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禍不單行
虎鼻―虎鼻員融不露孔,蘭台廷尉亦須無,不偏不曲山根大,富貴名褒世罕夫。
――――《柳庄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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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方進了辦公樓,在走廊里就看見在他辦公室門口回來踱步的樊肖。
一見到時方,樊肖便抬頭朝他走了幾步,隨即覺得不好,便收住腳。
時方擺手示意他看門,進屋后就詳細的了解了一番情況。
正如樊肖所說,去福安拍攝的素材被郭偉採集出來放到平時工作的電腦里,然後就把磁帶放在了辦公桌上。
他那台電腦的剪輯軟件一直有問題,於是找了技術部的人過來從新下載,但是電腦系統卻出現了問題,裝軟件時直接死機,想打也打不開。最後,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就只能重裝系統,但是採集到硬盤裏的素材就會被格式化了,必須要重新採集。
重新採集時又出了問題,原來的那盤磁帶又被人拿出去用了,將原來的素材直接覆蓋了。
時方聽樊肖說完,一絲疑惑湧上腦海,便打通郭偉的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沙啞,不過時方還是挺清楚了前前後後。
郭偉與樊肖說的毫無二致。
但是重裝系統被格式化的不是系統盤C盤么?
隨即時方搖了搖頭,這也不怪郭偉,可能是他不想以後再出問題,就想做的徹底一點吧。但是政府每年給電視台撥的款子還不夠買一盤磁帶的?上次郭偉用舊帶子拍攝就已經讓他心生不慢。
還是自己大意吧。
接着電話響起,失魂落魄的樊肖走出了辦公室,時方見到來電時一愣。
是李昌平打來的,要時方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片刻后,時方敲開李昌平辦公室的門。
李昌平表情有些嚴肅,將時方引到沙發上坐,便開門見山道:“聽說素材出現了問題?”
時方點頭。對方的消息真是靈通,但是為何不是吳關道親自見自己,而是李昌平?一絲不妙從心底升起,他苦笑道:“李書記,是我疏忽啊。”
李昌平擺了擺手,道:“這也不關你事,但是還要好好查一查。從郭偉到辦公室內所有人,這件事馬虎不得。”說完又嘆了口氣,走過來拍了拍時方的肩膀,道:“小時啊,你做事有原則,我很欣賞,但是以後一定要用好人呢。當初的金平到如今的郭偉……”
時方重重點頭,雖然立場不同,但是李昌平對他還是十個頭的好。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麼想?此刻才知道官場中一枚小小的棋子也會對整個大局造成至關重要的影響。雖然此件事與他沒有直接關係,但是他用人不淑的帽子是戴定了。
“你有時候就是心軟呢。”李昌平又對默不作聲的時方說。
時方嘆聲道:“書記,如果狠下心來,也就不是我了。”他知道對方的意思,直到現在很多人依然對他選擇樊肖當秘書抱有異議。但也只有李昌平和他說的這麼透。饒是邱作成也只是隱晦的暗示了他幾句。
李昌平原本拍着時方肩膀的手忽然用力,然後看着時方的笑容更深,朝他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走出李昌平的辦公室,時方思前想後,他並沒有按李昌平說的去調查,饒是連做做樣子也沒有。事已至此,再做無用功就是浪費。
他忽然想起郭偉,此事對自己沒什麼影響,但是郭偉呢?
掏出電話,他苦笑着打通副鄉長梅廣成的電話。
這頓飯依舊在東憑酒店吃的,郭偉來的時候,眼眶有些紅,見到時方是更是顯得很激動。
梅廣成一臉嚴肅的進來,只是淡淡的看了時方一眼,然後就朝郭偉哼了一聲。但時方能夠看到他藏在眼底的笑意。
接着趕來的就是電視台台長華林喜。
他低頭請梅廣成吃飯也是逼不得已,不管怎麼說,這件事牽頭的是他,他一定要盡自己最大努力讓郭偉的前程不收影響。
桌上,郭偉起身敬了三杯酒後便有些多,隨後便低着頭,話也不說,菜也不吃。
梅廣成與華林喜是老相識,兩人哼哼哈哈的應喝着時方,雖然看似熱鬧,但時方卻一直被對方壓的喘不過氣來。
“時縣長,是我管理不到家。”華林喜又站起來敬酒,時方笑着一仰而盡。
酣暢淋漓的感覺,將他的鬱悶微微衝散了一些,明明確實是電視台管理不到家,但時方又不能揭蓋子,也只能忍氣吞聲了。
刻意逢迎着皮笑肉不笑的二人,直到這頓飯吃完,時方本來就有些感冒,外加喝酒喝的不高興,便跑進洗手間吐了出來。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時方臉色潮紅,縣委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也變了不少,完全沒有了前幾日的尊敬和仰視。
“我這還沒倒呢。”時方心說,打開辦公室,便倒在裏面的床上,頭痛欲裂。
不知不覺睡著了,時方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時方又不得不下樓去樊肖的宿舍。
樊肖還一直是單身,住在縣委的招待所,聽着大肚子的劉富強開了門,時方便問道一股刺鼻的酒味,又是一陣作嘔。
屋子裏的地上散落着拖把和幾個盆子,上面都是吐出來的飯菜。
樊肖悶悶的倒在床上,一雙眼睛無神的對着棚頂,看來還清醒着。
時方撿了個椅子坐下,揉了揉發脹的腦袋,問劉富強道:“怎麼回事兒?家裏出事了?”
劉富強搖了搖頭,便朝床上的樊肖喊道:“老樊,縣長來看你了,別窩着了。”
樊肖撲棱一下就坐了起來,撲到時方身前,哽咽道:“時縣長,是我沒出息,沒能耐,沒把事情辦好,我……”
他說了一大堆,讓時方好氣,好笑,又是感慨。
不就是這麼一件小事么,有什麼大不了?這樊肖想的倒也多。他哼聲道:“把你這些歪心思用到工作上,大老爺們在這兒哭能成了事兒?大男人,就這麼被幾個酒瓶子撂倒了?”
然後他朝劉富強使了幾個眼色,便起身道:“去收拾乾淨,然後叫上郭偉,看看能不能把老英雄的素材補拍一下。”說完就走出樊肖的宿舍。
……
……
下午,樊肖就有些失落的趕了回來,雖然仍然沒有打起精神來,不過整個人倒是比以前看着銳利一些。
去補拍的時候同樣出現了問題,時方並沒有感到意外。
原來任樊肖說的天花亂墜,甚至恐嚇威脅,那李有就是不同意再補拍。他可不想自己不孝的罵名上了電視,那以後自己的面子往哪放?
時方問道:“那老人家還好吧?”
樊肖點頭道:“好,都能下地走路了,氣色很好。李有夫妻待她不錯。”
時方點頭,笑道:“那就好,不能補拍就不能補拍。那黑心棉廠的素材補拍到沒?”
“黑心棉廠?”樊肖一愣,隨即道:“是那個棉被廠么?”見時方點頭,他接着道:“去了,郭偉拍了不少,那老闆也很熱情,員工也很配合。”
聽樊肖一說,時方心頭一驚,就問樊肖道:“沒有黑心棉?”
“黑心棉?”樊肖訝然。
時方擺手笑道:“下班吧。是我多慮了。”老英雄的事迹不能在電視台播出,但是在報紙上還能進行報道,而且他的妻子也有了好歸宿,就算不報道結局也很好,頂多是自己話語權有損而已。但是那黑心棉廠這麼快就漂白了?
帶着疑惑下班,走出縣委的時方剛要上車去醫院輸液,卻見厲方站在縣委的門口朝他揮手呢。
走了過去,時方道:“厲書記,你怎麼閑情到這兒來了?”
厲方哈哈一笑,道:“來找你的,去我家喝一壺。”然後看時方的臉色有些白,便道:“是不是不舒服?那就改天吧。”
他是走着來的,也在門口等了很久,頭髮上已落滿雪花。
時方忙拉着他上車,笑道:“沒事兒,咱們快去吧,我還真有些餓了。”
厲方哈哈一笑,顯然心情很好。
不一會兒就到了厲方家,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孫曉娜忙前忙后,也是紅光滿面。
一見時方進屋,她便過去接過二人的衣服,笑道:“小時縣長,快來裏面坐,外面冷吧?”然後遞給時方一個毛巾擦頭上的雪,自己也拿起一個,溫柔的給厲方擦着。
時方忙道沒事兒,便在一個椅子上落座。看着孫曉娜,他倒是想問一下孫曉屏的事,不過看着笑容滿面的厲方也不好開口。
孫曉娜笑道:“曉屏已經和王書記聯繫了,現在都去上班了,王書記人真不錯,很照顧曉屏。聽曉屏說那旅遊區建的特好,現在正辦什麼滑冰比賽呢。我和厲書記過幾天準備去看看。”
時方一愣,然後看了端坐的厲方一眼。
厲方呵呵一笑,拍了怕孫曉娜的說,對方就退出了屋子。
“謝謝。”厲方端起酒杯,和時方碰了一下,就幹了。
時方心頭一熱,一日以來的不快盡數淡去,也一口乾了。
“小時,為工作上的事犯愁呢?”厲方喝完一杯酒,臉色有些紅。
時方笑着搖頭道:“犯愁,何愁之有?”是有些愁,卻不是工作上的。時方暗自一嘆,想起莫小媛,臉色還是控制不住的一暗。
厲方忽然看着時方哈哈一笑道:“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小時,你又進步啦。來,咱們再干一杯。”
時方將酒一仰而盡,對於厲方的誇獎,他竟然有一種小時候拿了一百分被老師點名的感覺。
其實,在他的心裏,已經將原來的對手當做了榜樣。
越是與厲方接觸的深,時方在不覺間就越對厲方莫名的魅力吸引。
“不過小時,你上次去了哈市,可是有些衝動啊。”厲方放下酒杯,看着時方道。
時方一愣,如果當初沒有厲方的提點,他也不會去王家,莫非當初自己會錯意了?
厲方道:“王家,勢不在東北啊。不過你還年輕,可以重新選擇。怎麼樣,來這邊吧?”
時方愣住。
厲方卻搖頭笑道:“是我太心急了,咱們不談這個。”說完舉起杯子。
時方也與他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