志,可你堂堂七尺男兒,莫非連蜉蝣都不如?難道你心中就沒有任何堅持?”
葉兮兒說完徑直離開了房屋,而秦武聞言卻是驟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股彌天殺意驟然從他的身上澎湃而出。
堅持!蜉蝣!
這兩個詞如電擊般擊打着秦武的神經,給他了很大的觸動。
也許今生今世都不會在與暮曦有相見的機會,但是他並不是沒有事情去做,當初白帝與瑤帝聯手部下對付他,讓暮曦枉死,讓他生不如死,這一切都是這二人所為,他若是不能替暮曦討回公道,豈不是枉為人哉?今世的他雖然一無所有,可是他卻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無限的可能,最終蜉蝣化龍。
“白紀!扶搖,你們罪該萬死!”
秦武身上所釋放的殺意,一種令靈魂發冷的殺意,冷到了極致。
他緩緩的坐下身,如今他與這一世自己的靈魂相互融合,徹底融為一體,他能體會到“沐塵”的情感,方才一心只挂念着暮曦,待到如今心思放開,倒是能夠體會到了“沐塵”死前的悔恨與愧疚,哪怕他的靈魂之強,也被這情緒左右了一二。
最終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將目光鎖定在了自己的軀體之上,然後鄭重道:“你我本自一體,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的遺憾我來替你圓,自當行盡你未盡之事。”良久,他負手而立,朗聲道,“我……”
秦武身體驟然倒地,他的臉上佈滿了汗珠,哪怕他拼盡全身氣力,卻始終無法將後面的“秦武”二字完整的說出來,接連嘗試了幾次,他都未能如願所償,最終仰天大笑:“好你個扶搖與白紀,當真是用心良苦!”
這二人竟然動用武道之力除去了他秦武之名,徹底磨滅了他在世間的足跡與聲名,真是趕盡殺絕!
“也罷!自今日起,世上便再無秦武,有的便只有沐塵!”秦武在心中默念,隨即他的目光變的狠辣陰冷起來。
咔擦
房門突然被踹開,一道身影同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便破門而入,為首的男子是一青年,青年模樣倒是俊俏,一進門便帶着盛氣凌人的姿態,倨傲的不像話。
“呦呵,你個廢物倒是命大,跳入荒寂深淵都沒死,也不知是青天無眼?還是你個廢物的運氣太好了。”
“沐峰?”
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沐塵的眸中露出了一抹冷色,這股冷是一股看穿世態炎涼的漠然,漠然於心亦於面,而他的漠然則更傾向於心,當一個人的信仰與希望被毀滅,絕望之後的漠然足以毀天滅地,這樣的人絕了情感,便以無情面世。
“誰借你的狗膽?竟敢直喚我名?”
青年男子聞言憤怒出聲,他名為沐峰,乃是沐武王的正室所生,自持身份最貴,常常對沐塵指手畫腳,出言侮辱。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沐塵的母親原本只是沐王府的一婢女,后得武王賞識,成為了武王的妾侍,被封為舒妃,而沐峰的生母柴王后,母家官至天玄國丞相之職,乃是文官之首,位高權重,自然是看不起舒妃的出身,再加上舒妃深受武王寵愛,所以一直對舒妃不滿。
或許正是應了那句老話,有其母必有其子,故沐峰一直對沐塵以及其母頗有偏見,總是時不時的找些事來羞辱其母子二人。
若是以往的“沐塵”或許不會在意,又或者沒有資格去介意,而以往的秦武也不會去介意,武帝以仁慈、厚德、真誠待人,被人稱為厚德聖帝,自然不會與其計較,可是如今重生的秦武,他的心中只有怒火、憤怒、殺意、恨意與諸多的不甘,這一系列的情緒最終終將化為絕情。
絕情的狠辣豈會是常人所能窺探。
“滾!”
沐塵嘴唇輕啟,冷漠的說出了一個字,這字帶着凌冽的寒意直逼沐峰,此時那沐峰只感覺渾身發冷,似乎面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萬古凶獸的窺探,只要稍不留神便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沐峰的預感是對的,因為此刻的沐塵當真是動了殺意,嘗過感情與友情的背叛,他對世間萬物都抱有敵意,哪怕他是堂堂的武帝,都無法擺脫這種世俗情感的束縛,說到底,他終歸是人。
沐峰嘴唇有些發抖,他是真被沐塵身上所散發的寒意給嚇到了,他不明白,一個武道廢柴?怎麼會有這麼恐怖的氣息,他的大腦似不受控制,竟沒由來的朝後退去,而他身旁那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似乎是沒有察覺這期間的微妙,竟然是捋起袖管便要朝沐塵撲來。
沐塵見狀,只見猛然咬破手指,抬起手指在虛空中寫下了一個“冰”字,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化,似是浪擊海岸,傳出澎湃的波濤翻滾聲,僅僅是在片刻,那隔空虛擬的一畫,竟真的生出一個明晃晃冒着光輝的“冰”子,隨後一股冷冽的寒意驟然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屋子裏升騰而出,那兩名壯漢預感事情不妙,想要抽身閃躲,卻被那凜冽的寒意瞬間襲身,登時便手腳僵硬的呆愣在原地。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印在沐峰等人的眼中更是盡顯恐怖,可還不等沐峰等人徹底回過味來,沐塵已經迅速奔至其面前,一記拳頭轟出,呼吸間便將三人錘倒在地昏死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沐塵似乎視若無睹的轉身朝外走去,時間對於凡人尚有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之說,對於他堂堂的一個修武者而言,這千年的時光不過彈指一瞬。
話雖都不錯,可這一千年的時光卻也足以引起滄海桑田的變化,這一千年不長卻又似好長,失去了暮曦的年月,終究是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