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西嬤嬤開始磨墨:「娘娘考慮的極是,與其讓那些污糟東西佔着王妃之位,還不如選個不出色的。」
「其實仔細想想咱們的准王妃,好像除了有個金算盤的名頭之外,也沒什麼不好,」花嬤嬤笑着說:「金算盤……」
太后握着硃筆的手一頓,后就落筆了:「希望她真是把金算盤。」她兒子就缺一把金算盤,而且安平伯府老夫人米氏的娘家地處江南,還是數得着的糧商,皇帝這次恐怕算是失誤。
安平伯府,今日像往常一樣寧靜,沒什麼特別。只是巳時剛過,一陣馬蹄聲掠過荷花弄,停在了安平伯府門前。
嚴明今兒剛下朝沒多久,禮部尚書就笑嘻嘻的來大理寺跟他道賀,弄得他是一頭霧水。不過他心思明透,趕忙打聽事情緣由。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給打聽清楚了,他簡直是被驚到,當時腦子裏就只有他娘子說的那句話,好事多磨。現在一瞧,他那小姨子的婚事可不就是好事多磨?
「哎吆,大姑爺您來了,」門房的管事連忙開了小門讓嚴明進來:「奴才這就去回稟一聲。」
「不用了,」嚴明看了看日頭,已經沒什麼時間了,趕忙拉住他:「你趕快打開中門,卸了門檻,還有半個時辰天使就要帶着懿旨到府了。」
他話音剛落,伯府的總管事童鳴就急急忙忙到了:「老奴給大姑爺請安。」
嚴明見愣在一邊的門房管事,知道這是個不頂事的:「童管事,你趕快招呼人,清理門院,打開中門,一會宮裏的天使就到了,趕快的,不要拖沓。」
「姑爺是說,有天使要來府里,」童管事到底是經過事的,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是,」嚴明接着吩咐:「還有香案也擺上,幾位舅爺可都在府中,不在的,趕快差人去找。」
「是,」童管事急忙退下,去料理事情。
奉天承運,皇太后懿旨:茲聞安平伯金明成之嫡妹金氏五娘,溫良敦厚,舒雅大方,品貌出眾,太后聞之甚喜。今昭親王年二十又五,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值金氏五娘待字閨中,與昭親王堪稱佳配,欲成良緣,仰承皇太后慈諭,特將汝許配予昭親王為王妃。一切禮儀,由禮部及欽天監鄭重相待,擇吉日完婚。欽此!
五娘跪在最前面,聽完旨意之後便接了旨叩拜:「臣女金氏五娘叩謝皇恩,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金家人也跟着叩謝皇恩。
五娘起身之後,她的三個哥哥就上前去打點了,畢竟她身為女眷,不好出面。
「真是恭喜伯爺了,得了王爺那樣的好妹婿,」禮部侍郎臉上堆滿了笑,安平伯府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誰能想到金家那五姑娘能被太後娘娘看中賜婚給昭親王做王妃呢?昭親王可是太后嫡子,身份極貴,這金家出了一位王妃,也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多謝多謝,」安平伯親自給來府里宣旨的官員和宮人們發紅封,他的兩個弟弟也跟着應酬:「有勞了。」
禮部侍郎李延也沒跟他們客氣,收了紅封:「那在下也沾沾貴府的喜氣,等大婚之時,還望伯爺不要忘了在下,在下也想來府里討杯喜酒喝。」
「一定一定,」安平伯趕忙應道:「到時還請李兄賞臉。」
五娘接了懿旨之後,就被府里的女眷簇擁着回到後院常寧堂。她坐在椅子上,打開手中那道明黃色的懿旨,又看了看,最後目光凝聚在那個紅彤彤的鳳印上,嘴角一彎笑了。
米氏坐在主位上,難得的她也有愣神的時候,不過看到閨女臉上那有意思的笑,就回神了:「你這笑是什麼意思啊?」
陳氏妯娌幾個心裏頭都還懵着呢,婆母這話也叫得她們醒了神。陳氏還是有些不相信,她捏了捏自己的大腿:「這……這是真的嗎?」
「母親,」元娘火急火燎地進入屋裏,臉上有些急切:「聽說太后給小妹賜婚了?」嚴明差人回去告知她的時候,她還不信,連忙讓人套了馬車回府。可是到了荷花弄,離得老遠,車夫就說伯府門前有禁軍侍衛守着,也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只是心裏還需一句準話。
米氏把元娘招到身邊來:「我們也是姑爺來通知的,不然今天伯府恐怕就要失了禮數了。」她昨兒還在擔心她家老閨女嫁不出去,誰能想到今兒老閨女的婚事就鐵板釘釘了?
「賜給了誰家?」元娘雙手緊握着綉帕,嚴明差人來家裏也沒說清楚,她都擔心死了,實在是京里的紈絝不少,她小妹是個好的,可千萬不能喪在那些敗類手裏。
米氏嘆了口氣:「昭親王。」
「什麼?」元娘又有些不信了,恐怕她是聽錯了:「您說昭親王?」
「是,」米氏點點頭,這門親事太貴了,就不知道是福是禍?
「側妃?」元娘的心像是被誰給抓住了一樣,側妃也是妾,聽着好聽罷了。
這次,米氏倒是笑了:「是王妃。」
「真的?」元娘有些質疑,突然她眼前冒出一抹明黃。
五娘走到她大姐身邊,把懿旨遞給她:「自己看看,你妹妹我現在也算是准王妃了。」
元娘顫着手接過那道懿旨,打開看了起來,好一會她才慢慢合起懿旨:「先讓我緩緩。」
米氏看向五娘:「你是怎麼想的?」
五娘看了看她娘,眼神一轉又看向她大姐手中的懿旨:「有了這道懿旨,我還能怎麼想?當然是開開心心安安分分地待嫁。」
她才十五歲,年輕着呢,好日子還沒過夠,誰想死?再說她是王妃,日後也不用伏小做低,也不用天不亮就起身給長輩請安,王府里除了王爺,就她最大,這麼一想日子好像很好過。
「你心裏明白就好,」米氏握住女兒的手:「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
五娘倒是沒什麼擔心的,昭親王不嫖不賭的,她又有銀子。不對,銀子?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娘,咱們是不是應該盤盤這十年的賬,讓人要債去?」
「啊?」元娘終於緩過神來了:「要什麼賬?」
屋裏的人都盯着五娘,有些哭笑不得,都這時候了,她竟然還能想到要賬。
倒是米氏笑了:「是啊,閨女大了,又有了這麼一門好親事,這嫁妝可不能少,我這手頭還真有些緊。」
「母親,」陳氏被她們娘倆弄得一愣一愣的:「小妹的嫁妝,咱們公中出。」
「不了,」米氏擺擺手:「有些積年的老賬,是應該要徹底算算了,都拖了十年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想必那幾家也都是講理的人家。」
五娘給兮香使了個眼色:「去把我那裏存着的那些冊子拿過來,這些賬就拿着我這准王妃的名頭去要吧。」反正她剛剛也細想過了,從這賜婚旨意來看,恐怕太後跟昭親王未必就看得上那幾家。
「是,」兮香心裏頭高興極了,這回她們終於也有底氣說話了。
昭親王府前院的三思堂里,一位身着黑色雲紋長袍的男子,雙手背在身後,站立在書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