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去權空
尊重對手,就是尊重自己。
――――《權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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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曉娜進了包間,裏面坐着三個人。
一個是她的妹妹孫曉屏,還有自己曾經的老同學,此時正挽着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油光的中年男人往他碗裏夾菜。
當初她與厲方的關係變得透明時,自己老同學劉倩可沒少巴結她,但是今天……
孫曉娜看了看一旁撅着嘴吃菜的妹妹,還有中年人色迷迷的腫眼睛,心裏異常的難受,如今輪到自己請人家了。
“曉娜,你想讓曉屏進哪個單位?”中年人笑呵呵的問孫曉娜,色迷迷的眼睛在孫曉娜身上招呼着。孫曉娜雖然長的不算太漂亮,但是身段很好,而且人也有氣質,在東憑的小縣也算是個大美人兒。
孫曉娜捋着頭髮笑道:“那就麻煩焦局長了。”心裏不住的嘆氣,要是厲方還像當年一樣,自己何必來這裏賣笑?這事兒她也沒有和厲方說,實在不想再給他添麻煩。本想這焦局長是厲方的老部下,自己也能說上話吧?
但是昨天打電話給對方的時候,焦局長連接都沒有接。她妹妹孫曉屏上過高中,但是實在無心學業,就退了下來,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前段時間家裏就讓她辭了東憑酒店的工作,準備花點錢給她找個單位安安穩穩的上班,倒沒想賺什麼大錢,安安穩穩的找人老實人嫁了,平平淡淡一生也好。為了妹妹的工作,孫曉娜只好打通老同學劉倩的電話,對方一直跟着焦局長,焦局長待她也不錯。
然而今天看來,孫曉娜又揉了揉有些腫的眼睛。
她剛才到廁所接厲方的電話,留着眼淚聽厲方說完話,又哭了一會兒才回來。
“有些難辦呢,最近又來了不少大學生,一個個削尖了腦袋往交通局裏擠啊。”焦局長說完后搬着椅子朝孫曉娜身邊湊了湊。
一股酒味撲鼻而來,厲方很少喝酒的,孫曉娜心裏一酸,卻沒有讓開,笑道:“還不是焦局長一句話的事兒?再說現在的大學生,都是只會看不會做,哪裏能經得起交通局的大風浪?”
焦局長嘿嘿一笑便不管劉倩殺人似的目光,抓住孫曉娜的手,來回撫摸着,笑道:“有些難辦呢……”
孫曉娜看着對方的豬油臉便如不住想吐,被他抓着的手也忍不住顫抖,暗自一嘆,這狗東西說了多少回難辦了?也心知對方在漫天要價,於是也笑道:“那焦局長要怎麼辦?”
孫曉娜一語雙關,焦局長如何聽不出來,得意一笑,這孫曉娜長的不怎麼漂亮,但可是被厲方滋潤的跟熟透的桃子一般,外加又是自己老領導的姘頭,一絲陰暗的想法從焦局長的腦袋裏升起,看着孫曉娜的目光更加熱了。手不由的向孫曉娜豐滿的臀部摸去。
孫曉娜渾身一抖,實在忍不住,便起身站起來說去洗手間,便跑了出去。
焦局長臉上肥肉一抖,眼珠子瞪了起來,朝劉倩叫道:“還想不想辦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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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許是上過山,下過鄉,睡過豬圈牛欄的老同志。
酒桌上,他一改工作中的不苟言笑,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談論着在東阿鎮修路的感受,不時拉住時方的手說,時縣長,我明天就可以無心無愧的退休了。
時方能夠看出老許很高興,說話時眼睛也有快要奪眶而出的精英。
是啊,身在官場,如果有一天能夠問心無愧的退休養老,怕是最為幸福的事吧?
如今年入花甲的老許已經脫去權力的枷鎖,在自己晚年展翅翱翔了。
在坐的還有主管教育的副縣長翁同。
武安平此次來東憑,一是想看看時方的境況,二也是想順便打開東憑的市場。最近全國各地藝術類院校招生火熱,而武安平所辦的培訓班也是針對高中生。東憑一中是老牌的省重點中學,然而高考的成績卻並不符合它原有的名聲。主管教育的翁同也是焦頭爛額,卻束手無策。
當今共和國對教育的重視程度可謂史無前例,但是隨着教育事業的升溫,一些疑難雜症也開始漸露頭角。比如重點中學對優秀生源的壟斷就讓一些縣級中學沒有脾氣。
一些財大氣粗的重點中學有強大的政策支持,便憑着經濟實力通過優厚的待遇搶走一些縣的尖子生,再有強大的師資力量保障,往往是手到擒來。因此,縣中學面臨著生源匱乏,升學率低,重點大學升學率更是低的離譜的尷尬境地。
而藝術生高考,文化課分數往往要比普通類考生的文化課地上一檔,這也是一些家裏條件較優裕的學生樂忠於藝術培訓走藝術院校的原因。
東憑此處偏遠,遠離行政中心,所以一些想報考藝術類院校的學生往往對培訓和報考沒有頭緒,這也是武安平瞧准這塊市場和翁同欣然應宴的原因。
翁同原來是縣一中的校長,深知高考競爭的激烈和學生家長盼望孩子有好出路的熱切,所以他在桌上僅僅是與時方客氣幾句便與武安平認真的討論起來。
這頓飯是武安平請的,來的路上碰見了老許和主管交通部門的副縣長秘書常志,武安平見幾人頗為熟悉,乾脆一手一揮,外加時方的面子,幾個人便湊成了一桌。
常志為人技巧,老許今天也是熱情高漲,時方雲淡風輕,幾人聊得甚是投機。
“咦?那不是孫曉娜么?”包間的門半掩着,武安平喝的有些高,剛剛回來時沒有關門。常志放下酒杯,指着從包間門口走過去的一個女人。
時方抬頭一看,果然是厲方的情人孫曉娜。
平時的孫曉娜很低調,今天來這裏幹什麼?看對方走路的姿態,腳步有些慢,頭低着,手抓着挎包緊緊的,莫非遇到了麻煩?
時方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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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曉娜站在門口抹了抹眼淚,剛她又給厲方打了電話,猶豫半天還是沒有說自己的情況,然後囑咐厲方几句,又哭着掛了電話。她是想辦成了這事兒,以後自己是再也沒有臉去見他了。想起兩人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孫曉娜的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掉。
她推開門,裏面的孫曉屏使勁揪着桌布,劉倩不住的摸着焦局長起伏的肚子給他消氣。
孫曉娜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妹妹小暴脾氣發作損了焦局長几句。
剛要進包間,她就聽一個人道:“孫姐,剛看見你,和同事一起吃飯呢?”
孫曉娜回頭一看,是時方,雖然當初對眼前的年輕人有過報怨,認為正因為時方,厲方才下了馬。但是隨後她可是親眼見過時方前去看望賦閑在家的厲方,而往日裏在厲方前後大呼小叫信誓旦旦的老部下卻唯恐沾了厲方的邊兒。因此孫曉娜對時方的印象改觀了不少,而且對方舉手投足間特有的風度也讓孫曉娜印象良好。
她朝走過來的時方笑道:“小時書記,你也過來了?工作還好吧?厲書記一直跟我念叨你,你可是有一段時間沒去做客了。”
時方一愣,孫曉娜不知道自己調到了縣裏?不過他也沒有在意,笑道:“厲書記還好吧?我改天一定去。”看着孫曉娜哭紅了的眼睛,更加確定她遇到麻煩了。
“孫曉娜,你啥意思啊,請人家辦事總得陪着喝點酒吧?站在門口當我們焦局長是空氣呀?”劉倩實在忍不住了,剛才焦局長看着孫曉娜的眼神和伸出去的手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她倒是不怪孫曉娜不識抬舉跑了出去,而是實在控制不知自己的醋意。心說老娘哪點比你差了?
孫曉娜朝時方尷尬一笑,道:“時書記,我這邊還有事,咱們改天再聊。”說完便轉身進屋。
時方聽到劉倩的聲音便眉頭一皺,這聲音聽起來恁地尖銳,而且還帶着媚意,憑着經驗,他甚至能夠想像出生着一張桃花臉的女人,他跟着孫曉娜進屋,定睛看去,果然,一身打扮得俗里俗氣的女人正瞪着一雙假桃花眼瞪着孫曉娜呢。
他又看了看同樣拉着臉的焦局長,心說看着像是個幹部,但卻沒有見過。
而在一看坐着的孫曉屏,有印象,不正是當初給自己丟衛生球的那個小吧員么?
然後又看了看孫曉娜,二人真有些相似,是姐妹?
“這小子哪來的?”焦局長斜着眼睛看着時方,不咸不淡的問了一句。
劉倩哼了一聲,嗤笑道:“該不會又是一個找工作的吧?一看就是個二流子。”然後剜着眼睛對孫曉娜道:“老同學,你家親戚還真多呢。”然後就趴在焦局長的肚皮上咯咯直笑。
時方被她說的愣住了,自己像二流子?看了看自己這一身,也沒什麼突破啊!心說你這不是帶着有色眼鏡看人么,眼睛裏真長桃花了?
孫曉娜忙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又朝時方道:“時書記,你別生氣,我老同學是直性子,說話沖了點。”
“你這是說我不會說話了?”劉倩從焦局長的肚皮上跳起來,瞪着孫曉娜,手指指着她。
孫曉屏不幹了,拿起杯子就將剩下的飲料澆了焦局長和劉倩一身,哼哼道:“收起你那狗爪子,想讓姑奶奶去你們那狗局上班,姑奶奶還不待見你呢。”然後又剜了焦局長一眼,冷聲道:“癩蛤蟆!”
“你……”焦局長氣得大肚子直抖,看着時方直擔心它會掉下來,然後偷偷朝孫曉屏豎起大拇指。
孫曉屏看到時方也是一愣,便長大了嘴巴,道:“時,時縣長……”
“還鄉長?”劉倩抖着身子,氣着叫道:“鄉長也不好使,縣長來了你也別想進交通局。”
焦局長也是瞪了時方一眼,然後甩了甩身上的水漬,拉着劉倩便往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