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確實是噩夢,足夠顛覆她對這個世界認知的大噩夢。
郭滿真的好特么想哭,她怎麼這麼倒霉!
穿越千年遇到一個溫柔美麗的周公子,正準備過上沒羞沒躁的生活,突然發現周公子十之八九是別人的。而他對她的所有的好,也十分有可能只是個假象。就跟他在夢裏對謝思思一樣,與庭院的花花草草沒有分別。是否可去一死了事?
郭滿這心口就哇涼哇涼的,「我覺得今日起,我大概要重新思考人生了。」
雙葉:「……」
「主子您莫慌啊。俗話說,夢都是反的……」
雙葉說到這,見郭滿的表情更悲觀了,於是立即改口,「嗯,古語有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做了什麼不好的夢,都是您白日裏看到什麼記在了心裏。」
郭滿淚眼朦朧地覺得她這話也對,雖然她做夢了,用了周公子跟謝思思的臉。但那種狗血的事情現實當中不可能發生,興許就是她記恨昨天被謝思思扇了巴掌,夜裏才夢到她。郭滿於是聽話地爬下床,招呼這雙葉趕緊替她梳洗。
她這時候又惦記起那個水榭了,這個破地方,她都夢了兩回。
雙葉不知她為何突然又打起了精神,邊安慰着她邊伺候她梳洗。梳洗過後,郭滿什麼話也沒提,隨便塞了兩塊點心就一聲不吭地去找那個破水榭了。雙葉不放心,招呼了丹櫻跟着她。臨走前囑咐丹櫻,不管誰,敢欺負郭滿,只管打了再說。
丹櫻特別乖巧地應了,小跑着跟上郭滿。
因着昨夜的夢境裏,郭滿全程是跟着‘周博雅’移動的。夢境裏‘周博雅’所經歷的一切,郭滿都十分清楚。去水榭的路線,她也記得特別清晰。
還是走得南邊的路,郭滿走到上次停下來的地方,這回沒有再退回去。
她昂頭看着前方堵得嚴嚴實實的牆,郭滿什麼也沒說,腳下一轉。丹櫻看着她,眼看着郭滿走到牆壁的右側不知在幹什麼,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郭滿張望了許久,在一個稍不注意就會被忽視的隱秘地方,果不其然發現一個小門。心口開始發涼,郭滿那種荒謬感越來越強烈。但她不想輕易就放棄了,她不能不經考證,輕易就對周博雅這個人下定論。
於是木着一張臉跨過了小門。小門的背後,別有洞天。
郭滿看着那切切實實存在於眼前的水榭,骨子裏的熱氣刺啦一聲就滅了。她臉色有些發白,丹櫻看着這樣的她心裏害怕。一小步上前扯着郭滿的袖子,瞪大了眼睛問她怎麼了。郭滿沒說話,踩着石頭一步一步上了水榭。
然後繞着水榭的一根紅漆柱子轉了幾圈,清晰地看到柱子上一個歪歪扭扭的‘周’字之後,她整個人猶如被五雷轟頂。
這個就是她夢裏,周公子小時候刻的一個字。
丹櫻覺得自家主子不對勁,扯了好幾下都沒反應。她抓了抓臉頰,小心地喚郭滿的名字。郭滿在沉默許久之後,突然說了句回去。
今日本來是要給郭嫣添妝的,但是郭滿現在不想去。回了院子就坐在窗邊發愣,雙喜叫了她許多聲也不見她有反應,心裏擔心起來。午膳過後,匆匆從大理寺趕回來的周公子見這個時候郭滿人還在家,不由得詫異。
簡單地進屋梳洗了一番,他便攜着一身濕意款款在郭滿對面坐下。
郭滿感覺到有人靠近,終於從沉思中抬起了頭。黑黝黝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盯了好久好久,才開了口:「夫君,妾身想問你一個問題。請你誠實回答妾身。」
周博雅還不知家裏發生了何事,喝着茶挑眉:「你問。」
「昨日謝家那位來府上拿嫁妝,你甩手給妾身,其實更多的是故意避着她對么?」
周博雅身子一僵,沒說話。
「為什麼?」郭滿臉上沒有笑意,很認真地看着他,「你是對她還有餘情,不忍傷她?還是覺得婦人都很麻煩,婦人的事丟給婦人解決?」
周博雅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不對,但又沒反駁:「滿滿……你乖一點。」
郭滿眼睛眯了起來,這才發現了不同。周公子好像從來都是叫她乖一點。與她對他的黏黏糊糊不同,周公子對她,從來都是被動承受。大多時候郭滿如若不去騷擾他,他都不曾主動來招惹郭滿。當然床笫之事除外,那不可能同一而論。
「回答我。」
周博雅避重就輕:「這是第二個問題。」
「周博雅,」郭滿突然叫了他的名字,「我覺得,我應該要重新考慮我們的關係。」
周博雅心裏頓時一咯噔,不動聲色地抬起頭:「哦?」
郭滿靜靜地凝視着他,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彷彿能看穿人心。周公子驀地移開視線,放下手中的杯盞問:「……那在滿滿的心中,你我之間是個什麼關係?」
「夫妻關係。」
周博雅聞言不由地一哂,以為她又在故意逗樂子。點了點頭,問她道:「既然是夫妻關係,那你預備要如何重新考慮?」
郭滿低下頭沒說話,不知心裏想着什麼。
小臉兒繃著冷冰冰的,這副模樣,與平常故意使壞逗他不一樣。屋裏靜悄悄的,雙喜雙葉都被早早打發出去,屋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周公子這才注意到,郭滿臉色不對,興許是在跟他鬧真的。
他擰着眉頭定定地看着郭滿,郭滿漫不經心地盯着手心的一支簪子把玩。
這簪子應當不是郭滿的,花樣十分繁複,與郭滿平日裏梳妝用得天差地別。她此時垂着眼帘不看他了,從臉色到舉止都透露出冷淡的意味。一天一夜不見,貼心的小媳婦兒突然就對他陌生了,周博雅淡漠的眸子漸漸沉下去。
他眼睛動了下,幽深得彷彿能將人卷進去,「突然鬧脾氣,就因為謝四?」
郭滿抬起頭,兩人視線在空中碰到,郭滿眼中並無任何笑意。
「這不過是件小事。」周博雅沉默片刻,突然道。
說著,他不適地皺了皺眉,私心裏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做錯。他的後院之事,本該就是身為妻子的郭滿來管。一般世家大族的子弟成了親,後院之事便不會再交給母親去管了。畢竟小夫妻也有自己的私隱,管自己的一方天地,自然是女主人最恰當。
當初謝思思不管,才叫芳林苑一直由方氏操勞。郭滿跟謝思思不同,郭滿是個能管事的。早就該把他後院的庶務接過去。
周公子素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他若做了什麼,不論旁人如何不滿,他從來不會有這個閑工夫給人解釋。但此時見郭滿實在不高興,只好嘆了口氣,解釋給她聽。
「她的嫁妝不能總擱在周家。或遲或早,總要有人看着她搬走。」他淡淡地說著,「滿滿,你進了門,為夫後院之事母親便不會再插手。這件事自然是身為妻子的你來管。況且昨夜為夫跟你打過招呼,你應下了。」
「你什麼時候說的你心裏沒數?」
周公子想到那時的場景噎了一下,有些虛。
頓了頓,他卻堅持自己並沒做錯:「為夫昨夜便在你耳邊一字一句說過此事。你當時聽見了,並且還一口應下。」
郭滿:「……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