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而後就見角落裏忽然竄出一隊手持武器的護衛。速度極快地將涼亭圍起來。孫芸娘瞪大了眼睛驚慌地左右看,連聲問這是要做什麼。就見周公子帶着郭滿下了涼亭,月光披在他的肩上彷彿給他鍍了一層熒光。
他十分冷漠:「宜城漏網之魚,抓起來。」
話音一落,別說孫芸娘跟被掐住脖子的雞,就是郭滿主僕也瞪大了眼睛。
一聲令下,護衛直接把人給拷走了。
郭滿不禁咽了口口水,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周博雅!誰來告訴她,她家溫柔美麗善良的周美人,怎麼會是這樣子?回頭看了眼整個人懵得彷彿失聰的孫芸娘,郭滿忍不住抓了抓手中的胳膊。
周公子胳膊肉都被她揪了一下,垂眸無奈:「又怎麼了?」
「沒,」郭滿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他,想了想,還是問道,「你不覺得她無辜么?」她父親做了什麼,她一個無知少女,其實並不知情。
周博雅笑:「滿滿覺得她送你的那根血玉簪子值多少銀兩?」
郭滿眨了眨眼睛,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不過一城太守的女兒,隨手一根極品血玉簪,滿滿還覺得她無辜么?」
郭滿:「……」
吃的用的若都是來源於搜刮的民脂民膏,那因此而被逼死的窮苦百姓又怎麼說?按大召的律法來說,孫雲娘確實算不得無辜。郭滿嘆了一口氣,她只是覺得那姑娘挺倒霉的,好不容易逃出來保住了一條小命。偏又自己上趕着送死,有點替她可惜。
兩人回了屋,已經是戌時了。
周公子看着已經變了形的點心,俊臉明顯都有些垮了。他家閨女難得親自下廚做點心,居然弄成這樣。周公子嚼着味道沒怎麼變但形狀變了很多的點心,總覺得差了點兒意思。雖然有些悶悶不樂,但嗜甜鬼周博雅還是眼眨不眨地將一盤子吃完了。
此時一面涑着口,一面還手捧着卷宗在看。
郭滿坐在梳妝枱邊由着雙喜拆頭髮,身子養好之後,她的頭髮更漂亮了。
她如今除了沒長成喜馬拉雅,臉盤子還有些稚氣以外,其餘都是旁的女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一身雪白的皮子仿若最上乘的羊脂白玉,墨發又厚又密,唇紅齒白,粉面桃腮,絕對稱得上一個美字。
雙喜雙葉早在暗戳戳地等,盼星星盼月亮地就盼着自家姑娘初潮來。
慢慢替郭滿疏通了頭髮,那頭雙葉也領着提水的婆子進來。周公子專心致志地看着卷宗,並沒有出去的意思。
說來這也是郭滿忍不住吐槽周公子的地方,她沐浴的時候周公子可從來不出去的。但一輪到他自個兒沐浴,她就看不得,哼!
屏風後頭水兌好,郭滿起身去沐浴。
郭滿到底是個現代靈魂,平日裏能教雙喜雙葉伺候,但沐浴都是自己一個人。雙喜雙葉經過這一年,也習慣了放她一個人沐浴。東西歸置好便領着人出去,屋裏便只剩下郭滿跟周公子兩人在。
靜悄悄的夜裏,屏風後頭的水聲便顯得格外清晰。
郭滿一面洗一面透過屏風看飄窗邊看卷宗的周公子,那叫一個專心致志,那叫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她於是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籠包……嗯,小荷才露尖尖角。忍不住向天翻了個大白眼,等着吧周博雅!哼!
次日一早,周博雅正在梳洗,郭滿盤腿坐在床榻上撓頭髮。
昨晚到現在,她一直在猶豫,若不然直接把謄得藥方給周公子得了。昨兒進城之後她便發覺了。城中戒嚴,周公子怕她亂走又格外看着她。她根本沒那個機會把藥方遞出去。特意跟來就是為了藥方,若藥方發佈不出去,她不是白來了么!
郭滿這邊抓耳撓腮,眼看着周博雅收拾妥當準備走,她連忙從床榻上跑下來。
周公子聽見動靜回了頭,他眼睛自然就落到了郭滿的腳上。白嫩的腳丫子踩在毛氈的地毯上格外小巧雪白,周公子眉頭卻蹙起來:「鞋子呢?」
鞋子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下面的話。
郭滿滿腦子該怎麼解釋,隨意擺擺手當做回應:「夫君,妾身前些時候在花城,偶然得到一本醫學典籍……」
郭滿糾結之時,腳指頭會不自覺地動。此時腳丫便動起來,她自己卻從未注意過,「昨兒聽府里的下人說了此次時疫的病症,總覺得十分耳熟。那個,夫君啊,妾身來之前特意謄了一張方子,應當是有些用處的。」
「去把鞋子穿上。」周博雅淡淡道。
救人要緊啊,還穿什麼鞋?她都熱死了好嗎!(…)
心裏着急,郭滿想個更容易接受的:「夫君,這藥方可是古籍里的!」她着重強調這點,省得周公子不重視,「流傳多年才獨有這麼一份方子,妾身是走了大運才弄到的。方子就在書桌上,不若你拿去給太醫們瞧瞧?」
人走了過來,雪白的腳丫子近在眼前,周公子的視線不自覺鎖定了那雙腳。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女兒家的腳不能隨便露的?
然而郭滿本人無知無覺。作為一個夏天穿弔帶涼鞋的現代靈魂,她很難有腳丫子不能見人的意識。她雖說沒親自去過疫區,但病症真的對得上。
見她是好心,周公子便掰碎了與她解釋:「此次時疫是新型病症,往年未曾有過記載,太醫聖手們翻邊大召醫藥典籍也不曾找到過相同的疫症。所謂失之毫釐謬以千里。滿滿的好心,為夫知道。但你要明白,從古籍里得的方子,即便有相似之處,也不太可能全然適用。治病與一般做事不同,即便只是一味葯的偏差,也十分可能致人命。」
道理郭滿當然懂,但她這個方子不是前人智慧,她圖方便才瞎編的這個理由。她那個藥方,其實是後世中醫醫藥的集大成啊!
說著話,那雙腳丫子跟抽筋似的動個不停:「夫君你帶去給太醫瞧瞧嘛!」
周公子眉頭快擰出花兒來,實在很在意。
他乾脆走過來,一把將人旱地拔蔥似的直直抱了起來。郭滿猝不及防地雙腳離地,掛鹹魚一般半個上半身掛在周公子肩膀上,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在跟他說要緊事兒呢,周公子居然不搭理她,抱着她就往床榻那頭送去。這人的肩膀又實在太硬,郭滿胸口剛好抵在他肩膀骨頭那一塊。她可憐的一對小荷才露尖尖角,都要被他給壓平了!!
疼到臉抽抽的郭滿氣死,掙扎掙不開,打他臉她下不去手。
腦子飛快一轉,她扭過身子一口叼住了周公子近在咫尺的耳垂。含在嘴裏,含含糊糊地威脅他:「快王我壓來,無放我就咬泥!」
耳朵一熱的周公子倏地渾身一僵,觸電似的把人給放下了。
郭滿腳落地之時還有些驚奇,這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叫他放開就放開?郭滿揚起了腦袋詫異地瞥他,就見周公子面上見鬼的神情一閃而逝。一雙狹長淡漠的眸子,硬生生給瞪得圓了,裏頭似乎閃過一絲狼狽?
周公子眼睫飛快抖幾下,見郭滿還盯着他看,倉促地就別開了臉。
郭滿:……這是怎麼了啊?
周公子偏過了身,側着臉嘴角拉了下來,似乎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