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孩子他爹,你別聽她胡說,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柳大妹,你先別急。你是吃定我當年是個嬰兒,不可能記事。但老天爺在天上看着,做惡之人遲早就遭報應的。你說你兒子是被別人克的,難道就沒有想過正是因為他有你這樣喪盡天良的母親,才會一出生就受苦受難。」
「不…不是我,是你們這些死丫頭…」
柳氏爭辯着,拚命搖頭。
「當年你把自己的女兒和我調換,現在你的親生女兒不知在哪裏享福,你為何不去找她?你搶走原本屬於我的富貴,卻不曾好好善待我。自小到大,你對我非打即罵,從不曾有過好臉色。甚至嫌我吃得多,許不到人家得不到聘禮,竟然要將我淹死在漓河。你壞事做盡,報應已到,還不知悔改。居然還有臉跑到我面前,讓我替你養兒子,真是好算計。如此歹毒婦人,天理難容!」
周月上厲聲說著,言語越發的悲憤。她知道,那是因為原主的記憶殘存,她不可抑地起了共鳴之感。
一想到原主之死,再想到這婦人做的惡事,她就恨意難消。
「不…你胡說…」柳大妹抱着孩子站起來,身子都在發抖。
她不知道到底是誰說的,那件事情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死丫頭是從哪裏得知的,竟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麼會知道?」
周月上冷不丁問一句,柳氏猝不及防,拚命點頭。
猛然反應過來,又矢口否認。
「告訴你也無妨,那日你將我推進漓河。我差點被淹死,假死之際,你還把我賣進顧家沖喜。孰不知這一切,我飄在半空中的魂魄看得清清楚楚。我不光是看到你想害死我,我還見到了陰間的鬼差。他們沒有抓我,還說我本是富貴之命,理應該一生享盡榮華,卻被人給改了命。而做這一切的人,正是你柳大妹!你將我與你女兒調包的事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時至今日,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神鬼之說,鄉民自來信奉。
何況柳氏有前些日子的經歷,是真真切切見過鬼差的,那鬼差的模樣頓時浮現在眼前。她差點把手中的孩子丟出去,跌跪在地上,不停地救鬼差大人饒命。
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好個柳氏,居然這麼心毒,換了人家的千金小姐,還不把人當人看,怪不得遭報應,呸!」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她是這樣的人…」
「你們看看,四丫哪裏長得像周家人?以前被人埋汰,還看不出來。這不進顧家過了幾天好日,越來越水靈,可不就是個大家小姐的模樣…」
不知誰這麼一說起,所有人的眼睛就齊齊看向周月上。
一看之下,眾人皆驚。
不說還沒人注意,一說就看什麼都不對。眼前的女子哪裏還像鄉里人,水眸靈動,五官精緻,加上那神態那舉止,怎麼可能會是周家的種?
周大郎是什麼人,那可是祖輩四代的下河村村民。長相老實,其貌不揚。再說柳氏,同樣的鄉下人,年輕時還有一兩分姿色,僅此而已。
但眼前的女子不同,一段時間不見像是脫胎換骨。皮膚白了,長相生動了,一雙大眼像會說話一樣,靈氣十足。
這樣的長相,不光不像周家人,也不像他們這些鄉下人。一看那氣度神態,就應該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就是,就是…半點也不像周家人…」
「你看柳大妹那模樣,哪裏生得出這樣好相貌的女兒。依我看,這事肯定是真的…真是造孽啊。換了別人的女兒,還不好好對待,活該遭報應!」
唯一沒附和的是桃香,她想不到峰迴路轉,那死丫頭居然不是柳大妹生的,那周家兩口子再鬧也鬧不出個花來。
真是好命,鬧半天居然是有錢人家的女兒。
柳大妹膽子夠大,以前在娘家當姑娘時就是蔫壞的。想不到嫁人後還是那樣,壞事做盡難怪生不齣兒子。
像桃香這樣的婦人,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別人比她過得好。她討厭周月上,其中有一部分是柳大妹的原因。
她和柳大妹是同村出來的,自是愛與對方攀比。
之前她一直過得比柳大妹好,誰知道對方走了狗屎運,居然有個女兒嫁給大戶人家。為這事,她抓心撓肝幾宿睡不好。
現在知道死丫頭不是柳大妹的女兒,心情莫名好起來。
「大妹啊,你怎麼還是這樣,幹嘛好端端的換別人家的女兒,這不是造孽嘛。」
柳氏面如土色,想反駁罵回去,又怕那鬼差還會來找自己。她只恨自己沒能早早狠下心腸,為何要把那死丫頭抱回來,還有如當年就留在破廟。被別人拾走也好,被野獸吃掉也好,餓死也好,怎麼樣都好,與她沒有半點關係。
小蓮已吃驚地張大嘴,怪不得她自來老宅以後,總覺得少夫人不像村裏的女子,原來竟是周家換來的女兒。
如此想來,周家這對夫妻是真的可惡。
屋內的顧鸞也在豎著耳朵聽動靜,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那死丫頭居然不是周家的女兒,那是什麼人家的姑娘?
可千萬不要是個什麼好人家,要不然身份上豈不是要壓自己一頭。
「小姐,你說這事是不是真的?」春融小聲地問着。
「哼,無論是不是真的,她出身再好,也還是被養成一個目不識丁的粗野女子,上不了檯面。」
春融聽出自家小姐的意思,忙順着她的話貶低周月上,聽得顧鸞心裏好受了一些。心想着今天這氣不能白受,一定要告訴堂哥,告訴爹娘。
外面的村民已經開始指責起來,年長些的搬出三從四德以及人倫綱常的大義來教訓柳氏。柳氏抱著兒子,只知道哭,看起來頗為可憐。
周月上冷冷看着,對她沒有半點同情。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女人,衣裳破舊,面容尋常。誰能想到竟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連殺人都敢。
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
周大郎鐵青着臉,一把拉起柳氏,「你個死婆娘,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換老子的女兒。你說,你把女兒換去哪家了?」
「對啊,你自己的女兒去享福,卻苦了別人家真正的小姐。」
「大妹,你倒是說啊,換的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就是,真是划算的買賣,讓自己的女兒在福窩裏過了十幾年,卻對別人的女兒那麼狠心。不是打就是罵,天天不給吃的。」
「做得太絕,可不就是遭了報應…」
眾人七嘴八舌地追問着,柳氏還是一個字都不吐。
周大郎的心裏也很急,那個養在大戶人家的女兒,一定有許多錢。就算沒有銀子,什麼金銀首飾,錦衣綢緞,不拘哪樣隨便當掉,也能得一大筆銀子。
有了銀子,他的兒子就救。
「你個死婆娘,你快說啊!貴哥兒要吃人蔘,做姐姐的就該顧着弟弟…」
男人像周大郎這樣,真夠讓人噁心的。從頭到尾他都不關心自己的女兒們,無論是賣也好,死也好,都沒有半點難過。
現在逼柳氏說出女兒的下落,也是為了好去要錢。
柳氏哪裏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你個死婆娘…」
「好了,你要打人滾遠點打,別髒了我家門口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