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郭滿替周公子換藥之時,聽到庭院中人說話的聲音。
雨夜裏聲音模糊不清,不過只聽到短暫地交涉了片刻,知道這家被周家佔了,謝家人去了另一處借宿。
謝思思其實心中十分不滿,整個村子就這戶人家最乾淨。
不過她再是不滿也無用,謝家長輩前幾日便隨了聖上歸京。如今沒長輩鎮着,便是她嫡親的嫂子在主事。謝家的嫂子嚴氏出自規矩極嚴的書香世家嚴家,是嚴大儒嫡親的孫女。素來是個古板做派,也看不上謝思思這小姑子。所以哪怕謝思思不高興,她也沒有依她。
謝家兄長被謝思思鬧得有些頭疼。
他就算心中疼愛妹妹,也知倒凡事有個先來後到。人周家先佔了,總不能叫人家給騰出來。若是以前周謝兩家關係尚可,好好商量還能尋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如今周謝兩家翻了臉,周家不可能一如既往地讓着謝家。謝思思這時候還不知分寸,這是湊上去給人打臉。
難得強硬地否決了謝思思的胡鬧,命下人再去尋個稍次的農戶借宿。
等謝家的人尋好了住處,已經是亥時了。
這會兒該歇息的都歇下了,深夜的雨勢半點沒見減小,天兒反倒又開始電閃雷鳴。郭滿被一個悶雷驚醒,翻來覆去地睡不踏實,總覺得今日夜裏怕是有事兒發生。
不得不說她的直接十分准,變故幾乎就發生在一瞬之間。
她方才覺得心慌,村子裏還真湧入了一群匪徒。這群不知從哪個山頭冒出來的匪徒,操這一口外地口音,趁着雨夜行兇方便,衝進農戶家中便胡亂砍殺。這群人其實根本不懂什麼武藝,就是下手狠辣。手裏大刀刀起刀落,嚇得村民四處哭嚎。「豆#豆^小說%提,供。」
周家人被驚動之時,那群人已經湧入了謝家借宿的人家去。
謝家的護衛沒少帶,雖說離得遠,但也不至於解救不及時。等護衛匆忙結果了衝撞主子的匪徒,安撫受驚得主人,才發現本該在屋裏的四姑娘不見了人影。謝家兄嫂一聽這消息嚇得臉都白了,好端端的,怎地說不見就不見?
招來謝思思屋裏守夜的貼身下人,那下人將將打了個盹,又哪裏知道主子不在?跪在地上就是磕頭,根本說不清謝思思的去向。
謝家公子無奈,馬不停蹄地打發了人來周家這邊詢問。
周家這邊才將將收拾了村裡作亂的匪徒,自家事兒還沒理清,又哪裏管得着謝家是不是丟了人。不過他們心中如何想,謝家來人,她們還是得稟告給主子的。郭滿聞言抿着唇沒說話,那眼睛去看周公子。一旁的周公子半夜驚醒,只因身上帶傷,臉色十分的難看。
「先下去問問其他人,是否見過她。」
他神色冷淡:「若都沒見過,便不必管了,直接如實地回了謝家便是。」
毫不留情的一番話說出口,郭滿那頭沒忍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周公子眼波淺淺地動了動,擺手示意下人退下去。
屋裏又恢復了安靜,周公子撫了額頭,滿臉的無動於衷。
「她一個如花美貌的女子雨夜丟失,你都不擔心?」郭滿見他如此,忍不住問,「不然還是派幾個人手去幫着謝家找找吧?」
「不必,」周公子嗓音清涼如山澗泉水,「謝家自會處置,不必我們多此一舉。」
郭滿嘴巴動了動,還沒開口,便又被他打斷了。
「莫要覺得為夫冷血無情。」周公子睜開了一雙眼,好似看透了郭滿的想法似的,提前截住她的想法。燭光下,他看着郭滿的眼裏似有細碎得光色流轉。然而他之捏了捏鼻骨,說,「謝氏這人跟一般人不同,運氣素來邪門的很。哪怕同處於一惡劣局面,即便旁人死了,她也不大會出事。」
郭滿:「這樣好么?」
周公子笑得頗有些諷刺意味,不知想到什麼,十分肯定地點了頭。
郭滿:「……」雖然好像確實是這樣的,但這廝未免太冷淡了點!
「與其為她白費力氣,不若上來踏踏實實地歇一覺。」說著,周公子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快點上來吧,為夫如今弱不勝衣,需要娘子的支撐。」
如今驟然鬆弛了許多的周公子,彷彿一坨冰化了,眉眼裏儘是妖嬈的氣息。郭滿心中唾棄了自己一百遍,而後十分沒出息地選擇了沉迷美色。
……
而此時,被謝家找瘋的謝思思正被人綁住了手腳,丟進了破廟。
其實說來也是她倒霉,事情是這樣的。
謝思思到底是被人捧慣了,養成了個最受不得委屈的性子。今日夜裏因着方才換屋子一事心中着了惱,好生生地在屋裏發一通脾氣。謝家兄嫂原本以為她脾氣撒了,人就安穩了,誰知她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大半夜不睡覺,撐了把傘跑去了人家的後院看雨。
也許是巧了,她出來看雨,這戶人家的偏間兒里也出來個看雨的。
只見此人頭梳綸巾,一身消瘦的長衫。衣裳料子雖不夠華美,卻生在漿洗得乾淨。渾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謝思思彼時人站在等下,提着一個小巧的燈籠。大晚上的光色雖有些暗,但也叫她清楚地看到了書生有着一張俊美的臉。
雖不及大召三公子傾城,但周身的淡然氣度,與周博雅又三分相似。
謝思思心中一動,於是也沒趕他,便一言不發的發著呆。而藉著謝思思燈籠的光,這書生也一眼看到了謝思思的臉,瞬間驚為天人不說。老半天說不出話,整個人呆若木雞。
兩人面對面站了一會兒,謝思思不說話,書生卻抓耳撓腮地想與她搭訕。然而一張臉憋得,跟煮熟的蝦米似的紅透了,也沒敢。
兀自心中轉圜許久,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雙手作揖,才沖謝思思見禮。
見謝思思沒有嫌惡的意思,書生方開了話匣子。
展致修人生二十一載,從未見過如此絕色的女子。看着如斯美人,他心中一盪,張口便將自家的身家姓名以及來路都交代了一乾二淨。
只聽他說,他是明惠十五年的考生,明年才可靠。家主洛陽,姓展名致修。因着雨夜路滑不便行走,才特地山腳下的村莊,在這柳姓農戶借宿。
若是郭滿在此的話,聽到展致修這個名字估計要瞪眼。只因展致修這個名字,正巧是書中害了嫻姐兒半輩子寒門探花郎的名字。
且不提這未來探花郎被謝思思迷得暈頭轉向,控制不住總要瞄她的臉。謝思思被他欽慕的眼神看得心中得意,轉而沖他淺淺一笑。書生那雙眼睛裏頓時散着一股發自肺腑的驚艷與歡喜,叫瞎子都都看出來。
然而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就當他才殷切地說完話,院中便一股腦兒地闖進了土匪。
兩人就這麼毫不防備地,被人從背後一人被敲了一悶棍。
土匪將昏迷的兩人綁起來,拿了一根繩子拴起來一併帶去了走。謝思思靠在展致修的肩上,半昏半醒。上輩子的周鈺嫻怕是怎麼也沒料到,原來謝思思在這個時候便已然結識了展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