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福德
相者，為人相，為人福祿，以己陰德。是為第一福德。
――――《方成子雜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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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方走在寬敞明亮的縣政府走廊里，路過的人紛紛側身與他打招呼。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這裏上班，如今從頭再來，已是今非昔比。此時正值北方的冬季，早上的太陽沒有升起，街頭的路燈依舊閃閃發亮，透過窗子看着昏暗的天空，目光又落在霓虹燈上，一切似乎有些恍如隔世。
他整了整衣襟，這是他正式走馬上任，之前他特意從哈市定做了一套西服，昨天晚上才收到。
時方沒有直奔辦公室，而是要去一趟辦公室秘書科。
曾經與樊肖共事多年，樊肖比他大三歲，一直都很照顧他，時方也一直把對方當做老大哥，他也知道樊肖經常早來的習慣。
昨天齊天翔將那個發瘋的年輕人丟進了醫院裏，原來也是時方的同事，不過為人有些張揚，倒也沒什麼壞心思。但是作為秘書，如果說話辦事不利落，難免會給自己添麻煩。
但是……，時方思前想後，還是這個機會還是給樊肖吧。領導的稿子幾乎都是樊肖一個人寫，但是幾年如一日，他還是老樣子，薪水沒提，行政級別沒提，如今自己走在前面，總要扶持他一把吧？
時方禮貌的敲了敲門，不會兒，門開了，是一個看着很面生的年輕人，很斯文的樣子。
時方笑着朝對方點頭，年輕人有些奇怪的問道：“這是縣政府辦公室，你來這裏有事兒？”
“啊，我回來看看，以前在這裏工作。”時方說完有些尷尬，心說還真有孤陋寡聞的。
“混小子，還擋在門口乾啥？”一個有些蒼老的女音傳來，時方聽着心頭一暖，這是秘書科的張姐，可是曾經辦公室里的第一筆杆子，文採好的不得了，為人很熱情直爽，曾經可是幫時方擋過不少事兒。腳步聲傳來，一個有些肥胖的身影出現在時方面前，然後就頓住了，似乎是想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時縣長，快進來坐。”
啊……
年輕人也一愣，隨後結結巴巴道：“時，時縣長快請進。”
時方進屋，便緊緊的握住張姐的手，笑着道：“張姐，還是老樣子啊。不過可是有些發福嘍。”然後掃了辦公室里一眼，人已經來齊了。也是，馬上要放假了，而且元旦晚會也推遲到過幾天舉辦，所以縣委和縣政府辦公室的人都起早貪黑的忙呢。屋內十幾個人，房間裏的人都站了起來，看着時方的目光也複雜。
“當初辦公室里一大半人都在等着自己回去種地吧？”時方想着以前的事，不過依舊微笑着朝眾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然後問張姐道：“張姐，樊肖呢？”
張姐一愣，然後指了指屋內，回身去給時方倒水。
時方忙道：“不用，我待會兒就走，今天是來提人的。”說完呵呵一笑。
“小樊？”張姐疑惑的目光投向時方，意思是說你可是當秘書出身，還不知樊肖有多大能耐？總要找個有經驗，能壓場的人吧？
時方笑着搖了搖頭，這些問題他何嘗沒有想過？
然後轉身走向樊肖的辦公桌。、
樊肖顯然沒有從昨天的情緒中好轉，正低着頭用筆劃拉着什麼，鋼筆水塗的到處都是。顯然時方進來他也沒有發現。
時方重重的嘆了口氣，便走上前道：“老樊同志，沒有你的鑰匙，我可進不去屋。”然後也不多說，摘下一個鑰匙丟在辦公桌上，轉身走出辦公室。
“張姐，時縣長今年多大？”剛才的年輕人問在門口目送時方走遠的張姐。
張姐笑道：“今年過年就二十九了。”又看着年輕人羨慕的目光道：“混小子，好好跟着你張姐混，肯定會比這小子強。嗯，當年……”談起時方當年的事兒，張姐開始興奮起來。辦公室有幾個年長的人也跟着八卦。最近時方可是辦公室里的熱門話題。
呼啦一聲。
打斷了眾人討論的聲音。
只見剛才還有些低沉的樊肖霍然起身，然後卷着幾個文件夾就衝出辦公室。
“張姐，你說時縣長挑了老樊……”一個人撇着嘴。
眾人中也有人接口，無外是，老樊不行，時縣長這麼年輕，以後能不能站住腳之類的話。
辦公室里的人都知道縣裏幾位領導和各部門之間的貓膩，自然都為時方的前程擔憂以來。
“你們是看着眼紅吧？”張姐叱了一聲，隨即也嘆了口氣，小時啊，你這不是犯糊塗么，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步，你咋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呢，還像當初一樣感情用事。
噹噹當……
敲門聲響起，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吳關道捋了捋頭髮，每天看鶴城日報和縣裏的內刊是他的習慣。因為他最高興的事就是看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哪怕僅僅是一句話。
齊天翔笑着走了進來，將門輕輕掩上，便朝吳關道笑道：“書記，好消息。”
吳關道哦了一聲，寵辱不驚的繼續找人名。如果報紙上出現縣裏其他人的名字而沒有他的，他也會有那麼一些高興，恨不得自己加上去一句：在縣委書記吳關道的英明領導下……
齊天翔看着認真的吳關道微微一笑，顯然已經很習慣對方的做法，然後道：“時縣長換了秘書，新秘書是樊肖。”
“哪個樊肖？”吳關道疑惑的抬頭。聽到時方他就有些一驚一乍的。
齊天翔還是很習慣他的表情，笑道：“就是那個小摩詰。”心說還是你給他起的外號呢。當初吳關道上任東憑，為了減弱原來班子在東憑的影響力，連續幾天走訪各單位，不是起名就是寫字，當時可是成為“美談”的。
吳關道眉頭一展，哈哈笑道：“咱們兩個凡是縣長和昔日小摩詰？”然後便拊掌大笑，頭上光亮的毛髮有些亂。
齊天翔也不禁莞爾，這時縣長是不是又想下去走走了？
……
……
時方進了辦公室，屋內還有些油漆味道，辦公桌和電腦都是嶄新的。上面還沒有任何文件，空空的筆筒也顯得有些孤單。
他並沒有坐到椅子上，而是先打開窗戶透透風，然後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他才剛才上樓的路上碰到了齊天翔，當提到樊肖時，他敏銳的察覺到對方眼中的驚訝，隨後是嘴角微扯的一絲不屑，然後齊天翔居然笑着和他說，時縣長，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我哈。說完便噔噔的上樓了。齊天翔是縣委辦公室主任，行政級別也是副處，也與時方同為縣委常委，所以說起話在時方面前底氣也很足。
時方絲毫不以為意，但是他為什麼選擇樊肖？
他是相師，能夠看到樊肖明顯的缺點和不為人知的優點。如果不選擇當官而成為一個江湖術士，職責也是直述人之所長，然後再分析其所短吧？他要改變樊肖的命運，讓那個被埋沒的小摩詰煥發昔日的榮光，這何嘗不是一件幸事和陰德？
敲門聲響起，時方起身去開了門，來人正是有些喘的樊肖。
“時，時縣長，我來報道了。”樊肖猶豫一下，便開口。他顯然不是很適應今天的角色，時方能夠選他做秘書着實有些意外。拋卻能力不說，還有二人以前的關係，該如何不尷尬？但是當他這句時縣長叫出口，才發現也不是很難。
時方點頭，然後拉着有些局促的樊肖在沙發上做定。心說饒是當初愣頭青一樣的自己第一次向王源報道時也很快就進入了角色，這樊肖，哎，沒長大的孩子，就先辛苦下自己帶帶吧。
樊肖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時方不厭其煩的與他談着工作，直到確認樊肖全部懂了自己的意思，然後起身道：“先工作吧。”
“哦，啊，那……”樊肖愣住了。
時方笑道：“當秘書，不僅要看文件，你看我這辦公室一棵草都沒有，別人進來還以為我這人有怪癖呢。”
樊肖恍然大悟，然後起身便要走了出去，手上還拿着剛進屋時的一堆文件。
時方看着不僅莞爾，這樊肖，還有一段路要走。
不過樊肖保壽官成，文采斐然，雖看似愚鈍實則有內秀，饒是沒有時方提攜也會有十年富貴可享，再說相由心生，時方就不信樊肖真的會平淡一生。
他打通電話。
“書記，啊，是縣長。”對方傳來劉富強的聲音。
如今劉富強在黨校培訓結業，已經是東阿鎮的鎮長了，王傳波也正式主掌東阿，饒是當初金城的那個小書記房玄也被時方走前提成了副鎮長。
時方笑道：“東阿還好吧？”那裏曾是夢開始的地方。、
“好，好，都好。”劉富強笑道，聲音有些發抖，然後他又道：“傳波書記現在用你的辦公室，可是什麼東西都捨不得動，最近也是熱情高漲，估摸着往上使勁呢。你一走，他有些毛腳了。”
時方呵呵一笑，心裏暖洋洋的。然後他道：“劉鎮長，我可是有事托你辦呢。”
“哦？”劉富強道：“保證完成任務。”
“你這培訓效果可不理想。”時方笑着說了一句。
劉富強忙道：“書記，不能再去了，這一下來瘦了好幾斤呢，我最怕那些條條框框了。”
“該不會請人家吃飯走後門才畢業的吧？這個劉富強。”時方心裏好笑，嘴上卻道：“我現在的秘書樊肖，電話你記一下，等來了東憑咱們聚一聚。”
說完掛了電話，然後撥通小秦的電話，旅遊局那邊還要去走走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