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表舅出手（一）
再說幾個小的。
水大柱劈頭蓋腦的吼完這幾嗓子，憋了一年多的怨氣總算撒出來，心裏痛快極了，見馬安陽被他罵得低頭不敢出聲，竟覺得他從未有過的順眼。
馬安陽確實低頭沉默着，但他並非被水大柱罵得認慫。
他見事情都說出來，心下也是一松，他終於不用再擔心大人們背着他使壞招了。他想着，他是男人，被人說兩句不打緊，此事吃虧的終究是他水表妹。幸好水表妹現在年紀還小不懂事。若再大幾歲，那還不得撞牆跳河，以死明志啊？
想到這裏，他突然記起過來的路上聽他爹說的一件事，說他水表妹前兩日掉到河裏，差點淹死了。
不會吧？馬安陽心裏暗暗打突，十二歲的小孩子就懂得要死要活了？
他抬頭看了看水二柱，這才發現她面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活似吞了一肚子綠頭蒼蠅。只見她死死盯着水大柱還有她娘看，那樣子，非要從他們嘴裏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才肯罷休呢。
“也是，”馬安陽突然了悟，“我竟忘了，水表妹的腦子這才大好，之前的事她怕是毫不知情。眼下乍然得知這等荒唐事，她如何接受得了？……”
水二柱當然接受不了。
她不介意蘭嫂子早早給二柱妹子定親，也不介意蘭嫂子與馬錶舅的曖昧糾葛。都說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他二人就是要成親，水二柱也沒所謂。畢竟，他們倆這把年紀了，又都拖兒帶女的，應該不會再播種育人，遺禍後代了。
這樣說來，他二人之間的確是真愛，比真鐵還真的真愛！
但是，水二柱介意蘭嫂子在明知馬安陽不待見二柱妹子的情況下，還剃頭擔子一頭熱，硬要把二柱塞給馬安陽，這就說不過去了。
馬安陽也是人，水二柱不信他會守着一個傻子過一輩子。人一旦有了二心，往後的事情便不好說了，是死是活都看命吧。
水二柱沒法理解蘭嫂子的腦迴路。
她猜測，蘭嫂子可能是以為沒有馬安陽，她女兒這輩子就沒法活了。可二柱就不能跟着她和水大柱打秋風么？
退一步說，即使蘭嫂子她擔心自己死後，水大柱也靠不住了，便想趁自己還在，將二柱嫁到一個好人家裏去。那麼，她為什麼非要選擇馬安陽？難道這世上就沒別的兒郎了……
也無須拿“好心辦壞事”的說法為她開脫，水二柱不吃這一套。若人人都倚仗着一顆“好心”為所欲為，那這天下就亂成一鍋粥了！
水二柱越想越覺氣得不輕。萬幸今天水大柱將事情捅出來，若她一直這麼被蒙在鼓裏，日後直接被抬上花轎送進洞房，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已盯了蘭嫂子與水大柱小半天，那倆人卻一再迴避她追問的目光，那此事的真假已毋庸多說了。
水二柱壓下心頭憤怒，冷笑道：“都坐下吃飯吧！好好一鍋燉雞，不吃可惜了。”說完，給水大柱碗裏夾了個大雞腿：“哥哥有心了，我給你夾個雞腿！”
今天這事既然已捅破，蘭嫂子自然不好再一意孤行。水二柱覺得事情解決了就行，不打算做那哭哭啼啼的樣子，多累啊。她也不想一味的裝傻賣乖。有時候亮出自己的態度，讓人歇了亂七八糟的心思，方能永絕後患。
她也不怕他們懷疑，說她這反應不像十二歲的人。她不是死而復生了么？死過一回的人，心靈遭受重創，老成一點不行么？
眼下，她的事情是得抓緊恢復身體，儘快將老頭子爹的事情打聽清楚，早日發家致富、自立自強，那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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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尷尷尬尬的吃完了。
蘭嫂子沒臉，早早躲到灶房去了。馬錶舅匆匆扒完碗裏的飯，起身拉着馬安陽也往出去了，說是要去找水家村的里長水老鬼談談心。就剩下柱子兄妹，兩人你說我笑的吃完一桌子飯菜。
經此一事，兄妹兩人的關係越發好，半下午都歪在一起。
水二柱身體不靈活，賴在床上裝病，水大柱便一直陪着她說話解悶。說著說著，水二柱又讓他把從前的事情說來聽聽。水大柱不好再迴避，挑着說了幾句，大抵與蘭嫂子說的一樣。
水二柱見他這時候還瞞她，更加篤定事情不一般。她想起下午吃飯時，水大柱提過她的資質，她心下不由犯起糊塗來：炫富不是這種炫法吧？沒聽說過富二代們喜歡四處吹資質呀！
她又尋思半天，最後想着，這“資質”或許就是血統的意思，相當於現代人說的出身。
等等，血統……出身……
天啦嚕，她發現了什麼？莫非她那便宜老爹是王公貴族？妥妥的“紅二代”啊？這要能刮來一點油水，足夠她幾輩子好活了！
“吼吼吼吼！”
水二柱被驚喜沖昏了頭，嘴裏不住傻笑，把水大柱笑得心裏直發毛，他可憐的小妹不會真又傻回去了吧？
……
傍晚時分，馬錶舅與馬安陽倆人才回來。
兩人進院后，發現柱子兄妹正在院子裏搗鼓竹筒子。水二柱躺在鋪着棉褥子的靠椅上指揮；水大柱則蹲坐在一張矮板凳上，撓着頭聽水二柱的解釋，手裏一步一步照着做。
馬錶舅步履匆忙，沒有多想，邊走邊笑着應兩人一聲，便進屋去找蘭嫂子說事了。馬安陽則火速跑到牆角，找出幾根木頭，扛回去將院門栓得死死的，生怕外面有人進來。
水大柱看着奇怪，陰聲陽氣的問他：“馬安陽你幹嘛呢？外面有妖怪要吃你不成？”
馬安陽不答話，踮起腳尖往院外掃視一圈，見人沒追來，放下心，拍拍手裏的塵土，說道：“妖怪沒有，母老虎倒有一個。”
水大柱愣了一下，接着明白過來，哈哈大笑：“你小子也有今天！叫你穿得人模狗樣的跑到外面去扎眼，這下又招惹了她！你既然敢去招惹，幹嘛又害怕躲起來？”
馬安陽瞪他一眼：“誰去招惹她了？你以為我想跑出去，還不是為了你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