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補課
別墅區，安家。
“叩叩叩。”房門被敲響，卻無人回應。
家裏的傭人小聲的試探道：“安檸，你睡了嗎？”
“張嬸，他們回來了嗎？”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手機的呼吸燈在書桌前忽明忽滅，安檸坐在書桌前，望着窗外的夜色。
“先生和太太說要在外面過夜，讓你早點休息。”張嬸有些不忍心。
自己來這個家也有幾年了，以前先生太太總吵架，後來得了小兒子，開始有了家的味道，這麼大的家，卻唯獨沒有這個女兒的位置。為了兒子的生日，可以推了工作，去迪士尼遊玩，卻連通電話都吝嗇打回家。
“好，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安檸沒有開門，也不願去探究那些話里的真實性，她不想看見別人眼神里的憐憫。
“滴答滴答……”鐘錶聲在這個安靜的夜晚裏顯得格外的煩人，安檸在書桌前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將書包里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拿起藥瓶衝進了廁所。
人人都羨慕安檸的父親，生意做得好房子買的大，可誰又知道這房子裏的黑夜有多難眠、沒有愛的人有多可憐。
以前的安檸逃學、早戀，因為她看見隔壁班欺負他的壞小子，被老師請了家長。
剛開始她的爸爸會指着她的鼻子罵，她的媽媽也會推掉自己的事情守着她，這一切就算不被理解，她也覺得甘之如飴。可後來，這一招沒用了，安檸學會了沉默。
安檸獃獃地坐在浴室的地板上，看着馬桶里捲起水花帶走那些葯，卻帶不走那些刻在骨血里的痛。
再等等吧，再等等，新街里定做的木偶還沒有完成。
第二天，盛德高中的教室里一片哀嚎，高一七班尤甚。
“啊啊啊！為什麼考完試還要補課啊？我要去舉報！”
“你就別叫了，人張詩媛還在前面坐着呢，小心被請去喝茶，再說你都簽了自願留校申請書了，舉報有個屁用。”
“那玩意是我自願簽的么！不簽能行嗎！”田一傑憤恨地拍着桌子，衝著教室前大喊，“喂，我說張詩媛，你就不能跟你舅反映反映，把這糟粕給端了！”
張詩媛連眼睛都不抬一下，“就你那個位數的成績，不願意學沒人逼你，你真有種自己去反映，少在那裏給我大呼小叫的。”
“嘿，我說你怎麼說話的！”田一傑正想衝上去理論。
“嘭”的一聲，一個書包就穩穩的從窗外扔到他的桌上，周磊從後門走進來，不賴煩的打斷他，“我說你們跟那娘們磨嘰什麼，給我安靜一會，我要補個覺。”說著就趴到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上睡了起來。
“嘿嘿嘿，老大你來啦，保證不吵你。”幾個男生一聽立馬安靜了下來。
張詩媛“蹭”地站起來，後排的男生聞聲都盯着她的背影，雖說他們不怕一個小女生，但這張詩媛還是不好惹的，萬一鬧起來也夠嗆。
“詩媛啊，你去哪？你別理周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孫明淑也是怕張詩媛吃虧，那小混子可不跟你講什麼道理，學校里對他的問題從來也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洗手間。”張詩媛懶得跟這幫男生打交道。
“那我跟你……”
“不用了。”沒等孫明淑說完，張詩媛就越過她往外走去。
見那張詩媛走開了，幾個男生又小聲議論起來，“我說田哥，這張詩媛不是挺好的嘛，老大怎麼就愛嗆她呢？”
“哎哎哎，我說老大不是看上她了吧！電視劇里，都是這麼演的。”
“我去，別瞎說。”一聽這話田一傑就坐不住了，伸手就是往那小弟頭上蓋去，又扭頭瞧了瞧睡得正香的周磊，“你這話要是讓老大聽見了，就等着挨揍吧。”
“那你快給我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是啊是啊，田哥，你跟老大不是最要好嗎。”
“咳咳。”田一傑清了清嗓子，端坐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下巴，回憶道：“這事，我也不大清楚，就之前一節體育課吧，老大忽然問我張詩媛的名字。我跟你們一樣以為老大看上人家了，結果只收到了五個字的回復。”說著還伸出五個手指晃了晃。
幾個人又湊近了一份，“我去，哪五個字，快別賣關子了！”
“看、她、不、順、眼！”田一傑掰着手指一字一頓。
“切一一！”
“哎哎哎，別走啊。我跟你們說，我們老大說這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像是在對女生放狠話，簡直帥的一批。我們老大……”田一傑拉着幾個人不讓走，那架勢像要說上三天三夜似的。
余木桐是踩着鈴聲到班級的，昨天去兼職，酒樓里的生意好，她留了很晚才回家，比起在家裏面對酒氣熏天的大伯，聽着那些謾罵與控訴，她更喜歡呆在外面。
忙碌的時候越多，用來細數傷口的時間就短了。
“喲，沒想到，我們的好學生余木頭也會踩點上課啊。”孫明淑心裏正窩着火，一股腦全撒在了余木桐身上。
余木桐不想鬧事，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書本來看。
“啪嗒”筆盒被掃落在地，“你是聾了還是啞了，跟你說話沒聽見嗎！”
余木桐抬眼看着孫明淑，都說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把書還給我！”
孫明淑還想說什麼，最後一排的周磊先踢了凳子，“都說了別吵我睡覺，我看你才是真聾了。”
這話一出一群人笑作一團，“不然怎麼叫聾的傳人呢？哈哈哈。”
孫明淑剛被人接二連三的無視，又被周磊他們這麼一起鬨，也不管他什麼惹不惹得起，紅着臉，梗着脖子就開始回嗆，“周磊，女生的事，你可別管，你該不會是喜歡這賤人吧？”
“我就算喜歡賤人都不會喜歡你，那你算什麼，嗯？”
“你！你！”孫明淑哪裏被人這麼指桑罵槐過，又羞又惱，愣是講不出一句整話來。
“不僅聾，還是個結巴，哈哈哈。”田一傑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一句話又惹得一群人大笑不止。
“都幹什麼呢，上課這麼久了，還不回位置坐好。”班主任一來，大家也不敢再鬧，一溜煙全回到位子上乖乖坐好。
等到安靜下來，班主任又開始了長篇大論，“你們馬上就要升高二了，把重心都給我放到學習上。補課期間沒有晚自習，就不要抱怨那麼多了，老師們利用自己的時間給你們上課，你們應該……”
“我說這班主任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怎麼比我媽還嘮叨。”幾個男生小聲的議論着。
余木桐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孫明淑，又回頭看了看周磊，怎麼也想不通周磊今天為什麼會幫她，不過她心裏倒是暢快極了。
至於那一早就回來的張詩媛，卻只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余木桐想不明白孫明淑她們怎麼會喜歡跟這種人做朋友。
放學后，余木桐理所當然又被堵到了廁所里。
“今天是我生日，你們也不回來嗎？算了，不用解釋，都是一樣的借口。”
聽着廁所外面沒了聲響，余木桐才敢打開隔間的門，她真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身上都濕了，想在這裏等到沒人了再走，沒想到這麼巧，有人會進來打電話，只能祈禱着那人已經走掉了。
當她跟安檸在鏡子前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才知道，這世界就是這麼巧……
余木桐想不通怎麼每次落魄的時候都會碰上安檸，伸手擰了擰衣服上的水，心裏憤憤不平起來。
明明就是那周磊惹的禍，怎麼全都算在我的頭上，真是欺軟怕硬的傢伙！這個周磊一定也是沒安好心，就說他今天吃錯什麼葯了會幫忙說話！
看着時間不早了，余木桐趕着回家換衣服去兼職，一出門就遠遠的望見走廊上的周磊幾人，心裏暗道：“又遇見這個瘟神！”
“阿嚏！阿嚏！”周磊也不明白這大熱天的，怎麼就打起噴嚏來了。
田一傑倒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踮着腳勉強搭着周磊，揶揄道：“我說老大，你這身強體壯的不會是感冒了吧，我看一定是孫明淑那臭娘們在背後罵你呢。”
“我看是你在背後議論我吧！”周磊掰開田一傑的手指，把書包往肩上一搭，另一隻手夾着田一傑的腦袋往前走，“我跟你說，這女人的事可別管。”
“哎哎哎，老大你輕一點，我的頭要掉了！”田一傑使勁掙扎，奈何人矮力小，只能屈服在周磊的淫威之下，“那你早上還幫着那個余木桐，你該不會真喜歡她吧？”
“咳咳咳，我說你是不是找死！”周磊一聽這話差點沒背過氣去，把書包一扔，舉着拳頭就往田一傑頭上一個勁地鑽。
“啊！老大我錯了一一”余木桐在校門口都聽見了田一傑的鬼哭狼嚎，心裏慶幸着自己有眼力先繞道走了。
只可惜好日子沒過幾天，又被班主任抓住了小辮子。
“余木桐，雖然這是假期，但是在學校就要有學生的樣子，你看你穿的這是什麼，都說了多少次了。”班主任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
“對不起老師，我的校服壞了。”余木桐捏着衣角，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子。
班主任打量了一下余木桐，“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就跟我說，班上是不是有人欺負你？這段時間學校正在評比，我們班可不能傳出什麼校園霸凌的醜事來。”
“沒，沒有。嘿嘿，大家都對我挺好的，挺好的。”與木桐摸着鼻子說道。
班主任看着余木桐只是一臉憨笑也不再繼續多問什麼，“那就好，你把這些作業搬到班級去吧，等會放學的時候別忘了去籃球館做衛生。”
“我知道了。”余木桐抱着一疊作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