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專(3)
她懷揣着500元的學費，然後沒有任何一丁點生活費就來到南陽市建築學校讀書，是怎麼讀出來的呢？
她之前在鄉中學跟着英語支教的黃老師進過南陽城，對城裏不是完全陌生。她搭乘公交車，換站，到自己學校一路經過城裏的動物園、圖書館、科技館……站牌上寫着，一路經過着，這些她看一眼就立即嵌入心裏。
開學際，家長送孩子來上學。車子和人流川流不息，同學們帶來了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具，用品。
她按照報名流程找到班級，報名需要交學雜和床上用品費，是900元。她把坐車后剩下的僅有的450元交上去，說後續的錢家裏在想辦法……
學生宿舍里都被充塞得滿滿的。她所在的工民建班只有三個女生，除了她，一個叫朱麗麗，劉玲玲，在寢室，隱約聽見女生在說今年還好，班是還有三朵花，往年這個工民建班都是和尚班什麼。
這些話她沒有絲毫興趣去聽，人都不好意思往寢室里站。
她爛衣裳，囚首垢面，包里已經一分錢也沒有了，學校的伙食補助也是要正式開學才開始發。首先，她得想辦法在建校里生存下去。
沒有了錢，她在校園裏僻靜的角落裏游來晃去，直到深夜，才敢回到寢室。
寢室床上有棕墊，她的自己帶來的破布鋪在上面。當她回來做着這些的時候，引起朱麗麗和牛玲玲的大叫：“你是我們班的，叫那個……那個……什麼……什麼……吳……鳳？”
她既不點頭，也不回答，一個人默默地躲在床上，她太餓了，不敢進食堂，沒錢買飯，直接是沒有力氣說話了。
不過，之前在校園裏的閑逛也不是干逛，她的收穫是，發現校園裏剛進校的學生們帶來的東西，吃過用過以後，紛紛往垃圾道里丟。她想去揀，手還短了些，很難掏出掏出來，她覺得她生存只需要一個鐵鉤子。
不過，還沒等她生存下來，她先暈倒在了教室里。
那是正式開學，進入班級的第一天的第一時間。班主任陳老師老師一身裙裝，裝扮優雅。但一進教室，就對學生重點在呼叫：誰叫吳鳳？
聽見班主任大聲的口吻叫着，她有些哆嗦地從教室最後面站起來的時候，陳老師先是劈頭蓋臉一陣質問：“在報名的時候差着學雜費，後來怎麼就沒有看見過你呢？你是吳鳳嗎？”
陳老師疑惑地打量着她，充滿不信任，好像她是一個騙子，或者是一個偽裝者，全班所有的眼神都朝向她，赤裸裸的眼神，像一道道帶刺的利箭，直勾勾地從她身子的頭到腳不停地打量着。
飢餓，還有奇怪利箭般的眼神，讓她的哆嗦更加厲害。雖然不怕，但頭皮卻不由發麻，眼冒金花，一顆十顆N顆小星星在她眼前閃爍着，接着，額頭冒出一顆又一顆大滴大滴的汗水，渾身都濕透了，然後一下子暈倒在地，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什麼時候，她醒來的時候，看見了陳老師還有幾個同學，正焦急地看着她。
她第一句就是：“陳老師，我可以給學校做事，勤工儉學，做任何事，干任何活，我要讀書！”然後又緊閉上了雙眼。
她還真不是昏死過去，是自己既然已經悲催出來水平那就悲催出高度，陳老師你不救我，我就真可能餓死在建校了。
大家真的以為她是個暈死了，便把她的情況上報了學校。
學校有一欄是住滿資助家庭貧困學生的。來中專前，她去村裡要開這個證明的，村支書當時說:“你父親是鐵路工人，是有單位有工資的，你的家庭比村裡許多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靠土地要生活的家庭好，不是貧困家庭。”
可是，父親的工資在孃孃那裏，她能得到一星半點嗎？
在村裡搞不定的事，要在建校爭取。
同學們都覺得她可憐，學校也派人把她送到了醫務室。一檢查，也確實是營養不良，低血糖。
在陳老師幫她在學校的爭取下，她得以在學校安頓了下來，學雜費學校墊付了，然後她每天下課就在食堂洗碗，打掃衛生，同學們都取笑她，說分不清她是學生，還是學校的雜工了。
她也找到了一個鐵鉤子，每天天還沒亮，她就來到學生宿舍的垃圾道。手裏拿一個鐵鉤子，急急忙忙地走在各個宿舍的垃圾道里，鐵鉤子不時鉤到一些東西，發出鐺鐺咚呼的響聲。
當然，她會掌握時機，當同學們走出樓道的時候，她就消失回到已經走空的寢室，安排自己的收穫，把床底塞得滿滿的。
她已經有了經驗，在這個校園裏，能揀到很多東西。現在的同學都很大方，東西稍一用就丟了，有時都揀不完。而且衣食住行，都可以從中解決：例如衣服，鞋帽，麵包，水果，可以吃穿；席子，被子、還有衣服，可以穿用；甚至有藥片，可以服。她還看見有學生丟下的自行車，她就揀來騎，在省錢出來都不用花錢坐公交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周末，她去得最多的還是一個建築工地上，她去那裏給人背磚，可以掙到一點錢，還能在工地看技術員施工，結合自己課本工程製圖、工程測量、鋼筋平法、工程預算……
把枯燥的書本知識和工地現場施工技術結合起來，就像給一堆排列好的電子元件通了電，一切像有了生命靈動起來。
她就這樣在南陽建校，在省城南陽城裏生存了下來。課本上有時遇到不懂的專業知識點，直接落實到建築工地上，就像是一個學習工程技術的標準入門口，在這裏培養了一個工科女極好的適應環境。
有時候學透了，感覺書的平面圖一下子立體起來，就像人的成長，萬丈高樓平地起，鋼筋，混凝土就像是樓房那溫潤的骨骼和肌膚，清晰明了地顯現在她的面前。