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鎮國侯眼睛都紅了,但還嘴硬:「我沒難過,就是眼睛進了沙礫,韓老狗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說著他就拽衣袖抹了一把臉,聲音有些沙啞:「韓老狗昨天跟我說他時日不多了,他已經留下遺書,要韓勉那小子等他死了之後就帶着韓氏一族退出京城,回韓家祖籍陝州守孝。別看韓老狗長着四方大臉,鼻直口闊的,其實就是個外強中乾的。做事拖拖拉拉的,現在好了一族的人都跟着搭進去了。」
莫氏拿着手中的帕子輕輕按了按眼角,嘆息道:「韓國公府是可惜了,只是老頭子,你不覺得這事來的太突然了嗎?」她分析道:「京城怎麼說都是大景的國都,不說防衛,單說韓國公府本身就不是普通人家,它除了是功勛世家,還是當今皇后的娘家,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滅了韓氏一族?」
鎮國侯眼珠子一轉,就想到了要害,他猛地站起身:「不好,老婆子,說不定韓國公府只是個引子,那人真正想要的是京禁衛。」
莫氏也想到了,這麼多年她跟着鎮國侯有商有量地主持着侯府,眼界早已不是一般婦人可比:「老頭子,你說大景誰有那個實力能在一夜之間把韓氏一族一鍋端了?」
鎮國侯雙手背在身後,開始在屋裏來回走動:「皇帝就是個空殼子,只要韓氏一族沒犯謀逆叛國的大罪,即便他下令了,也不一定有人敢將韓氏滅族。大景數來數去就只有五人能有這個本事。」
莫氏點點頭,接話道:「輔國公黃石青不會自掘墳墓,他可以去掉;太後母子要是動手,只會滅的是奉國將軍府,他們娘倆壓根沒把韓氏一族放在眼裏;肅親王這人行事一向有理有據,也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狂徒。」
「趙寅,」鎮國侯頓住了腳步:「老婆子,你說趙寅是不是回京了?」
莫氏沉思了一會,才回道:「很有可能。」那趙家在南邊經營多年,只怕是不甘心只盤踞在南方了。
「老婆子,給我五千兩銀子,」鎮國侯低垂着腦袋,有些喪氣地說:「韓老狗也算是能跟我說得上話的,我想給他些體面。」
莫氏沒有反對,她拿了鑰匙,取了五千兩銀票出來,遞給了鎮國侯:「去吧,要是不夠,你再回來拿。」她就喜歡她家老頭子這樣有血有肉,跟這樣的人過日子才有滋有味。
韓氏一族被滅門的慘案,一夕之間震動了朝野。果如鎮國侯夫婦猜測的那樣,首當其衝要被問罪的就是掌管京禁衛的黃石青,不過黃石青這人也不是個蠢的,他在發現韓氏一族被滅門的第一時間,就讓人去大理寺跟刑部報案,自己也立馬進宮請罪。
而昨天景盛帝從奉國將軍府回來之後,覺得有趙寅在他背後撐着,他這皇位還是穩當的,一時間心情沒了之前的灰暗,感覺渾身都輕鬆了,他招來了被供奉在宮裏的那兩位高人,食了一粒仙丹,就臨幸了兩個漂亮的宮女。
只是天還沒亮,景盛帝就被吵醒了,大太監劉光即便兩腿發軟,但他還是叫醒了皇帝:「不好了,皇上,韓國公府一門被滅了。」
景盛帝原還想斥責大膽劉光擾他清夢,不過話還沒出口,他就驚住了:「你說什麼?再說一邊。」
劉光雙膝跪到了地上:「皇上,昨夜韓國公府被滅門了。」
景盛帝腦中閃過趙寅昨日說的那句話,心頭一涼,他現在感覺他可能上了趙寅的賊船了,趙寅簡直就是膽大妄為:「你服侍朕起來。」
坤寧宮裏,皇后聽聞韓國公府被滅了族,整個人都沒了神,連哭都哭不出來了。燕嬤嬤跪在地上,低聲哭泣着,這可怎麼是好,皇后沒了娘家,在這宮裏還怎麼活?
皇后恍恍惚惚地站起身,她進了寢殿,開箱拿了一沓銀票出來,像個幽魂一樣,握着銀票,朝坤寧宮的宮門走去,燕嬤嬤趕緊起身去攔:「娘娘,您這是去哪啊?」
皇後站在殿門口,看着外面麻麻亮的天:「回家。」
「您不能啊,您是皇后,」燕嬤嬤拉着皇后的胳膊,不讓她出殿門:「您現在可是不能行差踏錯一步,這宮裏不知道有多少在盯着您呢?」
皇后笑了,笑中含着凄然,含着悲哀:「我雖是皇后,但我也是韓氏女,韓氏一族就只剩下我了,我不去給他們送終,誰去,還有誰能去?」
「娘娘……」
「嬤嬤,你放手吧,」皇后跨出了殿門,就那麼披頭散髮地朝宮門走去,一路上竟也無人敢攔。
而今天的朝堂上也是各方爭鬥、博弈,誰都不敢退步。
景盛帝坐在龍椅上,心裏是紛亂極了,黃石青一早就來請罪,只是止口不提交出京禁衛,而趙寅已經讓人給他遞了話。到了這時,趙寅的理由再冠冕堂皇,景盛帝也不可能再任由他胡來了。
幾年過去,五娘的大姐夫嚴明已經在昭親王的支持下,爬到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位,他一早聽聞了韓國公府滅門慘案之事,並沒有急着寫摺子,而是跟鎮國侯一樣,想到了京禁衛。
果然早朝沒多久,就有人彈劾了京禁衛統領輔國公黃石青,斥其無能、失職,難當京禁衛統領一職,要求皇帝收回黃石青手中的京禁衛,另擇能者以居,還有人舉薦了奉國將軍府的趙昆。
一提到趙昆,嚴明心中一凜,那趙昆自出孝之後,就沒再隨其父趙寅回南邊,而是進了京禁衛。嚴明抬眼偷偷看了看景盛帝的臉色,便出列了:「皇上,臣以為輔國公黃石青的確有失職之責。但京禁衛是護衛京城安全的,京禁衛統領一職舉足輕重,臣以為趙昆並不能統領京禁衛。」
那位舉薦趙昆的官員,正是已經位居吏部尚書的傅天明,他冷笑一聲:「就不知左副都御史認為趙昆哪裏不堪重任了?」
嚴明瞥了傅天明一眼,就看向景盛帝:「皇上,趙昆才能的確出眾,也足夠能勝任京禁衛統領一職,但趙昆之父趙寅手中握着東南軍的兵權,」說到這嚴明便跪下了:「皇上,趙昆想要統領京禁衛可以,只要趙寅交出東南軍的兵權,那麼臣也力薦趙昆統領京禁衛。」
嚴明這話一出,殿內一時間沒了聲音。能在官場上混到今天這個位置的,誰都能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但有韓國公府滅門慘案在前,現在誰說話不是在嘴裏轉個三圈才敢往外吐的?
只是這嚴明就不同了,嚴明的夫人是昭親王妃的嫡親姐姐,聽說兩姐妹關係融洽。這嚴明身後站着的就是昭親王府,這話他說了,也就說了。對上昭親王府,奉國將軍府也就只能忍着。
黃石青也是個奸的,嚴明一把話挑開,他就立馬逮着機會上場了:「皇上,臣自知有罪,但嚴大人所說也的確在理。韓國公府一門被誅殺,豈知不是那歹人的陰謀?還請皇上三思!」
景盛帝看着朝堂下那些或站着、或跪着的臣子,心裏無力得很:「京禁衛的失職之罪暫時先壓着,但黃愛卿,要是京城再出岔子,朕就擰了你的腦袋。」
黃石青立馬趴伏到地上:「臣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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